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道原則:通往可持續金融之路

張坤

“赤道原則”（Equator Principles, EPs）是用于確定、評估和管理項目融資交易中的社會風險和環境風險的一個金融行業基準，其主要目標是提供一套支持負責任的盡職調查的最低標準。其中“項目融資”的定義與《巴塞爾新資本協議（巴塞爾Ⅱ）》保持一致。該準則為“赤道原則金融機構”（EPFIs）提供了建立健全內部社會風險和環境風險評估與管理的基準，被譽為項目融資領域社會風險和環境風險管理的“黃金標準”。金融機構在自愿的基礎上選擇采納赤道原則。

赤道原則的產生和演變

項目融資往往被用于為大型基礎設施和工業設施融資。在項目存續期，可能會給社會和環境帶來危害和風險，包括與員工權益、耗能、污染、健康、安全、生物多樣性、碳排放、氣候變化等有關的社會和環境風險，項目的收益以及信用風險也會受到影響。多年以來，貸款人一直在積極尋找評估和管理項目融資中社會風險和環境風險的方法，主動履行社會責任。

2002年10月，9家跨國銀行與國際金融公司（IFC）齊聚倫敦討論相關問題，包括荷蘭銀行、巴克萊銀行、花旗集團和西德意志銀行四家銀行達成共識，自愿共同開發一套處理項目融資中社會風險和環境風險的框架。這四家銀行在當時已被普遍接受的框架（即國際金融公司創建并運用于新興市場的環境和社會政策框架）基礎上，起草了赤道原則。2003年6月4日，赤道原則正式啟動，第一批10家金融機構宣布采納赤道原則，2003年全年則有16家采納該原則。截至2012年3月，共有76家金融機構宣布采納該原則（見圖1）。

國際金融公司的績效標準逐步發展成為全球私人部門普遍認可的社會風險和環境風險管理基準。EPFIs對赤道原則進行了更新，并于2006年7月6日在倫敦發布新赤道原則（EPⅡ），41家金融機構宣布重新采納新赤道原則。在新原則中，項目資本成本門檻從原來的5000萬美元降低至1000萬美元，項目融資咨詢服務也被納入適用范圍。

2010年7月1日，“赤道原則協會”成立，其目標是管理和發展赤道原則，使赤道原則管理結構逐步完善（見圖2）。赤道原則協會指導委員會（the Steering Committee）由巴克萊銀行、法國東方匯理銀行、瑞士信貸銀行、花旗集團、加拿大出口發展銀行、匯豐銀行、荷蘭國際集團、巴西伊塔屋銀行、瑞穗銀行、標準銀行集團、三菱東京銀行、蘇格蘭皇家銀行、德國裕信銀行、西德意志銀行等14名成員構成，代表采納赤道原則的金融機構和準成員協調赤道原則的管理和發展，現任主席是花旗集團。目前，指導委員會設立7個工作組和3個次級工作組，就赤道原則的管理和發展向相關金融機構及其利益相關者提供指導，不強制采納赤道原則的金融機構和準成員加入工作組。赤道原則秘書處成立于2008年4月，由兩名員工組成，負責管理赤道原則委員會的日常運轉，并向成員、指導委員會及其主席提供服務。

2009年9月，國際金融公司開始對其社會和環境可持續性政策和績效標準以及信息披露政策，亦即“可持續性框架”（Sustainability Framework）進行評估和改進，EPFIs廣泛參與其中。2010年10月，赤道原則委員會開始著手對赤道原則進行戰略評估，并于2011年5月24日公布評估初步結果的概要。在吸收此兩項評估結果的基礎上，赤道原則委員會于2011年7月啟動了赤道原則改進程序，改進工作將于2012年5月到7月完成，屆時將啟動新的赤道原則（EP III）框架。

新赤道原則（EPⅡ）的主要內容

目前有效的仍然是2006年版的新赤道原則（EPⅡ），其基礎是國際金融公司社會與環境可持續性績效標準以及環境、健康與安全指引（EHS指引）。新赤道原則（EPⅡ）包括序言、適用范圍、原則聲明和免責聲明四部分。序言部分對赤道原則出臺的背景、目的和意義進行了簡要說明。免責聲明部分規定了赤道原則的法律效力。

適用范圍包括項目融資和項目融資顧問。項目資金總成本超過1000萬美元的新項目融資需要適用赤道原則，雖不溯既往，但當項目擴充或改建可能會對環境社會造成重大影響，或者對現有影響的性質或程度帶來重大改變時，應遵循赤道原則。在提供項目融資顧問服務時，EPFIs需要引導客戶明白赤道原則的內容、應用及采納赤道原則的益處，客戶需要向EPFIs表示遵守赤道原則的意愿。

原則聲明是赤道原則的核心部分，列舉了EPFIs做出貸款決策時需依據的原則。如果項目借款人不愿意或不能夠遵守與實施赤道原則相關的社會與環境政策及程序，EPFIs應拒絕為項目提供貸款。總體上看，新赤道原則（EPⅡ）的基本精神是“因地制宜、分類管理”，也就是說，它充分考慮了不同國家或地區的特殊情況和不同項目的潛在風險水平。

