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姿裊娜 色彩柔艷

湯兆基

粉彩，又名“軟彩”。瓷器釉上彩一種，二次燒成溫度在

750℃左右。粉彩所描繪的牡丹和其與百花、龍鳳、瑞禽等各種

動、植物組的紋飾，寓意吉祥，絢麗多彩，深受人們的喜愛，為

清代最具藝術性的彩瓷之一。

粉彩的出現，表明中國彩瓷彩料的應用有了重大突破。

粉彩使用洋彩，與五彩比較，具有烘燒溫度低，色彩豐富，色

階柔潤等特點。于是五彩被稱為“硬彩”，粉彩被稱為“軟

彩”。朱琰《陶說》評述：“古瓷五彩，成（化）為最。其點

染生動，有出于丹青家之上者。畫手固高，畫料亦精，今增洋

彩一種，絢艷奪目。”

洋彩和調色劑蕓香油，均為進口料，原用于琺瑯彩。粉彩

使用洋彩“玻璃白”，因其含砷而呈失透狀，具有乳濁作用，可

使彩料粉化并增加色階，如紅色可分為紅、粉紅、淺紅、淡紅。

玻璃白也作為白料使用。粉彩使用的洋彩品種多，使瓷上繪畫具

有工筆渲染效果，改變了五彩單色平涂用彩狀況。清瓷質凈白度

高，雍正時白度已達到77.5%，粉彩因此更鮮艷。

粉彩因是使用洋彩的新品種，所以乾隆時宮內有關瓷器檔

案中只有洋彩而無粉彩之名，唐英于乾隆八年所著《陶治圖說》

亦只用洋彩一詞。粉彩始于康熙，興旺于雍正，至乾隆發展至極

致。粉彩開源于景德鎮御窯廠，為景德鎮四大名瓷之一。

粉彩是在五彩基礎上，直接受琺瑯彩影響形成。康熙粉彩

不是純粹意義上粉彩，而是五彩與琺瑯彩結合的產物。當時粉彩

繪畫牡丹采用五彩法畫葉，用琺瑯彩胭脂紅畫花。因為琺瑯彩昂

貴，故僅于主要部分用琺瑯彩點綴。這種介于五彩與琺瑯彩間新

彩，雖具清新氣象，但較成熟的粉彩而言，尚顯得粗拙，這便是

康熙粉彩的特征，也因此康熙粉彩沒有被公認，于是產生粉彩是

雍正時出現的說法。至雍正，粉彩在造型、胎釉和彩繪等方面都

較康熙時提高，以淡雅柔麗而名重一時，史無前例。寂園叟《陶

雅》：“康熙彩硬，雍正彩軟。軟彩者粉彩也。彩之有粉者，紅

為淡紅，綠為淡綠，故曰軟也。”于是粉彩也被稱作“軟彩”。

又說：“粉彩以雍正朝為最美，前無古人，后無來者，鮮嬌奪

目，工殊致常。”

