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光輝
摘 要:
權力分立,在古代的羅馬已經初步形成。這種公共權力的分配與運行,到了現代社會有了一套完整的理論體系,西方各國根據古典主義、啟蒙學者提供的學說理論進行了數百年的實踐,形成了各種不同的實踐模式。比較古代羅馬與近現代社會的實踐,可以發現它們之間的源流關系。通過社會關系史的變遷進一步考察他們之間的差異,以及形成這些差異的原因,可以為我們深入研究權力分立學說的理論創造條件,同時也為社會科學的相關領域提供研究基礎。
ス丶詞:古羅馬;權力;西方;政權;結構
オブ型擠擲嗪牛篋F041
文獻標識碼:A DOI:10.3969/j.issn.1001-2397.2012.04.03オ
文章編號:1001-2397(2012)04-0028-11
古代羅馬在社會發展過程中逐漸形成了自己權力運行的特色,這種權力配置的實踐是長期的社會發展中自覺發展出來的,很少看出有多少人為的因素。這種公共權力的分配受到了當時社會分層、階級結構與經濟因素的影響,呈現出逐漸發展的態勢并最終在帝國的膨脹中毀滅。有學者認為,古羅馬公權力的運行與近現代西方政權結構的基本模式有不少相似之處,但是也有學者認為,它們之間的這種相似性僅僅是表面上的,因為它們產生的時代背景有相當大的差異。本文試圖通過比較古代羅馬與近現代社會的權力配置的實踐,找出他們之間的源流關系,進而揭示隱藏在背后的事實真相,并為其他相關學科的研究提供思考的方向。
一、古羅馬政權的結構與運行
公共權力是與私有權利相對的一個概念,顧名思義,是指集體與團體的權力。古代羅馬的公共權力在不同的歷史時期,與其經濟發展、社會分層相適應,其權力的結構、分配與運行是不同的。
羅馬從傳說的羅慕路斯建城開始到羅馬帝國的衰亡,前后有1200年的時間。按照公認的劃分方法,其歷史可以分為王政時期、共和時期與帝國時期。每個歷史時期的權力結構與構成是不一樣的。整個古羅馬時期行政機構很多,如果按照現代權力結構的體系來分類,大體上包括:第一,議事與立法機構,如特里布斯(tribus)、庫里亞(curiae)與森都里亞(centuria),主要行使立法權。森都里亞會議,也叫做百人團會議,屬于軍事會議性質,不涉及城市內部事務,在羅馬共和國后期成立刑事法院前,它起著準法院作用。當然它也有立法權,但這項功能通常由特里布斯行使。(參見:Kathleen Kuiper .Ancient Roman: From Romulus and Remus to Visigoth Invasion[M]. Chicago :Britannica Educational Pub, 2011:27-28保┐說羅慕路斯將羅馬劃分為三個部落,每個部落劃分為十個庫里亞,每個庫里亞又劃分為家族氏系。這些部落氏族的劃分也許并不反映古代的血統譜系,相反,它們更多地代表了后來的行政管理機構[1]。這些機構成為最早的議事與立法機構,雖然后來的平民大會與公民大會是羅馬的重要立法機構,但是上述傳統的議事機構的組織形式、議事程序為后來的平民大會與公民大會奠定了基礎。第二,行政機構,羅馬的行政機構比較復雜,而且也在不斷發生變化。重要的行政機構有執政官(consul)、保民官(tribuni plebis)
格蘭特認為,保民官是一個奇特的官職,他們的權力不來自任何法律,不屬于國家官吏。這里姑且放在行政官的范圍。(參見:邁克爾?格蘭特.羅馬史[M].王乃新,郝際陶,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上海人民出版,2008:62.)、監察官(censors)、財務官(questeurs)、行省和大行政區等地方長官以及臨時的獨裁官(dictator)
憲法意義上獨裁官的時期不長,大約從公元501年開始,到第二次布匿時期,不同于共和后期蘇拉與愷撒時期通過軍事奪權建立的獨裁。,等等。這些機構隨著社會階級結構與權力分層的變化而不斷變化。這里的問題是,一是一些機構來歷不明。王政以后是否馬上就有兩個執政官,還是先有一個過渡時期?二是行政官(preater)
行政官(Praetor),有些人翻譯為大法官,也有人譯為行政官。擔任該職務是以后擔任執政官的前提。共和時期擁有軍事與司法的職能,但是帝國時期僅僅剩下司法的職能了。科瓦略夫根據前人的著述,結合后人的思考與評論,對該官職提出了自己的看法。這里,我們暫且將行政官放在司法機構一類。(參見:H.D.Hill. Sketches of the Institutions and Domestic Manners of the Romans[M].London:Baldwin,Cradock,ang Joy.1826:23;科瓦略夫.古代羅馬史[M].王以鑄,譯.上海:上海書店出版社,2007: 80-82. )具有軍事、行政與司法的多重功能,應該放在行政機構還是放在司法機構?不過,從歷史上來看,上述機構無疑是羅馬時代重要的機構,它們的地位與起源的問題是需要專門研究的另外一些問題。第三,司法機關,主要有祭祀團(祭祀長)、行政官、裁判官等等。第四,特殊的機構,如元首制、君主政體。
