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不能被狹隘的純經濟學思維所左右,只有跨學科的思維才有廣闊前景,只有超越經濟學的多維價值取向,才能對未來做出更好的預測。經濟不是這個世界和萬物的全部,我們要重視經濟及其所處的文化環境,不能一葉障目。西方價值在這場危機中日薄西山,新的價值正在形成,這正是我們現在正在求索的。
西方價值的沒落
西方世界也不可能再回到危機前的價值標準了。事實將證明,回到過去不過又是一次錯誤的沖動,并不會帶來更美好的未來。世界進程中有過轉折,帶來的是深刻的文化、體制和政治變革。
我們對“幸福—不幸福”的抉擇,恰恰說明我們正處于這樣的時代:一個懷疑和困惑的時代(對于對現實感到不幸福的人來說),一個希望與探索的時代(對于對現實感到幸福的人來說)。
必須有所改變,著眼未來而不是墨守成規。這對于處于不同文化體系的整個世界,尤其是新興經濟體都有非同尋常的意義。即使我們能努力讓西方經濟有所好轉,這只能為經濟樂觀主義添一小塊磚。
現代“放任自由”經濟的危機和意識形態的危機相輔相成,結果是讓我們面臨著巨大的思想挑戰:對于西方的政治經濟思維的失敗,我們并沒有看到令人信服的應對舉動。西方資本主義再一次證明,市場并沒有消滅欺騙,民主也沒能防止愚蠢。而這一切都發生在世界其他地區正在探尋新價值與新理念之時。
我們需要什么價值?
新思維的出現需要時間,盡管思維間的融合正在發生,但這個世界最終不會由某一種思維所統治。思維的出現是一個漸進演變的過程,新思維將以實用的角度去應對全球經濟挑戰。有人認為理論與實際并不總是匹配,但事實并非如此。
未來或許會出現多種價值體系,將促進全球化參與、社會市場經濟、社會團結與融合、可持續發展和文化多元主義的發展。懷疑主義者可能會認為這一切不切實際。現實主義者認為萬事并非非此即彼,需要強調的是,純粹完美的世界或許并不存在,但值得去努力爭取。
因此,行動比口號更重要。
在目前全球化發展水平下,所有的價值取向表面上都是一致的。誰會有充分理由去反對可持續發展呢?誰敢公開拒絕惠及大多數的全球化?誰敢公開譴責對不同文化的寬容、摒棄種族主義和民粹主義?誰會堅持自由論到非理性狀態,甘愿接受嚴厲批評而去反對社會團結與融合?
表面上,不論是工會組織還是金融鉆營者,都是立場一致的。那么,問題的關鍵不在于口頭的立場,而在于實際行動中應用和體現出的價值觀。那么,在經濟活動中,我們更應強調怎樣的價值?
企業社會責任教育救不了經濟
過去的一些年里,“企業社會責任”這個概念在微觀經濟學領域廣受關注。然而這只是新自由主義另一件華麗的外衣。我并不否定許多人真實的誠意與決心,但是把企業社會責任當做經濟救贖的想法是天真的,就好比相信人因為有了摩西十誡和其他道德標準,就一定會從善如流遠離罪惡一樣。人是會犯錯的,商業行為也一樣,而且有時候犯下的罪惡更多。不管如何制定規則,僅僅靠標準和原則是無濟于事的。機制上的胡蘿卜加大棒仍然不可或缺。
誠然,企業社會責任作為一種價值觀不僅必要,而且必須。原因在于它不是自發產生的,必須強制執行。對崇高道德的追求必須伴隨法律的保障。你可以呼吁、要求、倡議、建議、贊揚和組織會議,也可以粉飾網站、制作廣告,但這些都杯水車薪。就像只是要求不許謀殺(還是會有殺人案)、不許偷盜(很多人照偷不誤)不夠一樣,只聲明“不要剝削”(或許剝削更多)是完全不夠的。
現在,幾乎所有的商學院都教授“社會責任”,但到目前為止大部分都是浪費時間。這類教育大部分只是教授了如何表達對公眾福利和大眾利益關切的實用技巧,而不影響商業行為對利益的攫取。這就好像組織奢華的慈善舞會,主題卻是針對貧困一樣。
企業社會責任應落實在行動上
企業社會責任的價值需要實實在在地落實在實踐上,特別是當企業行為引起負面效應,例如環境污染時,企業的這些價值必須強制遵循。或許強制時間久了,人們也會逐漸加強其自身社會文化中對社會責任的認同。真正的企業責任或許不是出錢建房,而是正確地處理污染物,不是負擔企業員工子女的伙食,而是關心他們的健康狀況,這對于企業自身的健康運作也是有益的。
新自由主義將企業社會責任主要看成是操縱輿論的工具,一種為做壞事做掩飾的面具。這邊給孤兒捐幾個銅板,那邊從成千上萬的無知儲戶手中榨取巨額財富;這邊捐資建學,那邊價格轉移和偷稅漏稅,影響政府教育支出;一邊好處撈盡,另一邊到處樹立關愛形象。目前,商業的本質就是賺取利益,社會責任大多是企業的幌子。在這方面,國家必須通過健全的機制規范經濟活動。
規則的目的是在鼓勵私人利益積累擴張的同時,確保與社會總體利益并行不悖。未來,這必將成為社會市場經濟的最重要價值取向。(翻譯:張璐晶)
精彩語錄
社會市場經濟需要把政治、文化和經濟情況結合在一起。而只有這三者的結合在過去就已出現,并且能夠長期存在,今天才可能有社會市場經濟。
北歐國家,包括芬蘭、瑞典、丹麥、挪威和冰島,社會市場經濟仍然處于世界領先地位。這些國家領先的方面不僅包括一些具體的領域,如競爭力、制度成熟度、人力資本質量、環境條件、公共安全和互聯網普及率等,也包括最普通的衡量指標,如經濟發展水平和生活標準。不幸的是,即使是在北歐國家,新自由主義和肆無忌憚的全球化的消極方面也帶來了災難性的影響。
(摘自《真相,謬誤與謊言》,更多內容請登錄:www.volativeworld.net)
格澤高滋·W·科勒德克
波蘭前副總理,曾任國際貨幣基金組織、世界銀行、聯合國經濟發展研究機構及歐盟高級顧問,現任波蘭華沙科茲明斯基大學政治經濟學教授、波蘭智庫主任。著有《真相,謬誤與謊言:多變世界中的政治與經濟》。
2012年起,為《中國經濟周刊》撰寫專欄“科勒德克觀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