原則1規定了項目審查和分類標準，要求EPFIs以國際金融公司的環境和社會篩選準則為基礎，根據項目潛在影響和風險程度將項目分為A類、B類或C類（見表1）。

原則2要求對A類和B類項目要進行社會和環境評估。

原則3規定了社會和環境評估適用的標準。具體分為兩種情況：一是位于非OECD（經合組織）國家或非高收入OECD國家，須滿足當時適用的國際金融公司的績效標準和“EHS指引”，還要遵守東道國相關法律法規；二是位于高收入OECD國家，根據所在地的法律要求進行的評估過程可代替國際金融公司績效標準、“EHS指引”以及原則4、原則5和原則6的進一步要求。

對于位于非OECD國家或非高收入OECD國家的項目，原則4要求借款人制定行動計劃并建立管理系統；原則5要求政府、借款方或第三方專家與受項目影響的社區進行磋商，對于具有不利影響的項目，披露工作應在社會和環境評估過程的早期階段進行；原則6要求借款人按照項目風險和不利影響的程度設立一套投訴機制，確保磋商、披露以及與社區交流能夠持續進行。

對A類和B類項目（如適當），原則7要求由獨立專家協助EPFI進行盡職審查，評估項目是否符合赤道原則；原則8要求借款方在融資文件內加入承諾性條款；原則9規定了獨立監測和報告制度。

采納赤道原則的金融機構承諾只為符合前9項原則的項目提供貸款；原則10規定了對EPFIs的信息披露要求，在適當考慮保密因素的前提下，EPFIs至少每年向公眾報告其實施赤道原則的過程和經驗。對于新采納赤道原則的金融機構，有一個為期1年的寬限期，其間只需報告赤道原則執行成果即可。

赤道原則的實施情況

目前，在全球已經有76家金融機構采納了赤道原則（見表2）。其中數量最多的國家是加拿大，為7家，其次是荷蘭6家，美國、英國、法國各5家。在我國，興業銀行于2008年10月31日起正式采納赤道原則，成為目前我國唯一一家EPFI。

采納赤道原則的76家金融機構分為兩個類別。如果一家金融機構在項目融資領域非常活躍，而且依照《赤道原則協會治理規程》采納了赤道原則，那么它就可以成為一家EPFI。如果一家金融機構采納了赤道原則，但在項目融資領域并不活躍，那么它將被歸類為“準成員”（Associates）。目前，有兩家準成員，分別是美國的摩根大通和富國銀行。

赤道原則對兩類機構的要求不完全相同。其中區別在于赤道原則對準成員的風險管理要求較低，準成員信息披露的內容也不同于EPFIs 。EPFIs需要根據赤道原則建立內部社會風險和環境風險管理政策、程序和標準，并自采納之日起，在其全部金額超過1000萬美元的新項目中適用。在成為EPFIs之后，還需要繼續保持在項目融資領域的活躍狀態，至少每年報告執行情況。準成員需要至少每年公開披露赤道原則與其業務的關聯，以及適用赤道原則的實踐方法。

相同之處有三。其一，信息披露期限是一樣的。其二，都需要繳納年費，且年費數額相同。年費在每年的年度會議上由EPFIs和準成員投票通過。2011年7月1日到2012年6月30日財年的年費是2370英鎊。第三，如果一家金融機構在項目融資領域的活躍狀態發生變化，而且希望成為一家EPFI或準成員，那么它需要書面通知秘書處以更換身份。

為了更好地實踐赤道原則，EPFIs可能需要在組織結構上做出調整，將赤道原則緊密融入自身的風險管理過程和業務流程當中。這可以為EPFI帶來多項收益。比如花旗集團，赤道原則的主要發起人和踐行者，現任赤道原則協會指導委員會主席，在2003年赤道原則正式啟動之初便制定了“環境風險和社會風險管理（ESRM）政策”，指導花旗集團的銀行家在全球范圍內從信貸風險與聲譽風險角度來評估和管理環境風險與社會風險。ESRM不僅適用于項目融資和項目融資顧問，還適用于公司和政府貸款、并購融資、債券承銷、股權投資和股票承銷等。在得到多次改進之后，ESRM已經融進花旗集團的風險管理和業務流程中。在組織結構方面，花旗集團設立了環境風險與社會風險管理部，提供技術支持，對交易進行評估、咨詢和磋商，以及ESRM政策培訓、執行、跟蹤和報告。該部門由3名全職員工，以及一些 “ESRM衛士”（ESRM Champions）和“ESRM審查員”（ESRM Approvers）構成，ESRM衛士向分布在各個地區的銀行家們提供實時的咨詢服務，ESRM審查員對A類交易進行審查。此外，為了促進ESRM有效地發揮作用，花旗集團還成立了一個由不同業務部門的高層經理組成、由企業公民總監負責的環保和社會風險政策審查委員會。赤道原則的采納使得花旗集團社會風險與環境風險的管理和交易流程得到標準化，項目篩選、風險評估、項目分類、貸款決策等環節相互配合，極大地提高了盡職調查的速度及環境風險和社會風險管理的能力，減少了交易費用，為大量安全的、有利于社區和環境的項目提供資金支持，也為花旗集團在促進社區發展、減少碳排放、維護生物多樣性以及改善全球氣候等方面贏得了良好的形象。

赤道原則為項目融資行業提供一個處理社會與環境問題的通用語言，增強了銀行與客戶、社區、NGOs（非政府組織）以及行業組織等利益相關者之間關于社會與環境問題的溝通，促進了受項目融資影響的社區和生態系統的保護，逐步發展成為行業內評估和管理社會風險與環境風險的標準。赤道準則的使用和發展還成為推動金融業加強更為廣泛的社會與環境責任的重要力量。

（作者系中國社會科學院金融研究所博士后、中國華融資產管理公司博士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