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玉宇
2012年2月的消費者價格指數(CPI)同比上升4.5%,其中食品價格上漲10.5%。換言之,如果沒有食品價格上升,CPI則只上升區區1.4%。各方聲音又一窩蜂地熱議價格上漲問題,雖然全球經濟衰退已然是烏云壓城。
吃和住的問題—也就是食品價格和住房價格高漲—是近幾年老百姓怨聲載道的焦點。連醫療和教育,都要瞠乎其后。“吃不起豬肉了,吃不起菜了,吃不起大姜大蒜了”,以及小品藝人式的調侃“蒜你很”、“姜你軍”充斥日常言談和媒體。
城市的中等收入家庭大約花費37%在食品消費上,而農村家庭則要把42%的收入花在食品上。低收入家庭,無論城鄉,大約一半以上支出在吃上。因此,食品價格漲,生活成本大幅度上升,人們表示憤怒怨恨,再自然不過了。
因為食品價格牽涉如此之廣,對貧困者傷害尤深,為民請命式的聲音開始籠罩,情緒代替了理性,教條代替了思考。這就帶來了我所說的豬和宏觀調控的問題。2010年末以來,豬肉掛帥,食品價格大漲,CPI高企。為什么價格漲?教條主義回答,因為貨幣多。當局察納“雅言”,開始了新一輪“瘋狂”的貨幣緊縮政策,全然不顧外部世界的復蘇尚不穩定,中國的增長仍然脆弱。
大家看到的是,全年的廣義貨幣M2增長只有13%,M1只有7%。某些黑市利率,從年初的30%上升到年末的60%?70%。中小民營企業全面陷入困境。屋漏偏逢連陰雨,2010年末,歐債危機將歐洲拖入經濟停滯的泥沼,美國也增長微弱,中國的外需銳減風險大增。
宏觀調控的失誤,在于對消費者價格指數(CPI)的錯誤理解。各國宏觀經濟政策的實踐,是基于核心CPI來制定貨幣政策。所謂核心CPI,也就是去掉食品和能源之后的一攬子商品價格指數。而CPI高企,是因為食品類價格上漲造成,核心CPI皆處于較低水平,并無嚴厲緊縮之必要。
雖然總量貨幣政策,不應該關注食品價格上漲,但是,就民眾福利而言,我們卻需要認真對待之。不幸的是,最近10年以出口為導向的工業化狂飆猛進,農業問題事實上被忽略了。
農業問題,是持久增長的動力,是現代化和城市化的基礎。具體而言,農業生產率進步緩慢,農產品市場發育滯后,農產品的加工和營銷配送滯后于民眾的需求,再加上政府缺位,是造成今天食品價格動蕩的根本原因,這也將是中國持續城市化的隱憂。
農產品的需求和供給,都缺乏價格彈性。換言之,短期內人們對某種農產品的需求,并不會因為價格的上升而大幅度減少。同樣,短期內農產品的產出也不會因為價格的上升而大幅增加。這種特點,造就了農產品價格的大幅度波動。比如,2003-2005年豬肉價格逐年走低。農民養豬積極性深受打擊,2007年出欄量只有5.6億,比2006年下降了0.5億頭,因此豬肉價格一飛沖天。
農產品價格的另外一個特點是,周期性。比如,2007年豬肉價格大漲,農民開始增加豬的供給,2008年豬肉企穩,2009年豬肉價格大跌。農民隨之減少養豬,2011年肉價又大漲。其他農產品皆有類似特征。
面對這兩個特點,如何避免農產品價格大起大落,若何避免農產品產出大起大落,是一個很大的挑戰。市場的發育和建設,是應對挑戰的法門。人類歷史上最早的期貨市場交易對象,是大宗農產品,就是這個道理。
中國的農產品還有一個獨特的特點。大多數農產品,由分散的原子式以億計的家庭提供。面對價格激勵,當價格下跌無利可圖的時候,每個家庭哪怕減少一點產量,總數就會減少很多,就會造成下一季價格的暴漲。
還有一個吊詭的現象,食品價格大漲時期,農民銷售的價格依然很低,城市里的零售價格卻很高。其主要原因在于,農產品種植技術和生產效率提高可以很快,但是農產品的包裝、分銷、倉儲、營銷的技術進步和生產率進步很慢。再加上政府管制,成本提高,形成了零售和生產價格的巨大價差。美國的經驗表明,農民得到的價格只相當于零售價格的1/3。
農業問題,在成功工業化國家里都是政府最關注的領域。中國也必須效仿,才有前途。年年都有一號文件談農業,恐怕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