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盆地到谷地 南方絲綢之路的千年美景和大渡河往事

姚於

兩千多年前，漢帝國僅憑借人力在西南群山中打通了南方絲綢之路，迎來了一段不朽的貿(mào)易傳奇。今天，人類文明產(chǎn)生的力量再一次在這段道路上，奏響了浩大工程的進行曲。

兩千年之后，人類再次在西南群山中延續(xù)了大山與文明的約會：雅西高速的“西南第一長隧道”從大相嶺穿過，將南方絲綢之路與茶馬古道的千年傳奇背在了肩上，而青杠咀、觀音巖和蘇村壩3座特大橋，則讓大渡河天險成通途，歷史成回憶……

南邊日出北邊雨

大相嶺分開的兩重天

過了滎經(jīng)，雅西線迎來了一座雄偉的山脈：大相嶺。

大相嶺海拔有3388米，又叫泥巴山，《山海經(jīng)》稱它為崍山，《華陽國志》記錄它為長嶺。它是漢源和滎經(jīng)的界山，大渡河與青衣江的分水嶺，也是四川盆地和西昌谷地的天然屏障。

當?shù)乩先斯加袂逭f，這里是諸葛亮打過仗的地方，古跡很多。相傳三國后期，南王孟獲起兵抗蜀，蜀漢丞相諸葛亮率軍南征，將孟獲七擒七縱，平息了戰(zhàn)事。據(jù)說這大相嶺便是諸葛亮首擒孟獲之地。

而翻閱資料后筆者發(fā)現(xiàn)，實際上鄉(xiāng)民口中傳了千百年的故事，是一個傳說演繹的“誤會”——據(jù)《雅安史跡名勝探實》記載，此山自古以來為通往云南和西藏的交通要道，諸葛亮南征并沒有經(jīng)過這里，而是以后居住在當?shù)氐木用癫豢氨I匪橫行，將對太平生活的希望寄托于似神的諸葛丞相，故而就傳出了“大相嶺上丞相過”的演繹。

在大相嶺，不得不看的是相嶺古道，它是翻越大相嶺的唯一通道，它還有一個好聽的名字，叫做“南方絲綢之路”。明代文人楊慎被貶云南，也曾由相嶺古道入滇，并留下“九折刺史坂，七擒孟獲橋”的著名詩句。

關于大相嶺的險峻，歷史是這樣描寫的：西漢王陽入蜀為益州（四川舊稱）刺史，見大相鄰山道危險，以身體發(fā)膚受之父母，不能輕易冒險為由，辭官而回，留下一個“王陽畏途”的故事。不過，我們的向?qū)В盼骶€漢源段工作人員指著這崇山峻嶺笑著說，山嶺嚇退了王陽，卻沒有阻止雅西高速從這里穿山而過。3月的大相嶺，山峰上仍留有許多雪白晶瑩的積雪，大霧也隨山風游走。而就在這茫茫之中，工人們?nèi)栽谧ゾo工作，為4月底高速公路通車搶工期。

資料顯示，大相嶺泥巴山隧道是西南地區(qū)在建的第一長隧，也是我國在建埋深最大的隧道，修建難度極大。一位隧道工程師告訴筆者，工程需要穿越15條大斷層，自然地理條件極為惡劣。“這個山嶺的地下水豐富，基本上除了瓦斯之外，什么集高壓涌突水、大變形、斷層、巖爆等地質(zhì)災害，全都遭到過……”

我們的采訪車穿過大相嶺隧道后，天空變得晴朗開闊，與山另一邊陰暗的天空形成鮮明對比。路段負責人說，就像二郎山一樣，大相嶺也是兩個天空的分界線。“現(xiàn)在相嶺古道上，有個埡口叫草鞋坪。之所以叫草鞋坪，是因為滎經(jīng)那邊濕潤，而漢源這邊干燥，往來的背夫們到此都會停下來換雙草鞋，因此而得名……”

茶馬漢源

千年古道的興衰史

翻過了大相嶺，就是漢源境內(nèi)，這里有著與山那邊不同的地域文化。

在遠古青銅時代，大相嶺南麓生活著笮人，北麓居住著來自北方的邛人。邛人追隨著自己的首領南下定居雅安，他們的首領，是古蜀王國赫赫有名的國君杜宇。于是，古蜀文明燦爛的青銅光輝照耀在了大相嶺上，并在這條山脈兩側留下了眾多遺存。