法國學者菲利普?莫內將元首制、君主政體看成是特殊的體制。(參見:莫內.羅馬法與帝國的遺產[M].張竝,譯.上海:華東師范大學出版社,2011: 42. )
但是,這只是一個粗淺的分類,事實上,有許多機構并不能完全按照現代的憲政模式來進行劃分,比如,除了元老院有事實上的部分立法權外,保民官也有一定的立法權,對高級行政人員的任免有否決權等;執政官(consul)有解釋法律的權力;地方行政官有地方立法權,但是元老院有批準權。由于與宗教的關系,長期以來,大祭祀不僅享有司法權,負責解釋法律,還享有一部分立法權。民眾大會不僅有立法權,也有一定的司法權。
羅馬的這些機構隨著時代的變化而不斷改變。古羅馬機構的這種多元性、變動性與羅馬的社會政治背景、環境有密切的關系。各機構之間隨著社會各階層力量的變化而發生改變。
王政時期的羅馬,王權有軍事、宗教與司法等方面的大權,但是王權在相當程度上受制于氏族組織與氏族習慣[2],民眾大會(或者叫部落會議)在一定程度上也受到了長老的制約。但是,這個時候的長老(后來的元老院)是顧問機構,遠不是我們現代所謂的憲政機構。真正表現出來的事實上辦事的 “行政”機構應該是民眾大會與王(rex)。共和國時期取代王權的執政官(consul)行使軍政大權,其權力的行使不僅受到了元老的制約,而且還受到了來自同行(另一執政官)、保民官、民眾大會的制約。執政官在帝國時期依然存在,但是權力下降,后來甚至僅僅成為一種身份的象征。其他行政機構如保民官享有最高的否決權,但是這一職位變化比較大,一方面,他們是平民的代表,要保護平民的利益;另一方面,他們又是平民的上層,是走向新貴的一個特殊階層,與貴族有著密切的聯系。貴族元老也常常通過這一階層與平民達成某種協議。
民眾大會也隨著時代的發展發生變化。特里布斯(tribus) 、庫里亞(curiae)屬于傳統的氏族議事機構,與血緣有關。它們是傳統部落沿襲下來的議事機構,早期羅馬的一切重大事宜皆在該類會議上決定。森都里亞(centuria)則不同,它是塞爾維烏斯改革的產物,這種制度與軍事相關,與財產的多寡相聯系,是君主行使權威的重要工具[3]。在王政時代,羅馬就有了貴族與平民的區分,平民通過斗爭獲得了諸多特殊的公民權,如擔任官職、與貴族的通婚權。隨著羅馬疆域的不斷擴張,羅馬與外來人之間的矛盾非常突出,外來人通過斗爭不斷獲得公民權。
楊共樂先生的看法與此相反,他認為,羅馬早期的斗爭是羅馬平民與羅馬人民(非羅馬人或外來人)之間的斗爭,之后才是羅馬人民與貴族之間的斗爭。(參見: 楊共樂.羅馬史綱要[M].北京:東方出版社,1994: 5-7.) 在諸多的行政機構中,不少法案還專門規定了平民在機構中占有的名額,平民在社會生活中發揮著重要的影響與作用,直到帝國時期,平民大會的作用才有所下降。但是,森都里亞與庫里亞在王政后期與共和的一段時期里共存,公元前471年還成立了一個專門由平民組成的平民協議會(concilium plebs),這些情況都表明羅馬的立法機構非常復雜,而且隨著時代在不斷發生變化。平民大會與公民大會的變遷,反映了羅馬內部權力的結構與構成,正是羅馬平民的不斷斗爭,才在公元前287年通過了《霍騰西阿法》,據說這是平民會議制定正式羅馬法律的開始,全體羅馬公民都必須遵守。
古羅馬平民的立法權到底到什么時候才獲得了普遍的法律效力仍然存在一定的爭議。(參見:胡玉娟.羅馬法中“平民會決議等同于法律”的由來考辨[G]//彭小瑜,張緒山.西學研究:第2輯北本:商務印書館,2006: 273-310.)
廣義上說,元老院也是議事機構,它雖然不是立法機構,但是,有廣泛的任免與建議權,以及稅收與財政方面的權力。這個機構在羅馬歷史上長期地發揮了應有的效用。元老院在王政時代是王的政府顧問,由于元老是由國王根據是否支持其王位為基礎而選任的,人數上不超過100。這個時期,元老院并沒有立法權,但是它在行政事務方面有廣泛的影響力[1]153-154。共和國中期元老院的人數達到了300,它是行政官員與人民的顧問。雖然人民擁有主權,但是由于元老的特殊地位、身份與聲望,仍然享有巨大的權力。帝國時期,元老院的人數達到600,隨著皇帝權的擴張,元老院的權力才有所下降。
不少學者認為,羅馬公權力突出的特點在于制約與平衡。波利比烏斯(polybius,也翻譯為波利比阿)認為,羅馬的憲政以力量均衡為依靠
轉引自:巴洛.羅馬人[M].黃韜,譯鄙蝦#荷蝦H嗣癯靄嬪,2000:45.,這種權力是在元老、平民與行政官之間進行分配的[4]。同時,雙位或多位執政官、財務官、保民官的設立也透露出對權力濫用的擔心與牽制。上述這些機構在運行過程中始終保持著一定的均衡性,以維持社會的穩定,防止權力的膨脹。
從權力的屬性上來看,古代羅馬不同于近現代的民族國家,那個時候我們常常稱羅馬城邦或城邦國家。羅馬人感覺到權力的濫用可能給國家帶來實質性的危害,因此,他們設法對權力進行適當地限制,其在政治上的表現就是將權力分開。雖然分權開始的時候并不是有意的,但是隨著時代的發展,尤其貴族階層與平民階層斗爭的結果,使各階層在一定的范圍能夠達成妥協,以維護國家機器的正常運轉。也可以說,這種分權是從無意識向有意識逐漸過渡并逐漸完善的。從這里我們也可以看出羅馬政治制度的包容性。當然,帝國后期,經濟衰退、政治腐敗、道德敗壞、精神空虛,使得羅馬政治無法充滿原有的活力,漸而走向了滅亡。
