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莽
正午
山岡之上是白云和湛藍的天空
沒有風陽光投下雕像的影子
石頭砌成的老房子
鮮花裝點著每一個窗口
一個樂手睡在童話般的矮樹下
水池邊一群覓食的鴿子
一座噴泉替代了他的琴聲
陡峭山崖上的城堡
一條盤山的瀝青路
時隱時現于綠蔭叢中
曾經是古老的葡萄園
山坡被一片綠色覆蓋著
墓地上的十字架閃爍
酒窖陰涼我嗅到了橡木桶上金屬的味道
一輛中世紀的馬車
木制的四個輪子都有些傾斜了
停在石頭砌成的小廣場上
一座小城的一個正午
一輛舊馬車
退盡了昔日的浮華
笨拙地守候著一片明媚的陽光
蜂鳥
我們在那座巨大的青銅雕像下眺望
萊茵河水閃爍
遠山微茫一座古堡
背著陽光投下深沉的陰影
收割過的麥地金黃
熏衣草己近凋零
色澤深紫但花香依舊襲人
我們從一片碧綠的葡萄園收回目光
凝神于身邊采蜜的蜂群
一只小小的蜂鳥
彗星般地閃過我的鏡頭
在一朵玫瑰前懸停顫動著它神奇的翅膀
那么微小和蜂群混在一起
它的背后高大的戰神與和平之神靜默
這森林之靈神秘地顯現
忘情于蔚藍的群峰
山下一座千年的古鎮
最早沉入了黃昏
藍色的擺渡船劃破金色的河流
心中的圓號低沉地響起
一只小小的蜂鳥
閃爍著飛進了太陽的瞳孔
5月8日寫在母親節
在瑞士邊境的小鎮上
在阿爾卑斯山脈初夏的雪峰下
群山環繞的一片綠色
陽光明媚湖水蔚藍
教堂的鐘聲悠揚地響起
人們手持獻給母親的鮮花
從小教堂中走出來
我看見許多張平和而幸福的臉
陽光下教堂的鐘樓邊
一位鬢發蒼白的母親
微笑著看著我們
鮮花在微風中搖曳
搖曳中浮現出
母親那張同樣布滿了皺紋的臉
那一瞬我突然迷失
迷失于心頭涌動的波瀾
而此刻
悠揚的鐘聲仿佛穿透了時空
鴿群飛翔
綠色的湖面上一艘白色的游船
鳴叫著劃開碧波
駛向了藍色的遠山
那是什么味道
那是什么味道
在夏日的雨后
在一條鄉路的盡頭
一座老房子屋檐殘破
馬棚也有些傾斜了
是的就是這種味道
在勞動的間隙我們躲進麥垛的陰影處
月光和麥場上的燈火
交叉著映出房屋和人們晃動的影子
我們用碾過的麥草蓋上自己就睡著了
午夜的露水漸漸地打濕了我們的頭發
就是這種味道
溫熱潮濕一種濃郁的麥草的香氣
這鄉野的寬廣的柔情
深深地印入了我的心里
那是年少無憂的記憶
混著麥收季節的辛勞和倦意
還有細雨和風
一股久違了的濃香
在異國他鄉
在一條鄉路的盡頭
在我的心頭突然間涌起
黑鳥和紫色的果子
夏日雨后的樹林靜得出奇
一只黑鳥飛臨
它輕輕地啼鳴
仿佛在呼喚著另一只
樹上的雨滴還沒有落盡
清涼地滴入脖頸
讓我們駐足
抬頭看見那些熟透的果子
它們墜落染黑了地面
紫色順著雨水流入了石頭的縫隙
那些染黑了地面的果子
也曾染黑過我們小小的手指
記得我們因大人的呵斥而偷笑時
我還看見你染黑了的小小的門齒
那只黑鳥轉動頭頸
它圓圓的眼睛
有如陽光下閃動的水滴
它跳動在枝丫間
低低地鳴叫
仿佛在呼喚著心中的另一只
一條大河到底有多少傳說
一條大河到底有多少傳說
心的短笛在輕訴歲月的銹色
一座山中的小鎮受惠于蜿蜒的河流
一座祖先遺留的石房子
將氣息傳給了一架古琴
一個樂手沉醉于樂曲的波濤洶涌
一條大河到底有多少傳說
水底的沉船夢見了北風中的大雨滂沱
滾滾雷聲震懾著鬼魅與精靈
青銅的雕像倒映在水中
雕欄上的彩色源于一個異鄉的人
他曾面對大河哭泣
他的淚水淌入滔滔的水流
一個聲音在暴雨中呼喊
畫出夢想你就可以安睡
繪出希望你就能再次遠行
一條大河到底有多少傳說
它的魅力來自叮叮當當的打鐵爐
一把長劍的寒光刺破了飛翔的夢
一個馬刺埋入葡萄園又進入了陳年的老酒
一個釀酒作坊的工匠
嗅出了酒桶中鐵銹的芬芳
一條大河到底有多少傳說
山麓起伏血流奔涌
一位智者摘下棘冠說出真理
一位武士脫下鎧甲垂下頭顱
一位國王放棄戰馬愛上漂流
漫山遍野的葡萄園炸裂了漿果
洶涌成一條滔滔的大河
畫眉鳥婉轉地唱出了遺忘的情歌
酒神在橡木桶中呢喃著滿含醉意的傳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