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曲
敘利亞和約旦不同于伊朗之處是,這些國家對女子的著裝要求并沒有想像中那般嚴厲,袒胸露背的裝束在阿拉伯地區(qū)自然是不行的,但是宗教警察們對我的七分褲、遮不住背的破T恤也并沒有過多管教。
6月的戈蘭高地也已經是很熱了,于是我還是自覺地學阿拉伯婦女戴著頭巾。我有一塊超級大的綠色紗巾,我可以用它將自己裹成個木乃伊,這種木乃伊裝束在看廢墟時特別方便,也幾乎是我在各個羅馬柱子間上躥下跳時的唯一選擇。羅馬柱子旁自然是沒有任何遮陰處的,我也做不到傻兮兮去打把遮陽傘。
旅館是根據(jù)LP旅行指南找的,年輕的老板穆罕默德說沒有房了,后來他騰出了自己的房間。敘利亞自18世紀直到1946年正式宣告獨立,一直是法國“保護地”,多年的千絲萬縷,使得這一地區(qū)的阿拉伯男子很多是敘法混血,他們膚色蒼白,身材比一般的阿拉伯男子更為修長,連唇色都是淡淡的,五官秀美至極。我多看了穆罕默德幾眼,因為他很美,蜷曲柔軟的頭發(fā),而雙眸閃閃。
安頓下來后,我們出去晃。時近傍晚,日頭西斜,溫度下降,我就沒有裹頭巾也沒有戴那頂早已臟兮兮的棒球帽,幾小時后我們捧著櫻桃返回。穆罕默德接過我提著的水果說幫我洗,我以為可能這屬于敘利亞的待客之道,沒有多想就返回了房間。開門,進門,赫然發(fā)現(xiàn)房間和我出去時不一樣了……
我不是說房間本身有人收拾過了,我是說我那堆破爛有人幫我收拾過了。所有東西分門別類擺放,所有東西都在,但是都不可思議地放在應該是它們待的地方。我的意思是皮帶沒在地上了,和圍巾一起搭在椅背上。拖鞋也沒有一個在門后面一個在床底下,它們居然在一起,在桌子下面。最驚悚的是我的棒球帽也洗干凈了,我狐疑地拎起如今雪白雪白、飄著洗衣皂香氣的帽子……田螺姑娘也跑來敘利亞玩了嗎?她老人家在我房間現(xiàn)身了?
我跑去伙伴們的房間查看,他們的房間里依舊雜亂無章,臟T恤臭襪子都在,沒有變化。于是我奇怪了,那么是誰洗了我的帽子?
快睡覺時,穆罕默德來敲門,他說查看空調。空調很好啊,房間里冷颼颼的。
穆罕默德很安靜,他在我房間巡視一圈后就走了,臨走問我,會待幾天?我答他明天就走了。他愣一愣說,那帽子可能不會干。我不知道是中東的男人這個德性,還是現(xiàn)如今全世界的男人都這樣了,男人不是應該用鮮花、香水、鉆石來打動女人嗎?他們什么時候改成了如今這般的煮飯、收拾、洗衣服?這些不是女人的活兒嗎?
隔了會兒,敲門聲再響,穆罕默德來邀請我參加他和朋友的Party,我拒絕了。但是穆罕默德并沒有即刻打退堂鼓,他一只手搭在門把上,輕輕同我商量,要不要和他聊聊天……
穆罕默德轉頭去尋了兩罐可樂來我房間,可樂上掛著冰霜。他穿無袖T恤,上半截比下半截更白,是更接近大理石的那種雪花白。我們聊的什么我真是不記得了,只是后來他將手放在了我的手下面,然后他攤開手掌,再慢慢收攏,將我的手慢慢收進了他冰冷、蒼白的手心里。
我震驚,可是偏偏動不了。我應該抽回手的或者說點什么,像讓他不得放肆之類的。可是當我抬頭時,發(fā)現(xiàn)他不知什么時候已離我很近了。
嗨,在想什么?他側著頭打量我,可樂有些甜膩的味道和著他身上的沐浴露味道開始在空氣中慢慢飄散,男人——卻有那么蒼白秀麗的面容。然后我突然發(fā)現(xiàn)燈光下他的眼睛是琥珀色的……
穆罕默德突然執(zhí)起我的手掌,在我手心上印了濕漉漉的一個吻。捫心自問,被那么漂亮的男人吃豆腐,似乎我該偷樂才對,可我還是被驚到了,我瞪大眼睛,然后慌神了幾秒鐘,隨后推開他沖下樓敲開伙伴的房間,當晚再也不肯離開。
(白進喜摘自華中科技大學出版社《那些中東的男人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