二、古典主義、啟蒙運動學者對古羅馬政體的認識
近代資產階級革命以來,許多思想家打著恢復古典傳統的旗號,對古代希臘、羅馬(包括政治體制與政治制度在內的)文化傳統進行了研究,并從各種不同的角度得出了結論。雖然觀點并不相同,但是大家幾乎都認為,希臘、羅馬留給我們的政治文化遺產應該繼承與借鑒。
關于政體問題,從希臘、羅馬到近到現代社會,一直都在不斷地討論,它涉及政權的結構與運轉,對社會的發展有重要的影響。因此,眾多的學者對這個問題進行過詳盡的討論與研究。他們研究何種政體最能夠促進社會的發展、最能夠防止腐敗,進而向人們介紹該類政體。亞里士多德曾經研究過希臘150多個城邦的政制,對迦太基等城市也進行過研究,他得出這樣的結論:一切政體都有三個要素:議事機能、行政機能、審判機能[5]。他認為,政體有正常政體與變態政體之分。凡是為了全邦的共同利益,不論是一人還是多數人統治都是正宗的政體;如果不是為了全邦共同的利益,而是為了一人與少數人的利益就是變態政體。君主政體、貴族政體、共和政體是正宗的政體,而僭主政體、寡頭政體、平民政體是變態政體[5]133-134。羅馬的波利比烏斯與西塞羅對此也進行過討論。波利比烏斯看到羅馬政體中的三個重要方面,執政官、元老院與民眾大會,也注意到了三者之間的平衡與制約[6];而西塞羅也繼承了波利比烏斯的觀點,認為王政(君主)、貴族、人民混合而成的政體是最好的政體[7]。
中世紀的阿奎那等政治思想家,一直強調神權的優越性[8]。阿奎那等神學家打著亞里士多德等人的旗號,為神權服務。但是,隨著經濟的發展、羅馬法的復興和文藝復興的到來,一些思想家開始反對神權,馬西利就是其中之一。他出身于中世紀意大利商業發達的城市帕多瓦,城市的商業發展與民主制度為他提供了思想來源。他反對神權,維護世俗政府,認為立法權與行政權、司法權應該分開。如果政府的行政人員不能按照人民的立法履行自己的義務,人民可以撤換這個政府[9]。馬西利的政體形式是寡頭政體與民主政體折中的產物[10]。他的思想對馬基雅維里產生了重要的影響。
兩個世紀以后,馬基雅維里出生,那個時代正處于文藝復興的時期,隨著王權的逐漸加強,靠鐵血建立起來的君主專制政體已經成為那個時代(16世紀初)西歐的普遍的政體了[9]388。因此,不少政治思想家竭力強調君主的重要性。作為現代政治哲學奠基人的馬基雅維里,同其他大多數思想家一樣,竭力維護君主集權統治。但是他為君主進行辯護,是出于當時意大利的社會實際情況而思考的。那個時代,“他不會看不到現代專制的一切缺陷與罪惡,但他認為,在現代生活的環境與條件下,這些惡是不可避免的。”[11]實際上,他內心里一直向往著羅馬的共和制度,關于這一點,留心閱讀他的《李維史論》就可以看出。
他們的政治理論沒有涉及分權問題,那個時代分權還沒有提到人們的眼前,人們的觀點是服從權力,而這種權力是上帝賦予的,無法懷疑。
文藝復興與資產階級革命,使教會與專制制度受到打擊,經院哲學日趨衰落,受宗教與專制控制的思想也逐漸獲得解放,古代希臘、羅馬的思想與制度逐漸引起人們的興趣。結合古希臘、羅馬的分權,如何設計資本主義的民主制度,逐漸成為像洛克、孟德斯鳩等思想家的使命。他們詳細研究了希臘、羅馬的政制,針對封建的專制提出了人民主權與權力分立的學說。這些學者對古代的政體問題進行詳細的研究,繼承了古希臘、羅馬的權力分立與制衡的傳統,對資本主義政治制度的發展做出了貢獻。
洛克是英國經驗論哲學家,古典自然法學的代表人物,曾經擔任過貿易與殖民事務大臣與上訴法院的院長。他所處的時代正是英國資產階級革命的時代,英國通過革命建立了立憲君主制的資產階級政權。洛克的分權理論是建立在李爾本平等派的基礎之上,李爾本等人所描繪的人民共和國的政治制度為洛克所發揚。雖然他的政治思想有與資產階級妥協的一面,但是他分權理論無疑是對“君權神授”的挑戰,為后來資本主義政治理論,尤其是三權分立理論的發展奠定了基礎。洛克將國家的權力劃分為立法權、執行權與對外權。執行權與對外權雖然有區別,但是卻不能分開,應該由統一機構實施,“把國家的力量交給不同的和互不隸屬的人們,幾乎是不現實的。”[12]洛克的分權理論事實上是二權相分,而不是三權分立。因為對外權實際上還是行政權。洛克的這種分權是英國當時的歷史條件決定的。當時的司法機構正處于和王權分離的階段,權力分立的理論還沒有成熟。雖然,那個時代大家都在討論司法政治問題,洛克卻保持沉默,這一點連哲學家羅素都感到“出人意料”[13]。值得注意的是,雖然洛克的權力分立理論十分豐富,但是,他在權力的制衡方面的理論則顯得“單薄”[14]。這種“單薄”的情況,到孟德斯鳩時期才變得“豐滿”起來。
