橋的詩

橋

那個收割我的人就要來了

有蚊子跟著我，從南方到北方

有一把鐮刀割過我

今天早晨

我把木偶丟在南方，我把寵物丟在南方

今天早晨我咬破了手指，在一萬米的高空上

我看見那個收割我的人在一片白云上劃著槳

那個收割我的人就要來了

我的寵物說他正在開天堂的地鐵

他撞上了一顆流星

木偶站在窗口流著眼淚

我的肺里，那個收割我的人在咳嗽

土，就要埋了他

我們談到未來，他死后

我應該燒掉什么

那個收割我的人就要來了

他在北方下了一場雪

那個物理系的人，數學的眼睛

化學的嘴唇

他親我

一年一刀

一個粗糙的人正在改變我

一個粗糙的人，他在家鄉已經沒有土地

現在他是我的長工

他被逼留著胡子和寸頭

他吃玉米和豆腐

他有一雙粗糙的手，撫摸著我們的床單

他帶我住在濕地

抬頭看到月亮

昨天晚上他咬著我的耳朵說：月有陰晴圓缺

他多么像一位父親

接著他追打四周的昆蟲

那個粗糙的人

說著鄉下話

接著是流行音樂

接著是蘋果樹上結滿果實

接著是秋天

接著是月亮跑道

他結實的大腿跨過起跑線

我看到他拖著降落傘和一整箱蘋果

降落在月亮表面

一個粗糙的人，正在改變我

我住到濕地

追趕咬過我的蚊子

夜晚我看著月亮

一直看到春天

有人正在降落

爵士月亮

這是一個小說的題目

小說的男主角在某個月夜騎著單車撞向西墻

那必定是一段破落的墻

掉下來幾粒前朝碎石

我就在墻上

是一棵吉祥的艾草

很多人都在催促我快跑

他們都很小聲

鎮北有河

狐仙唱著爵士北上

我散文一樣度過我的少年

偶爾客串

他人的戲劇人生

一大段江水對白

都是外文

我戀愛的對象，在舞臺上唱著爵士樂死去

剩下一堆巨大的白骨

和錯落有致的女人

懷念記憶中破碎肌肉和腐朽的愛情細節

月亮下山

無人哭泣

那個喂過你音樂的人

在海里

那個喂過你音樂的人，現在在海里

他柔軟的部分長在堅硬的殼下

這些年，他一直在補鈣

遠離珊瑚

在近海，很多故事都埋在沙堆里

一段音樂站起來，又跪下

接著被拖進巖石的縫隙

驚濤拍岸

記不清是哪一段落的海了

寄居蟹在潮水里跑上跑下，吐著白沫

布魯斯加點香草麥片，你就能從它身上擠出奶

這沉睡的上午，朋克的午餐

整個下午速度金屬，主唱咬字清楚

他鞭打著一群羊

聲嘶力竭

那個喂著你音樂的人，端出一盤濕漉漉的光碟

他說：“我愛你”

隨后，他跳下海，拉著月亮升起

你從未到達過他的夜晚

你只是在近海，汗水淋漓

看到月亮

當硯臺遇到墨

我一不小心就磨破你的右肩，

那天早上，當茶遇到水。

龍井遇到風。

我坐在一口炒鍋前，

當鐵遇到空氣。

我們準備結束春天的旅行，

當春雨遇到楊柳。

炒青的香味在離家一百米的上空飄走，

當我的肌膚遇到你的嘴唇。

我忙著種樹，努力長出綠色的葉子，

當南方遇到叢林。

你跋山涉水解開微積分，雙手抱胸，

當游輪失事遇到海盜。

我鞠躬盡瘁了，滄海遇到了桑田。

接著國王死去。

有人偷走墨寶。

直到秋天你點燃紅色的蠟燭，我看到了火光，

當硯臺遇到墨。

我們一起練習書法，

聽到狼嚎。

立秋后的夜晚一天黑過一天，

我伸出手指，摸到森林。

對不起，節奏火車

對不起，我們前往的春天停止了

太陽齒輪卡在冬天無法旋轉

我咬了一下午草繩

一堆植物的邏輯在我的身上解開了，又打上死結

我急于在火車上結冰

中途下車，鏟除了月季

你不知道，我們可恥的身體上布滿針眼

我原路返回，撿起一塊白布

蒙著臉

改種荷花

我急于撫摸巨蟹座

雜草叢生的周未，對不起

我順著你的金屬樓梯滑下五樓，倒立在地下室的

玻璃前

一個失去性別的人

在廣場打開他的吉他箱子

向我乞取藥方

我丟下白布，奔向節奏火車

（選自《第二季水瓶谷物》·陽光出版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