雍正粉彩技法精湛，在借鑒國畫技法同時還吸取油畫、水彩

等西畫手法，其中受惲南田沒骨牡丹繪法的影響最大也最直接。

這使雍正粉彩牡丹，更顯疏朗艷麗，嫵媚可人。乾隆時期粉彩隨

著瓷器制造綜合工藝的提高，牡丹紋飾瓷器品種多，工藝廣，紋

飾也更趨精致嚴謹，繁縟富麗；除了寫實牡丹之外，變形牡丹紋

頻出；在燒制質量和數量上，都達到歷史的最高峰。清代末年瓷

業衰落，粉彩也不如前朝，但各朝也有其特色。

清代粉彩牡丹紋飾，多樣化的發展態勢，形成諸多特色：

寫實逼真

康熙粉彩牡丹寫實。現存花卉瓷盤，內壁繪牡丹等花卉三組

表現便是如此，寫實手法亦貫穿清代粉彩始終。

雍正粉彩寫實牡丹更為細膩逼真。許之衡《飲流齋說瓷》：

“雍正花卉，純屬惲派。沒骨之妙可以上擬徐熙，草蟲尤奕奕有

神，幾于誤蠅欲拂。”如雍正粉彩牡丹紋盤口瓶。瓶高27.5厘

米。瓶體繪牡丹一叢，工筆繪畫，一絲不茍，或正，或側，或盛

開，或含苞欲放，形神兼備。以粉紅、桔紅、翠綠、草綠和褐色

繪制的畫面，色彩自然斑斕，淡雅宜人。

乾隆粉彩寫實牡丹紋趨向細小精致。乾隆粉彩雉雞牡丹紋

碗。外壁繪雉雞牡丹圖。外壁繪有一塊大的湖石，上下有雌雄兩

雉；石旁繪牡丹、玉蘭、海棠等。牡丹寫實夸張，雖超比例，但

也只有指甲大小的空間里，紅黃兩色牡丹分染細膩，柔和瑩潤，

艷麗突出。乾隆粉彩金地開光花卉鼻煙壺。高僅5.6厘米，內壁

開光中繪畫牡丹玉蘭圖，牡丹三朵，小如黍，勾勒敷彩，線條遒

勁，色彩清雅。

變形瑰奇

清代粉彩變形牡丹紋多為寶相花。外來番蓮花造型影響下

形成的牡丹、蓮花、薔薇等組合的寶相花，唐代已流行，后成為

瓷器常用紋飾。粉彩寶相花已變異，牡丹寶相花花瓣邊有圓弧波

勢，蕊呈柱狀，頂端又有花片。此與花瓣尖出，蕊成蓮蓬形的蓮

花寶相花有明顯的不同。牡丹、蓮花寶相花還經常結合出現。此

外，清代粉彩多含有牡丹元素的“洋花”。寫實與變形牡丹紋飾

同時應用于粉彩，花的色形更顯斑斕瑰奇。乾隆粉彩黃地纏枝花

大瓶。高56.3厘米。黃地粉彩纏枝寶相花，紋飾吸取了西洋銅胎

畫琺瑯技巧，裝飾華麗繁縟，寶相花似蓮更似牡丹，花瓣齒折排

疊，花色厚重沉穩，端莊富貴。乾隆粉彩黃地纏枝花魚紋瓶，瓶

高24.7厘米。所飾黃地纏枝寶相花的正中，繪有一朵相當完整的

紅彩寫實牡丹花，顯得格外奇特耀目。嘉慶粉彩龍鳳穿牡丹雙耳

瓶，高25.5厘米。腹部繪龍鳳穿牡丹，一面為龍，穿行于盛開的

牡丹中；一面為鳳，口銜牡丹花緊隨其后。牡丹寫實，間有各色

變形牡丹，異彩紛呈，代表了嘉慶粉彩的最高水準。

粉彩變形牡丹多見洋花，軼態橫出，瑰姿譎起。嘉慶粉彩

黃地勾蓮五福碗。所飾洋花的內部，奇妙地開出復瓣牡丹紋，外

圍是蓮花瓣，為兩種花卉組合之典型。這種花型有別于一般的寶

相花，為洋花的表現。此類樣式的粉彩碗，在清代內務府造辦處

的檔案中有記載，深受乾隆帝鐘愛，乾隆二年開始生產，被稱為

“洋彩黃地洋花宮碗”。

地色多彩

清王朝對紋飾有重色厚彩、圖案繁褥的喜好，于是就出現了

粉彩色地和錦地裝飾形式。

色地，即紋飾外白地施彩。雍正粉彩已創多種地色，乾隆

時更為豐富。地色有紅、粉紅、金、醬色、豆青、粉青、金等

十余種。雍正粉彩珊瑚紅地牡丹紋貫耳橄欖瓶。器身通體施珊

瑚紅釉地色。上繪粉彩牡丹一叢，盛開有黃、白、淡粉紅各一

朵。描繪工整細膩，部分花葉上染有深淺不同的黃色，淡的是

嫩葉，深的是帶枯為老葉。紅地襯托下畫面艷麗奪目，體現了

雍正粉彩的輝煌。

錦地，即采用織錦圖案為地紋的表現形式，一般不作為主體

紋飾出現，而是作為襯托的地紋。常見的錦地有云紋、水紋、十

字紋、龜背紋等。乾隆粉彩折枝花卉紋燈籠尊。外壁為藍釉的地

色上加飾有“卍”字格白紋錦地，錦地上繪卷葉牡丹紋、卷葉蓮

花紋和卷葉月季紋等，紋飾厚重有加。

均勻不同色彩的地色、不同稠密規整的錦地，使器物整體感

加強的同時，牡丹紋飾更為貴氣高情。

款式機巧

清代粉彩牡丹紋飾多見以構思機巧見勝的新款。如攢盤、轉

心瓶、套具等。

攢盤，即一盤是由多件小盤集聚而成。不同形狀的粉彩攢

盤，為宮廷日常器物。乾隆粉彩黃地軋道花卉攢盤。圓形攢盤，

由15件三層組合，居中為圓形盤，中層和外層分別為5只和10只弧

形盤；中間圓盤繪折枝牡丹，花瓣精致細密。中、外兩層15只小