孟德斯鳩是著名的法國學者,他繼承了古代亞里士多德以來的政體理論,并根據傳統的理論,提出了三種政體:共和國政體、君主政體、專制政體[15]。亞里士多德的政體里面沒有專制政體,但是伏爾泰在評《論法的精神》時,認為君主政體與專制政體是非常相似的[15]330。孟德斯鳩又談到三種政體的性質,以及與每一種政體相適應的原則。雖然薩拜因對《論法的精神》的結構有所詬病,評價不是太高,薩氏認為該論著比較雜亂、不系統,由于撰寫的時間間隔比較長(先后達17年之久),有些地方甚至自相矛盾。但是,該書卻探討了所有與法相關的“精神”問題,并時有獨到的新解。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用大量的篇幅討論了羅馬的政體、政治制度與原則。他認為無論是君主制、貴族制還是民主制都并不重要,因為在任何體制下,人們運用權力一般要到“遇有界限的地方才休止”, “一切有權力的人都容易濫用權力,這是萬古不易的一條經驗”。而要防止濫用權力,“就必須以權力約束權力。”[15]154除了用權力制約權力外,在官員任期方面也應該有所約束,防止任期過長而導致腐敗的出現, “一切官職,如果權力大,任期就應該短,以資補救。多半的立法者把任期規定為一年。長于一年,便有危險;短于一年,便和事務的性質相違背。”[15]14孟德斯鳩在分權問題上與洛克相比有了較大的發展,不僅僅提出三權的分立,并將司法權專門獨立出來,而且更加注重各權力之間的制約與平衡[14]67-68。
張雁深在介紹孟氏的著述時說,孟德斯鳩的影響超越了國界。當該書傳到美國的時候,引起了許多學者的討論。當時大量的報紙雜志介紹《論法的精神》,獨立戰爭時期的領袖熟讀了該書,并將分權的理論寫進了憲法[15]24。漢密爾頓、麥迪遜、杰伊為此做出了巨大的貢獻。他們在美國憲法的制定過程中,利用普布利烏斯(Publius)的筆名發表了一系列維護憲法的文章,這就是我們后來看到的《聯邦黨人文集》。這些文章突出了權力劃分,以及這些權力之間的制約與平衡。
通過上述分析,我們看出,從中世紀到近現代的政治思想經歷了一個由維護神權到強調君權,再到主張分權的過程。在政體方面,基本上沿襲了古希臘亞里士多德的分類,沒有多少新變化。但是為了適應社會的變化,替資本主義鼓吹與吶喊,這些古典主義與啟蒙學者幾乎都從希臘與羅馬的政治體制中去尋找適合自己理論需要的材料,為自己的政治主張與理論服務。這些思想家對共和政體與分權制度的贊美,已經使其成為近現代政治的基本概念與基本常識。
三、古羅馬政權與運行模式對近現代西方的影響
近現代學者在討論政權問題時,很少能夠擺脫古希臘羅馬政治的影響。古羅馬的政治理念、結構框架的確對西方法律文化產生了深遠的影響。但是由于各國文化傳統的差異,古羅馬政權運行模式所受到的影響與借鑒的程度也有所差異。從法系的角度來看,大陸法系國家借鑒的程度要大于英美法系。歐洲大陸國家皆由古羅馬與日耳曼各部落融合而生,更何況與西歐分立形成對比的還有東羅馬帝國的存在魯濱孫認為歷史上并不存在所謂的東西羅馬帝國的稱謂,因為羅馬帝國從來就沒有分裂過,它始終是一個國家,所以也就不存在“西羅馬帝國”這個概念,最起碼在查理曼以前是這樣的。(參見:詹姆斯?哈威?魯濱孫.新史學[M].齊思和,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 116.),因此,古羅馬的政治文化對歐洲大陸的影響深遠,為后來的人們提供了政治文化的支撐與政治制度的支持。
(一)政權體制
古代羅馬的政權結構模式對于近現代歐洲國家有很大的影響,隨著資本主義的發展與偉大思想家學說思想的傳播,近現代西歐社會普遍接受了羅馬的政權構成模式,或君主制或共和制。雖然各國情況不同,但是基本上都直接或間接地繼承了古代羅馬的文化傳統。這里以英美與歐洲大陸這樣比較大的政治文化傳統模式為例來進行比較分析。
英美屬于西方文化傳統的一方面。雖然英國受到羅馬的影響比較小,我們也沒有找到像洛克這樣的思想家在其論著方面直接探討古羅馬政體與政權機構的文字,也許洛克真的不承認古老世界中的權威模式[16]。但是英美仍然受到古羅馬的影響,尤其是美國。
英國是最早實行憲政的國家。貴族通過法律的手段控制貪得無厭的君主。
“大憲章”確立了法律至上與限制王權的原則。從13到16世紀共有30多個王對大憲章加以肯定,并適時修訂、加進新的條款。(參見:基佐.歐洲文明史[M].程洪逵,沅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2005:232.)當然,那個時代還談不上有意識地按照古羅馬的樣式或根據古羅馬的經驗建立政權的設想。但是,事實上,我們又可以從莫爾的《烏托邦》,培根的《新大西島》與哈林頓的《大洋國》找到建立共和美好國家的理想與信念。在洛克的著述中,我們沒有發現他有大量引證古羅馬事例的現象,但是從霍布斯到休謨的諸多英國政治哲學思想家中,我們仍然可以發現他們對羅馬政治結構現象的興趣。請參見:霍布斯.利維坦[M].黎思復,黎廷弼,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148;David Hume. Political Essays[G]// Cambridge :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1994:154-160.
