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鄉在黃昏相望(組詩)

鄭萬明

大風劫走了草房

黑夜很黑一場

大風就是趁著

夜的黑劫走了草房

草房一直躲著大風

一輩子害怕大風的

主人把草房建在

半山腰還是沒有躲過

一場刮過來的大風

大風劫走了草房

黑夜很黑沒有人

看清大風去了

哪個方向草房去了

哪個方向草房的主人

去了哪個方向

天亮的時候人們

只看到半山腰

蓋上了一場薄薄的雪

草房消失的地方

好像從來沒有人住過

苜蓿花

苜蓿花躲在一朵云里

苜蓿花躲在一顆淚中

苜蓿花躲進鳥夢里

苜蓿花躲進風塵中

苜蓿花抱住春天

推開的一盞螢燈

苜蓿花摟住長眠

在墳地的一尺孤獨

在向陽的坡地

苜蓿花緊緊抓住

愛情丟在路上的

一瓣瓣歌謠

黑夜搖醒的疼痛

在外鄉人的一場夢中

岷縣微微搖了一下

恍惚一個人在路上

遇見早年丟失的牛羊

在坡地遇見哭泣的燕麥

在河邊遇見離散的妻子

在凌晨遇見秋末的霜降

岷縣的確晃蕩了一陣

不在夢里在地層以下

八公里的深處蘭州的

高樓定西的馬車

天水的水杯隴南的

電燈被黑夜伸出來的

大手推了一把

冬天來了是誰

偷襲了兄弟們平靜的

生活青川文縣

漳縣伊寧今夜

浸在一個北方詩人的淚中

但愿塵世的北風小些

但愿外鄉人夢中的雪花

是一床床厚厚的棉被

但愿黑夜搖醒的疼痛

又平靜地睡去

黃昏馬丟了

在山上吃草的一匹馬

吃著吃著

不見了正是黃昏

一匹溫順的馬兀然

掙脫了韁繩馬

丟掉了黃昏秋風

吹亂滿山的枯草

站在黃昏中的父親

第一次感到心的空曠

有些過于鋒利

是牽馬人來遲了

還是忍受不了

黃昏的過于孤獨

馬獨自走了

現在 它會去哪兒

眼看村莊丟掉了

黑夜關于馬的去向

父親眼里塞滿迷茫

故鄉河

故鄉河是一條

很瘦的河

像失戀的月光

掛在深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