敦煌文書牲畜名稱“捌（八）”字解

葉愛國

中圖分類號：K870.6文獻標識碼：A文章編號：1000-4106（2012）03-0068-01

敦煌文書S.2174《神沙鄉百姓董加盈兄弟分書》：“堂南邊舍壹口，并院落壹條，除卻兄門道，共兄懷子二人亭分。又叁歲黃草捌壹頭。”北圖周字14《令狐留留叔姪共東四防兄弟分產書》：“神奴分付兄留留黃草馬壹，母子，黃草八一頭，年三歲。”P.3213《辛丑年五月三日惠深牒》：“其惠深常樂去之時，黑草捌死，隨分肉菜買得一兩碩來，公物余殘屈里一個迎一個，總是看弟兄朝，更有一個博屈李回鶻覓牛□□，小師常樂到來之日，牛皮在，出搏馬靴一兩，其阿舊去了與后，物士總讒將去，共他語不得。”

李倩先生曰：“根據上下文可以判斷，‘黃草捌應該是一種牲畜動物……前文出現‘黃草捌死，后文出現‘覓牛、‘牛皮，聯系上下文可以看出‘黑草捌當指牛。”（李倩《〈敦煌契約文書輯校〉校讀札記》，《敦煌研究》2009年第5期第92頁。）據北圖周字14“黃草馬”與“黃草八”并列，知“八”非馬；又據S.2174“叁歲草黃捌”、北圖周字14“黃草八一頭年三歲”，知“八”非“馬八歲”之 。李說可從。但牛何以稱“捌（八）”？李倩先生曰：“‘捌字當為‘ 的借字。‘ 本義為母牛，也可指其他雌性牲畜……只是‘草、‘ 皆可指雌性牲畜，則‘黃草捌、‘黑草捌疊床架屋，應有誤用之嫌。”案：《漢書?食貨志》上：“眾庶街巷有馬，仟佰之間成群，乘牸（《史記?平準書》此字作“字”，無“牜”旁。）牝者擯而不得會聚。”《說苑?政理篇》：“臣故畜牸牛，生子而大，賣之而買駒。”《孔從子?陳士義》：“朱公告之曰：‘子欲速富，當畜五牸。”《齊民要術?養牛馬驢騾》：“陶朱公曰：‘子欲速富，當畜五牸。牛、馬、豬、羊、驢五畜之牸。”《廣雅?釋獸》：“牸，雌也。”《宋本玉篇?牛部》：“牸，疾利切，母牛也。”《鉅宋廣韻?志韻》疾置切，《集韻?志韻》疾置切。是“ ”乃“牸”之俗訛字，古今字韻書幾乎不收，李先生引以為證，疏矣！又，所引劉師培文，我未見，但其誤“茡”為“荸”、誤“牸”為“ ”，則是千真萬確。既然如此，也就不存在“巴孛亦一聲之轉”之可能，則“黃草捌”、“黑草捌”非“疊床架屋”，并無誤用之嫌。

然則牛何以稱“捌（八）”？據《廣韻》，“八”在入聲《黠韻》，“捌”字分屬兩韻，既在《黠韻》，又在《鎋韻》，均幫母字。北方方言中入聲字基本都已并入其他韻部，不像南方方言至今仍保存有入聲，今泰州話“捌（八）”音[ｐ?覸?揲5]，普通話音bā，前者對應于《廣韻》之《黠韻》，后者對應于《廣韻》之《麻韻》。考《廣韻》平聲《麻韻》普巴切有“ ”字，“牛角闊也。”《集韻》平聲《麻韻》披巴切有“ ”字，“牛角張。”邦加切有“ ”字，“牛角相背謂之 。”“ ”滂母字，“ ”幫母字，幫、滂為旁紐，音可通轉，是則“ ”、“ ”同字，從牛、從角，其義一也。敦煌文書之“捌（八）”即《廣韻》、《集韻》之“ ”、“ ”，韻書所收乃后起區別字，謂牛角向兩邊橫著長，是張也，間距是闊也，方向是相背也，形狀像“八”字。“捌（八）”乃形容詞轉用為名詞，是詞義之轉指、轄義之擴大，以標志之物“牛角”轉指“牛”，則此牛之角必非向上彎卷者。從史遷用“字”到班固用“牸”，“牸”為后起區別字。敦煌文書為“黃草馬”、“黃草八”，《宋本玉篇?馬部》：“騲，千老切，牝馬也。”“騲”亦為區別字。“捌（八）”已有后起區別字“ ”、“ ”，故不必再造“ ”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