英國是君主立憲制國家,其分權的結構雖然沒有美國來得徹底,但是從中古開始,王權就受到監督,并與議會分開,議會結構后來成為資產階級參與政治的法寶。其后的《默頓法規》、《牛津條例》、《威斯敏斯特條例》、《權利法案》、《議會法》等一系列法案為英國限制王權、政府對議會負責、平民進入議會、權力分立與議會至上的原則奠定了基礎。詹金斯在談論古羅馬的遺產時說:
希臘人為我們創造了民主制、君主制、僭主制等有關政治理論的名詞,但是羅馬人在政治實踐方面的影響更大。他們實際上傳下來兩種政治的模式:中晚期羅馬共和國的混合憲法和我們或許可以稱為“愷撒主義”的君主制度(早期共和國那種據稱節約和簡樸的共和國或許可以被當作第三種模式,不過,雖然政治思想家們、尤其是從文藝復興到18世紀的思想家們對此印象深刻,但它本身好像在很大程度上是一種倫理,而缺少確定的政治內涵)[17]。
詹金斯認為,文藝復興時期,人們根據西塞羅、塞涅卡、李維的論著,創造出“公民人文主義”理論。馬基雅維里的《李維論》(也譯為《論李維》)啟發了哈林頓,寫出《大洋國》。這種混合憲法理想的愛國主義思想與追求榮譽的觀念,通過這些作品滲透到18世紀的思想中,得到了普遍的認可[17]7。遺憾的是,這部論文集卻沒有談到“政治遺產”,即古羅馬政治對后代的影響。
美國的文化傳統來源于英國,16世紀以來,一批批清教徒從英國來到美國。他們帶來了英國的文化,在美國建立了自己的家園。他們結合英國的傳統,創造了美國的文化。美國的民主和政治文化與英國有所不同。在政權結構方面,美國更富有創造力。美國在制定憲法的過程中,發生了激烈的爭論。由于新的憲法要得到通過,必須由13個州中的9個州同意。以漢密爾頓、杰伊、麥迪遜為代表的聯邦黨人批評反對派,積極主張建立聯邦共和制度。在批評對方的過程中,他們常常引用古羅馬的政治與孟德斯鳩的權力分立學說為自己辯護。他們指出,根據粗略的觀察,英國的憲法中的三權并不是完全分開的。行政長官是立法機關的一個主要部分,他有單獨與外國簽訂條約的特權,而司法部門的成員也都由他任命。他們根據孟德斯鳩的理論,認為行政權、立法權與司法權必須分開,才能保障自由[18]。美國憲法開創了一個新紀元,為其他資本主義國家憲法的制定提供了樣式。
歐洲大陸是西方文化的另外一個代表。一般認為,近現代法國,經歷了一個從等級君主制度到絕對君主制再到立憲君主制的發展過程。從16世紀到18世紀,法國一直是一個中央集權的國家。18世紀后期絕對的君主制度衰落,法國大革命開始,建立了三級會議,表明法國進入資本主義社會階段。從1792年到巴黎公社時期,法國經歷了帝制、共和制、立憲君主制的反復。1870年后法國實行的是共和國制度。法國黨派林立,憲法經過了多次修改,這與法國的國情與政治環境有密切的關系。
在建立政體方面,不同的學者有不同的主張。孟德斯鳩、伏爾泰、狄德羅等贊成立憲君主制度,而盧梭、孔多塞等贊成民主共和制度。盧梭將政體分為民主制、貴族制與國君制。強調主權的不可分離性,但是他在政體方面并沒有說立法權與行政權應該統一;相反,他強調政權的分開。他說,“以制訂法律的人來執行法律,并不是好事。”[19]
總體上看,英國受到古羅馬的影響相對較小,美國與法國受到的影響較大,兩國都發生過革命,美國影響了法國,尤其是它的《獨立宣言》。美、法兩國的共和主義者都將自己看成為2000年來古羅馬傳統的延續,不過美、法的革命已經改變、取代了古羅馬共和國的傳統概念,創造出鼓舞人心的共和國制度。古
羅馬留給歐洲人的遺產就是法律面前取得公民平等權利的自由[20]。
(二)權力分配、制約與監督
不僅古羅馬政權體制對歐洲有影響,古羅馬的權力或者說分權對于歐洲的影響也非常明顯。資產階級革命時期,在人文主義、啟蒙政治哲學家不斷地鼓吹下,資本主義國家的政權運行都涉及到了權力的制約與平衡。至于如何制約與平衡,則與各國的歷史文化傳統、經濟發展有密切的關系。
資本主義的發展,一方面害怕前資本主義專制度的出現,這種專制制度會限制他們的自由,剝奪他們的財產,所以他們千方百計地要從古代尋找理論依據并設計分權的政治理論。啟蒙運動就是對中世紀黑暗的一種反動。另外一方面,他們希望積極參與制度的建設,分享成果。
分權與集權是相對應的一個概念。在古羅馬的歷史進程中似乎還沒有看到絕對的君權統治,即便是在帝國時期也一樣。帝國之所以稱帝國,是因為龐大的疆域管理需要而出現了一種新的政權形式。帝國后期的二帝或四帝共治都是制約的體現。因為古羅馬有二執政官共同執政的傳統,所以二帝或四帝共治也是正常的[21]。這種分權與制約,在古羅馬很正常,也許古羅馬人認為這種現象是時代發展產生的必然現象,沒有必要去認真地思考。所以除了波利比烏斯外,我們還沒有看到羅馬自己對于這種現象的分析。
啟蒙學者通過研究,認為古羅馬的共和制度非常健全,保證了它的長期穩定。雖然古羅馬的權力分配與制度似乎是階級斗爭的結果,是時代的必然產物。但是這種制約與平衡機制不是有意識地創造出來的。中世紀經過了一個漫長的時期,在資產階級革命以前,封建的專制將人們的意識完全壓抑在宗教所許可的范圍內,人們失去了理性,因此,應當恢復。這就是啟蒙學者的出發點。按照康德的看法,啟蒙就是人類脫離自我招致的不成熟[22]。要恢復理性,使人們從宗教的枷鎖下面解放出來,就政治建設而言,一個重要的方面就是要進行制度方面的設計。通過斗爭,剛剛獲得勝利了的資產階級,打著啟蒙的口號,從古羅馬搬來了所謂政權的理念。從資產階級的需要出發,他們認為不僅要對權力進行分配,使各權力之間有所制約,還要求對權力的運行進行監督。