漢源縣出土的為數(shù)眾多的青銅器，橫貫春秋戰(zhàn)國。其中的“成都矛”等珍貴文物，至今仍然閃爍著青銅文明時代的余輝。而在這里，最為著名的當屬那條有著千年歷史的茶馬古道。

采訪車在流沙河大橋旁的觀景臺停留，我們走上那古老的山道拍攝。山腳下的老街和客店，青石板上印出的拐子窩，以及那條曾經(jīng)貫穿整座山巒的古道，在講述著關于這座大山的另一個傳奇——聲名顯赫的茶馬古道，干線必須要穿過漢源，這里險惡的山勢，讓曾經(jīng)穿梭在茶馬古道上的背夫們心驚。

古人獨具匠心的巧妙構思，被牢牢凝固在古道上。在那個年代，由于運輸量的巨大和運程的遙遠，漢源農(nóng)村涌現(xiàn)了很多馬幫（俗稱馬腳子），同時大批以人力背運的背夫運輸群體也應運而生（俗稱背二哥）。他們憑借原始簡單的運輸工具和一身力氣，懷著“東方不亮西方亮、西方不亮打遠仗”的美好希望，背茶包進打箭爐（康定），奔波于茶馬古道上養(yǎng)家糊口，境遇猶如河北、山東人“闖關東”、西北人“走西口”……

年近八旬的老人王甫其，當年就是茶馬古道上的背夫。回憶起古道的艱險，老人心有余悸，他感嘆說：“草鞋坪上常死人，九折坂上風如刀。”

值得一提的，還有雅西線漢源段路旁的動植物——不僅人類文明在這里留下了厚重遺存，大自然也在這里孕育了生態(tài)天堂。

如珙桐，這個遠古冰川時期留下的幸存者，僅在我國尚有少量分布，為國家一級重點保護植物。而在漢源，這里道路兩旁，山脊溪邊，隨處可見那筆直的“植物化石”。每年四五月間，漫山遍野的珙桐鮮花盛開，北坡上的密林中，便有無數(shù)“鴿子花（當?shù)厝藢︾钔┑姆Q呼）”隨著山風上下翻飛；再如那被當?shù)厝朔Q為“怪鳥”的珍稀動物貓頭鷹。雅安方志辦編撰的《雅安地區(qū)自然地理志》上載，雅安各區(qū)縣多有貓頭鷹分布，漢源縣即是其主要棲息地之一……

大渡河上的懸崖奇觀

安順場邊嘆翼王

采訪車隨雅西線穿過漢源，很快就見到大渡河，以及這里的3座跨大渡河特大橋：青杠嘴特大橋，觀音巖特大橋和蘇村壩特大橋。站在108國道上的觀景臺俯拍，10余公里長的雅西線橋梁在山崖絕壁上綿延，3座大橋?qū)⑸矫}相連，過去的大渡河天險，就這樣變成了通途。

不過，歷史卻提醒我們不能忘記這條河流的曾經(jīng)，那是一段血腥與輝煌交錯的歷史。

這段歷史與一個叫做安順場的地名息息相關。安順場位于這一段雅西線上的石棉縣境內(nèi)，出石棉縣城溯大渡河北上，很快就能見到雄踞在大渡河險岸邊上的戰(zhàn)略要地。1863年的5月，太平天國翼王石達開率領軍隊沿著大渡河來到這里，企圖征服這條河流，但面對滿清四川總督駱秉章的重兵阻擊，太平軍數(shù)次強渡皆因河水湍急、清軍火炮猛烈而失利，面對進退不得，傷亡慘重的局面，縱橫沙場10多年的一代名將石達開成了籠中困獸，最終全軍覆沒，其200名部將及2000名士兵全被屠殺于大渡河邊，致使流血漂櫓，尸塞大渡河……

與冀王遭遇相反的一段故事，發(fā)生在1935年5月，當時，中國工農(nóng)紅軍長征來到安順場，蔣介石揚言“要朱、毛成石達開第二”。但是，紅軍在當?shù)厝罕姷膸椭拢瑥姸纱蠖珊映晒Γ谥袊锩飞蠈懴铝斯廨x的篇章。安順場從此以“翼王悲劇地，紅軍勝利場”而聞名于世。

至今，安順場建有紅軍強渡大渡河紀念室，陳列著紅軍用過的兵器、馬燈等實物，還有劉伯承、聶榮臻等老一輩革命家的題詞，供人們追憶當年的片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