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壁齋,宏猷書房之謂也!四壁皆書,頂天立地,壁豈不白乎?又崇尚大無,大白,白壁雖白,大無中自有大千世界也。宏猷愛好廣泛,卻以淘書,藏書為最。每至一地,必尋書店;每得一書,如獲大寶,反復品味,以為源也。幾十年過去,藏書漸豐,得以屋載,其中淘書之樂,品書之趣,常想與朋友共享,乃借《大武漢》一角,設書話專欄一,清茶一,書友三五,品茗談書,豈不樂乎?開篇之時,東湖櫻花正開,謹捧碧水書香,就教于讀者諸君也!
龍年春節過得真快,轉眼就到了初七。早上,打開微博,一片上班了的祝福,當然,還有許許多多不想上班的無奈驚嘆。天天拜年真的好累。今天,春氣滿室,祥和寧靜,我的專欄也開工啦!
除夕清書,手頭正好有中華民國元年出版的舊書,一為上海鑄記書棧石印的“四書讀本”《孟子》,封面抬頭便是“中華民國元年出版”,令人眼熱;一為新中國圖書局印行的《黎副總統書牘》,抬頭也是“中華民國元年”。元月觸摸元年,正好應了春節的吉祥。
說起黎副總統,現在的年輕人肯定很陌生了。但是,說起辛亥革命,武昌首義,說起那位被革命黨人逼著當了總督的黎元洪,恐怕就會引發大家的歷史記憶。這個黎元洪,是武漢黃陂人,人稱“黎黃陂”,至今,武漢市的江岸區,還保留著一條紀念其人的“黎黃陂路”,武漢市中醫院,正在這條路上。只要是感冒了,發燒了,要開中藥了,我就會去黎黃陂路,所以,對黎副總統便印象深刻。黎副總統為了加深印象,仙逝后,將其墓園建在了武昌。如今,墓園復新,正好坐落在我的母校華中師范大學的校園內。據說,此處已成為華師校園一景了。
黎元洪最為傳世的,是他“床下都督”的“雅號”。武昌起義爆發后,湖北革命黨的領導人死的死,逃的逃,軍情危急,適合擔當都督的吳祿貞、藍天蔚等人遠在北方。于是,新軍義士們想到了平時尚愛士兵的協統黎元洪,強迫推舉他為湖北軍政府都督。強迫的過程,說法不一。一說是躲到姨太太黎本危的床底下,被部下馬隊第一標第一營的排長蕭燮增、班長虞長庚從床底下拖出來。一說是躲到黃土坡劉文吉參謀家中,被革命軍馬榮發現,推槍上膛,他只好從床底下爬出來。于是,“床下都督”的傳聞,便不脛而走。
但是,黎元洪作為湖北新軍的第二號人物,即使是“被都督”后,對于穩定當時的革命局勢,堅守首義之城,促成全國各地紛紛獨立,最后促成中國走向共和,仍然起到了不可替代的作用。民國成立后,他曾擁戴袁世凱定都北京,也曾誘殺參加過武昌起義的革命黨人。袁世凱為了控制他,與他結成兒女親家。但是,當袁世凱稱帝時,封他為“武義親王”,他為了維護共和體制,堅辭不受,表現了可貴的氣節。在中國“五千年未有之變局”中,他三次被推為民國副總統,兩次出任民國總統。作為一個復雜的歷史人物,一個世紀以來,他始終沒有受到過應有的公正的評價。一百年過去了,是應該給予這位民國元勛公允的歷史評價了。
《黎副總統書牘》所選編的,大多是黎元洪就任副總統后的公事電文信函。選編者,為吳硯云。此公不僅編選了黎元洪的書牘,而且,選編了孫中山、袁世凱、黃興的書牘,時間均在民國元年。這個吳硯云何許人也?上網查了半天,沒有查到具體的資料,如同這個“新中國圖書局”,只知其在上海,但不知其具體資料。但我對吳先生的由衷欽佩,卻是要表達的。民國元年,萬事待興,吳先生敏銳地抓住民國元勛們的書牘這一選題,廣集博收,迅速推出,將民國共和的第一手歷史資料及時收集保留,功莫大焉。臺灣的臺北大學,就將《黎副總統書牘》等作為珍貴文獻收藏。而由其編訂的同樣于民國元年推出的《孫大總統書牘》,則成為孫中山先生著作最早的結集刊行本。
黎元洪還有一本珍貴的手札,被一位專心收集辛亥革命史料的收藏家彭偉先生發現收藏,并于紀念辛亥革命一百周年之際,由媒體公布于眾。該手札名曰《鄂省大都督黎元洪手札》,古余齋印本,16開線裝一冊。所用的紀年,是黃帝紀年:黃帝紀元四千六百零九年,即公元1911年。書中收錄了黎元洪就任都督后的公文電文,往來信函,如:軍政府照會漢口領事團、黎都督照會各國領事、鄂軍都督黎通告將校軍士文、鄂都督黎元洪致滿政府書、中華民國鄂軍都督黎祭告天地文、黎都督致薩軍門書、致滿政府書、中華民國鄂軍都督黎祭告黃帝文,等等,是辛亥首義的珍貴文獻,具有很高的史料價值。此書當是黎元洪第一本結集刊行本。據彭偉先生介紹,他曾到中國國家圖書館等多家大型圖書館查證,均未見有關此版本的記載。彭偉說,該書極有可能成為孤本,且木刻印刷,留存至今,彌足珍貴。有人曾出一萬元求購,彭偉先生笑而婉拒。
彭偉君,今年應該40歲了。普通警員,收藏各種古書、史料已近20年。后來專心收集辛亥革命史料。《鄂省大都督黎元洪手札》是他在網上發現的,收藏人在北京。他便起心收藏,不停地往北京打長途電話。功夫不負苦心人,三個多月后,那位藏友終于將書賣給了他。
去年秋天,中國作家協會派出代表團,赴加拿大參加紀念辛亥革命百年的國際研討會。代表團一行六人,我有幸忝列其中。來自中國大陸、臺灣、香港以及歐美的作家學者們相聚多倫多滑鐵盧大學,從不同的視角歷史地研討辛亥革命。來自武昌首義之地的我,對這樣的國際學術會議自然格外的感慨。中國作家代表團被安排住在公園般的校園內,每天清晨,窗外的水禽叫聲一片。散步草地與樹叢中,小松鼠亦不避人,起立瞪眼,好奇地望著我。這樣寧靜幽雅的大自然,與每天回憶探討的辛亥首義、革命犧牲,形成強烈的反差。一晃眼就是龍年了。新春之際,不禁懷念在會議上結識的朋友們。在此,也沾黎副總統的光,問候諸君。倘若有興趣來武漢考察,再帶大家去我的母校,去見見咱們的黎黃陂、黎都督、黎副總統、以及幾上幾下的黎總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