資本主義國家一般將權力劃分為立法權、行政權與司法權。現代西方學者通過對古代羅馬共和國的觀察,認為羅馬權力劃分為元老院、公民大會與行政官等權力的劃分,保證了羅馬共和國的機體的健康。但是到帝國時期,君主的權力相對膨脹,破壞了這種結構,導致腐敗,加速了帝國的衰亡。為了避免出現這種情況,就必須要對權力進行劃分。同時,他們又認為,僅僅對權力進行劃分還不夠,權力的劃分還必須保持大體的平衡,不能讓一個權力超越于另外一個權力之上,使這些權力能夠保持相互牽制與制約。這種權力制約平衡的政治體制已經成為現代西方政治的基本特色。
四、近現代西方政權結構對古羅馬的繼承與改造
這里我們換一個視角來討論這
個問題。在第三部分,我們論述了古羅馬的政治對于西方的影響,這是從被動的方面來討論的,現在,我們再看看西方國家是如何積極主動地對古羅馬的政治制度加以改造,并使之成為他們政治制度的一個組織部分。
(一)社會的變化:由城邦到國家
現代西方普遍實現政黨與分權制度,我們不能直接地認為這是羅馬遺產或者統治的結果,因為,如果從西羅馬帝國滅亡到現在,已經有
1500多年的歷史了;即使從東羅馬帝國失敗算起,也有500多年的時間了。隨著時代的發展,近現代社會的政治經濟與文化的各個方面都發生了深刻的變化。梳理這些變化有利于我們把握內在規律,進而更好地理解近現代的政治制度。
城邦(polis)是地緣政治學研究的一個概念,希臘的城邦最為典型。城邦與城市相近,但是從政治學的角度來看,它更接近于國家,它有自己的政治組織與管理系統,包括公民大會、行政官員、法庭等。正是根據城邦的內涵,亞里士多德才認為,人是自然趨向于城邦生活的政治動物。亞里士多德的政治學是不折不扣的城邦政治學,“離開了城邦就沒有什么政治學可言”。現代政治的英文單詞與城邦這一概念有密切的聯系。政府、憲法、公民、政治生活等都與這一概念有關[23]。
古羅馬在王政時期就開始建立城邦。隨著羅馬城市聯盟的增加,其領土也日漸增加,不斷擴大。但是羅馬的新增加的城市是按照羅馬復制出來的,他們的建筑是按照統一模式建設的,這種情況與希臘有很大的區別[24]。希臘是多元化的,也許正是這種特點才成就了羅馬帝國。
大多數學者認為,城邦適合民主政體。由于古羅馬在共和時期仍然是城邦形式,或者是城邦的首領,所以緊密妥帖的政權機構形式能夠在羅馬正常運轉。但是有一點與希臘不同,就像建筑一樣,羅馬采取了格式化或者說標準化的模式,這使古羅馬其他城邦國家逐漸失去了自己的文化特征。各城邦雖然保留了自己的宗教儀式,但是政治方面卻似乎非常相似。羅馬帝國時期統一的政治制度與公民權的普遍授予,使得羅馬統治了地中海。也許正是這種急劇的擴張,使得原來的政治制度越來越不適應龐大的帝國,機制的失靈使得腐敗開始昌盛。
羅馬失敗后經歷了一個長期的發展過程,經濟才逐步復蘇。這種復蘇導致了城市的不斷出現,按照杰弗里?帕克的看法,可以稱為中世紀城邦的復蘇。但是,很遺憾,這種復蘇沒有經歷多長的時間,就為興起的資本主義民族國家所取代。不過我們應該看到的是,這種城市經濟的發展,為市民社會的成長奠定了基礎。
剛剛取得勝利了的資產階級為了鞏固自己的統治與階級利益,一方面批判封建制度,另一方面大力宣揚古典民主政治,竭力從古代的希臘、羅馬中尋找他們需要的政治理論,同時結合自己的特點,進而創造出資本主義的政治制度。當然由城邦到城市,其性質已經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但這并不妨礙資本主義政治思想家與政治理論家對于古代政治制度的探索。
(二)繼承與改造:源與流
為了發展資本主義,創建適合資本主義發展需要的政治制度,啟蒙思想家對古代羅馬的政治制度進行了深入的研究與思考。羅馬的政治制度確實有可取的一面,尤其是共和國時期。質樸的生活方式、健全的道德倫理、人們對國家的忠誠,使共和國的政治制度呈現出良性循環的狀態。這對于剛剛取得勝利了的資產階級有很大的吸引力。一方面,他們要思考羅馬共和國發達的政治體制,另外一方面,又要思考其為何而滅亡。
古代羅馬與近現代社會的時代背景有本質的差異。古羅馬要對付外部的強大敵人,如迦太基、安條克、馬其頓等等,目的是擴大領土,獲取財富,并不是解放人民,提高征服地人民的生活水平,也許正是這種情形使得古羅馬走上了一條“不歸路”,最終自取滅亡。
近現代思想家要找的是古羅馬政治體制留給人類的精神財富。他們認為古羅馬比較完備的政治制度給羅馬提供了動力,使得羅馬能夠不斷擴大。除了一些具體與專門的考察作為研究對象之外,研究近現代政治哲學的思想家,很少不涉及古羅馬政治制度的。雖然古羅馬當時對自身的研究我們并不清楚,從現有材料來看,不如希臘人來得有文采、有思想。但是古羅馬人是積極的社會實踐者。他們設計自己的政治制度,無論是元老院、公民大會還是執政官,都會隨著時代的變化而變化,保民官的設立、通婚界限的消除、公民權的授予等等,都反映了古羅馬進步的政治觀。沃特金斯認為,在黨派活動方面,古羅馬人不像古希臘人,非得拼得你死我活,而是嘗試建立一種均衡的憲章制度,來保證雙方的利益。古羅馬之所以能夠取得地中海的霸權,“均衡的憲政安排乃是成功的主要因素。近代憲政理論大部分都得之于這些早期統治技術之實驗。”[25]因此,政權機構之間的制約與平衡,是近現代學者關注的一個重要領域。
近現代思想家對古羅馬的考察與對現代政治制度的設想,積極推動了近代各國政治制度的建設。他們根據本國的歷史文化傳統,結合思想家的設想與當時的政治現實,進而推動本國政治制度的設計與規劃。一些古羅馬制度時代就已經運行的制度,被賦予了普遍的價值,如權力的分配、制約與平衡等。雖然當時的羅馬人也許并沒有我們這么驚訝,他們認為這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因為社會在發展,制度需要變革,沒有什么大驚小怪的。但是處于上升時期的資本主義則不是這么看的,為了戰勝封建的集權統治,他們竭力從古代被認為最值得研究的古希臘與羅馬社會尋找理論依據,進而為他們的社會服務。當然,也盡量避免羅馬后期出現的腐敗與毀滅。
