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我的夜晚致歉(組詩)

田應時

黑夜里的行走

停息不下來的車流 漸次

強大的黑夜 我矮小的身影

潛入 燈紅酒綠的背面

做報奴

做車奴

做最大的夜奴

我為我瞎掉的眼 蒙上白晝的紗布

受寵的困獸 每個夜晚的內心

像霓虹燈閃爍 卻缺胳膊少腿

殘疾 黑夜里的行走

寶馬不讓我 他可以漠視交規

更可以肆意 碾壓弱勢

早已習慣 從白天到夜晚

由里至外的靜默 對面一道走來的車燈

那一束是我? 明明滅滅又被淹沒

你們都在說 別怨 是黑夜讓自己

成為別人的景觀 回家的路上與同事說話

不用嘴巴 只用通紅的眼

氣惱么?與其讓他做君王

不如自己做君王 談不上抵抗

只是 面對黑夜已沒有了欲望

辦公室那只癱軟下來的

老沙發

不能在白晝的光里面對電腦

請罰我到漫長的黑夜里去

面壁 俯身撫摸

那些與時間比拼的文字

但黑夜還是有點好 人跡稀少

相反覺得安全 倚靠書柜

瞥一眼癱瘓的沙發 它接納白天的屁股已溜走

我喜歡此時的僻靜 盡管帶點頹傷

而那大堵白墻 厚得實 空得虛

我一只甲殼蟲 藏匿進冰柜般的紅色封套

這都全在無意之中發現 午夜兩點

我這堆贅肉 又一只癱軟下來的沙發

突如其來的暴雨

一場暴雨落下來

狂風大作 我晾曬的衣褲

被扭成一團 精神失常

滿街都是急匆匆趕回家的

而我卻趕往單位 人急車更急

沒有打開的雨傘 盡斂

它在永遠惦記 那個

此時還是否孤獨的人

燈在看 車輪下飛濺的水花

壓低了這個夜晚的燥熱

電視大樓的塔尖 詭秘閃爍

對天空發出求救信號 我已注視

良久 我將進入它的腹地

該下車了 我搖上車窗

玻璃上全是沒頭沒腦的淚水

孤單就孤單吧

有一種睡眠 被剝奪和篡改的形式

正一天天地接近死亡

10多年來我一直后悔 哪個夜晚的

一松手 至今還沒有做成一樁婚姻

我真該 抱住她不讓出走

留住兩個人的夜晚

這并不過分的請求啊

鐵打的飯碗摔碎又何妨 保衛戰

怕狼怕虎 養家糊口 大義滅親

哪個瞬間如此混沌的黑 如此空白

傾聽內心的低語 獨自睜眼摸象

摸來摸去還是在原地 眸子里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