盤，一盤繪兩花，有荷花、茶花、菊花等數十種花卉，呈奉牡丹

為花王的格局。

乾隆粉彩花卉扇形攢盤。此盤由6件扇形小盤攢成，中間

扇形盤繪折枝牡丹，外層上部和下部分別為3只和2只扇形，各

盤繪荷花、茶花、菊花、梅花、石榴等花卉,構成牡丹與百花融

暢的局面。

轉心瓶。又稱“旋轉瓶”、“套環瓶”，多為粉彩。即

在鏤空瓶內套裝一可轉動內瓶。乾隆粉彩開光鏤空花卉紋象耳

轉心瓶。為活動年歷。瓶腹部均布四個圓形鏤空加彩繪粉彩四

季花卉開窗，透過四個開窗，可見所套小瓶上繪粉彩嬰戲圖，

有騎馬、持傘、持旗、敲鼓、持燈，場面熱烈。寓意“循環如

意，輻輳連綿”。

套具。成套瓷器之樣式。碗、盤、壺、杯等組配成件數不同

的炊飲用具等。清道光粉彩花卉詩文套杯。十只套，由大到小，

器形相同，最大的口徑為11厘米，最小的口徑為3厘米，疊套成一

件，分開為十件。每件外壁繪粉彩花卉，另一面題寫詩文。最大

一件外壁則繪畫牡丹紋。

紋器一體

牡丹紋飾與器物體形融為一體。光緒粉彩牡丹花吸杯，牡丹

紋飾造型與吸杯完全一體。這一牡丹吸杯系光緒年間為清軍秋季

操練而特制的紀念杯，杯柄書“大清光緒三十四年安徽太湖附近

秋操紀念杯”。將杯體粉彩繪成牡丹，杯柄施淡綠釉為花梗，梗

柄中空，與杯底相通，器形與牡丹花紋巧妙地融為一體，體現了

設計的智慧。清代形器一體的還有粉彩牡丹花洗等。

章法獨創

粉彩牡丹紋飾呈兩極拓展，簡朗者見過枝，繁褥者見萬

花堆。過枝，即自器物之內墻或外墻，延伸至外壁或內壁，也有

自器身延伸至器蓋。牡丹造型不受器物飾面變化影響，隨飾面布

局，枝干花葉，相連相屬，渾然一體。過枝形式始于明成化，盛

于清雍正、乾隆、道光。雍正粉彩玉蘭牡丹紋大盤。此盤盤心、

盤外腹利用過枝章法布局，繪畫牡丹、海棠和白玉蘭。牡丹花枝

細勁，花朵艷麗。牡丹和玉蘭沿盤之外墻蜿蜒至盤心，構思佳

妙，為過枝花形式之極品。

萬花堆，又稱“百花圖”、“萬花錦”、“百花不露地”。

即器身滿繪各種花卉，猶如萬花堆聚。畫面都以牡丹為主，簇擁菊

花、蓮花、茶花、月季、百合、牽牛等。花之形態、大小、正側，

各盡其致，寓意百花呈瑞。乾隆、嘉慶粉彩獨特的流行形式。乾隆

粉彩萬花錦花觚。器內及器足里施豆綠釉，器外通體滿繪各種四季

花卉，似萬花匯集。紋飾以牡丹為主，襯以菊花、蓮花、玫瑰、玉

蘭、茶花等，繁密堆疊，繁而不亂，富麗堂皇。

嘉慶粉彩百花圖瓶。瓶口至瓶足滿繪粉彩百花，層層疊疊，

不留絲毫空隙，以紅、黃、藍、白等色繪畫牡丹、菊花等十多種

四季花卉。粉彩百花圖也有施填色地的小器型，如嘉慶粉彩金地

百花圖碗。內外壁皆為金地，粉彩繪百花圖，更顯小巧精制。

瑞物聚匯

牡丹與其它植物、動物等的組合形成的象征涵義豐富，畫面

也更顯得豐滿，成為其他彩瓷難以實現的復雜畫面。

光緒粉彩牡丹紋象耳瓶。高度30厘米。腹部繪“五倫圖”。

“五倫圖”，又稱“倫敘圖”、“五常圖”。畫面最復雜，一只

五彩金鳳立于梧桐樹下，仙鶴、鴛鴦、鹡鸰、鶯等散于其左右；

洞石旁，牡丹、水仙、靈芝、蓮花、竹樹等綴于其間。鳳凰等各

種吉祥瑞禽組合，展現了鳳凰喻君臣之道，仙鶴喻父子之道，鴛

鴦喻夫婦之道，鵲鸰喻兄弟之道。畫面以牡丹統籌，更突出了牡

丹在人們心目中的地位。

工藝綜合

粉彩牡丹紋飾與各種工藝結合多樣性也是其它彩瓷不能比擬

的，出現了集壓印、剔劃、繪畫、鏤空、堆塑、描金等各種工藝

之大成的局面。

乾隆粉彩斗彩花卉詩句獸耳瓶。此瓶體現了粉彩與斗彩的

完美結合。瓶的口部與下部以斗彩纏枝花紋飾。腹部為八面瓜棱

形，其中四面以粉彩分別繪畫牡丹、芍藥、蓮花、梅花。另四面

分別用篆隸楷行書寫乾隆御題詩各一首。斗彩與粉彩結合、圖文

并茂融于一體是較為少見的。

乾隆粉彩鏤空花卉葫蘆式轉心瓶。體現的是多種工藝的綜

合運用。外壁粉彩百花圖裝飾，繪畫纏枝花卉和金彩團壽、團蝙

蝠淺浮雕紋飾。下腹四面為圓形開光，開光內是以彩繪與透雕結

合，表現牡丹、玉蘭和洞石構成的庭園景象。粉紅、粉紫牡丹兩

朵，響應親密，弄彩呈異，顯明突出。內套可以旋轉，滿飾紅彩

祥云蝙蝠紋，體現了鏤空雕刻玲瓏透剔的特點，反映了乾隆時期

瓷器多種制造工藝的水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