古希臘、羅馬與現代社會政治制度的這種源、流關系是間接的,它是通過古典主義、啟蒙學者的這個中介發揮作用的。如果資本主義的產生沒有啟蒙思想家的宣傳,古羅馬的政治制度就不會被認識。
五、從公權力的分配看古羅馬帝國的毀滅
早在羅馬處于共和時期就有學者表達了對羅馬衰敗的擔憂,到了帝國時期像詩人賀拉斯、盧卡,歷史學家帕特庫洛斯就直接表示羅馬藝術的墮落。塔西陀也認為,羅馬的修辭藝術在倒退。歷史學家索西穆斯認為羅馬的敗落與違背祖先的宗教信條有關。上升時期的不少基督教學者認為羅馬帝國的衰亡是上帝的旨意[26]。
羅馬帝國衰敗的原因很多,不同研究領域的學者從各自研究的不同角度詳細、系統地分析了羅馬失敗的原因。有的從經濟關系的角度來看羅馬的衰亡,有的從生活方式、消費、奢靡的角度探討其滅亡的原因,也有的從蠻族的入侵以及羅馬內部的矛盾來分析。這里我們擬從政權結構的角度來探討,看看西方學者是如何分析羅馬帝國的毀滅,如何思考古羅馬權力結構與其毀滅之間的關系。
從政權結構的方面來看,西方學者探索羅馬的衰敗現象時,大多認為,這種衰敗很大程度上與權力的分配與運作有很大的關系,是權力的失衡、權力的集中與政治的腐敗導致了古羅馬的衰亡。
從政治制度方面探討羅馬衰敗的,孟德斯鳩應該是一個重要的代表。孟德斯鳩在《羅馬盛衰原因論》中詳細探討了羅馬的衰敗問題。他認為古羅馬之所以能夠成功與興盛主要的原因在于他實行了共和國制度。在這種制度下,民風質樸、法律公正、統治開明。但是隨著帝國的建立,統治疆域的擴大,人民失去了對國家的忠誠,軍團首領的治權越來越大,由于人民離開了自己熟悉的環境,軍隊也就越來越對自己的統領效忠。士兵只承認自己的將領,將自己的希望寄托在將領身上,與羅馬的關系越來越遠了。“他們已經不是共和國的士兵,而是蘇拉、馬利烏斯、龐培、凱撒的士兵了。”[27]國家的法律已經無法適應變化了的社會環境,原有政治組織體已經被新的變化所沖擊,由此生產出來的另外一個問題就是腐敗。國家領域的擴大、財富的增加,使得人們改變了淳樸純真特性,轉而變得自私與貪婪,為了利益不擇手段,這些情況加速了古羅馬的衰敗,最終導致古羅馬的滅亡。
事實上,軍隊一直是古羅馬政治體系的一個重要內容,共和國時期,戰爭勝利后軍人一般即返羅馬,回到自己的家園。辛辛那圖斯就是古羅馬早期軍人的代表。但是,隨著帝國疆域的擴大,古羅馬政權腐敗、道德淪喪,人們迷戀于權力與金錢。古羅馬軍隊不僅在戰場上搶奪財富,而且還染上其他民族的惡習;同時,古羅馬的軍隊已經不是羅馬根據財產應征入伍的公民,而是雇傭軍,這些雇傭軍常常是外邦人,尤其是日耳曼人。這一切使古羅馬變得越來越衰敗了,羅馬政治體系中原本相互牽制與制約的成分也就越來越弱,原本運轉協調的行政機構開始變得臃腫,效率低下。
愛德華?吉本對古羅馬的衰敗做了詳細的考察。就對羅馬的衰落進程描述之完美的程度來看,其它著述可能都無法與吉本的著述相媲美[28]。他認為羅馬的“繁榮使腐敗的條件趨于成熟;毀滅的原因隨著領土的擴張而不斷增加;一旦時機成熟或由于偶然事件抽去了人為的支撐,那無比龐大的機構便會由于無能承受自身的重量而倒塌。”吉本說古羅馬毀敗的過程非常簡單明了,“我們應感到奇怪的,不是羅馬帝國怎么會毀滅了,倒應該是,它怎么竟會存在得如此長久。”[28]138-139經過研究,吉本發現在1000年間持續發生作用,并使羅馬毀滅的四個主要原因:一是時間與大自然的損害;二是野蠻人與基督教徒們的敵意進攻;三是對材料的利用與濫用;四是羅馬人的內部紛爭[28]690。
也有不少西方學者將文明放在優先考慮的地位,認為古羅馬的衰敗與其文明有密切的關系。如果不是這樣,而是從政治的角度來思考,就需要另行考慮。但是,文化僅僅是其中的一個方面,羅馬的衰敗可以從多個方面進行探討,文明不是單獨的實體,而是由許多線條構成的網絡[4]196-197。
當然,古羅馬帝國的衰敗僅僅根據政權與政治制度也許無法說明問題,它的失敗除了政治制度外,還可能與經濟的發展、公民道德的敗壞、基督教的興起與羅馬國教的衰落有密切的關系。
總之,古羅馬衰敗的探討在西方引起了歷史學家的強烈興趣,因為,古羅馬的命運與他們的時代有密切的關聯。
六、結語
本文論述了古羅馬政治文化對歐洲的影響。通過觀察我們可以看出,古羅馬政治文化是在一個特定的歷史環境中成長起來的,經歷了一個千年的發展過程。帝國崩潰后,歐洲又在“黑暗”中經歷了千年的發展,這個歷史時期西方歷史學家將其稱為中世紀。中世紀確實是“黑暗”的世紀,雖然有諸多的歷史學家為這個歷史時期辯護。
資產階級革命后,為了在政治領域建立適合自己需要的文化,特別需要強調分權與限權,以保證自身的利益。但是,要說明分權與限權的合理性就必須要尋找充分的依據,這樣,人們將目光投向了遙遠的古代,從政制結構方面強調羅馬政權對于社會穩定的重要性。因為這種制度不僅可以張揚人性,而且有利于防止腐敗。人們認為,這種良好的政體一直為社會所承認,只是由于中世紀的黑暗,遮蔽了它的光輝,才沒有發揮出優越性。也許這就是他們探討這些問題的真正目的。
從現代社會來看,政體問題,包括權力的結構、運行問題是憲政理論的重要問題,一個社會建立什么樣的政權,是君主制度、貴族制度還是民主制度,是集權還是分權一直是近現代學者經常思考的重要問題。雖然民主共和政體與權力分立、制約的理論已經成為現代社會一個大的趨勢,但是探討古代羅馬的政治及其影響,仍然是現代政權結構理論中的一個永恒話題。ML
おお
參考文獻:
[1]Kevin M.Mcgeough. The Roman History, New Perspectives[M]. Santa Barbara :ABC-CLIO Inc,2004:153.
[2] George Mousourakis. A Legal History of Roman[M]. New York : Routledge, 2007: 6.
[3] 邁克爾?格蘭特.羅馬史[M].王乃新,郝際陶,譯.上海:世紀出版集團 上海人民出版社,2008:25.
[4] Kathleen Kuiper .Ancient Roman: From Romulus and Remus to Visigoth Invasion[M]. Chicago : Britannica Educational Pub., 2011:12.
[5] 亞里士多德. 政治學[M].吳壽彭,譯. 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214-215.
[6] 波利比烏斯. 羅馬史:第6卷[G]// 任炳湘.世界史資料叢刊——羅馬共和國時期(上).北京:生活?新知?讀書三聯書店,1957:53.
[7] 西塞羅.論共和國 論法律[M].王煥生,譯.北京:中國政法大學出版,1997:43.
[8] 阿奎那政治著作選[M].馬清槐,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48.
[9] 喬治?霍蘭?薩拜因.西方政治學說史上冊[M].盛葵陽, 崔妙因,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0:350.
[10] 列奧?施特勞斯,約瑟夫?克羅波西.政治哲學史:上冊[M].李天然,等,譯.石家莊:河北人民出版,1993:31.
[11] 恩斯特?卡西爾.國家的神話[M].范進,等,譯.北京:華夏出版社,1990:175.
[12] 洛克.政府論(下冊)[M].葉啟芳,瞿菊農,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90.
[13] 羅素.西方哲學史:下卷[M].馬元德,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6:172.
[14] 朱光磊.以權力制約權力[M].成都:四川人民出版社,1987:48.
[15] 孟德斯鳩.論法的精神(上冊)[M].張雁深,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7.
[16] 弗里德里希?希爾.歐洲思想史[M].趙復三,譯.桂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7:394.
[17] 理查德?詹金斯.羅馬的遺產[M].晏紹祥,吳舒屏,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2:5-6.
[18] 漢密爾頓,杰伊,麥迪遜.聯邦黨人文集[M].程逢如,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5:246-250.
[19] 盧梭.社會契約論[M].何兆武,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80:88.
[20] Harriet I. Flower. The Roman Republic[M]. Cambridge :Cambridge University Press,2006:348-357.
[21] 詹姆斯?哈威?魯濱孫.新史學[M].齊思和,等,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116.
[22] 伊曼紐爾?康德.對這個問題的回答:什么是啟蒙[G]//詹姆斯?施密特,編.啟蒙運動與現代性.徐向東,盧華萍,譯.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5:61.
[23] 顧準.顧準文集[M].貴陽:貴州人民出版社,1994:67.
[24] 杰弗里?帕克.城邦—從古希臘到當代[M].石衡潭,譯.濟南:山東畫報出版社,2007:53.
[25] 弗雷德里克?沃特金斯.西方政治傳統[M].李豐斌,譯.北京:新星出版社,2006:16.
[26] 奧托?基弗.羅馬風化史[M].姜瑞璋,譯.沈陽:遼寧教育出版社,2000:430-437.
[27] 孟德斯鳩.羅馬盛衰原因論[M].婉玲,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48-49.
[28] 愛德華?吉本.羅馬帝國衰亡史[M].黃宜思,黃雨石,譯.北京:商務印書館,1997:9 .
Construction of Public Power in Ancient Rome and Basic Modes of Structures Present Western Governments: Logic and Practice of Separation of Polity and Powers
XIAO Guang瞙ui
(Shanghai University of Political Science and Law, Shanghai 201701, China)
Abstract:
Separation of powers, shaping up at first in the ancient Rome, has set up a matured theoretical framework as of modern society. After hundred of years practice in light of classicism and the doctrines provided by enlightenment scholars, western countries have invented a variety of empirical modes. A comparative study on the practice in ancient Rome and modern society may readily reveal the relationship of modes. A further research of the change of society and the disparity of the modes and the reasons resulting therein might afford a clue for better understanding of the theory of separation of powers and lay a solid foundation for a study of the relevant areas of social science.
Key Words:ancient Rome; power; the West; regime; structure
おけ疚腦鶉偽嗉:龍大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