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葉繽紛的夜晚我想回家(組詩)

陳海勇

落葉繽紛的夜晚我想回家

落葉繽紛的夜晚我想回家。

馬路躺在路燈之中，

風的才華開始施展，

它們大膽潛入人民的宅院，

它們瓜分那些不該屬于自己的，

那些金黃色沉甸甸的樹葉。

仿佛那些墜地的孩子，

仿佛我們背井離鄉走向擁擠的舞臺，

我們佝僂的老媽媽在黑夜中擦試分離的痛苦，

在時間的站臺上濺滿

虛無、寒光與殘喘。

我想回家。

你蠕蟲般逾越的，暴虐的嘶鳴

你曾經讓我一千次喪失睡眠，

一千次在白紙上涂改你的鼻、眉毛與腳趾，

凌晨也一樣，我把文字編織成漁網，

在無助的空氣里捕捉你甜蜜的話語！

與那些無中生有的夢幻不同的是，

我曾經擁有過你真實而急促的呼吸，

你蠕蟲般逾越的，暴虐的嘶鳴，

你真實存在過某一個時代，一個時刻。

我的楠溪江祖先

楠溪江的血液是銀色的，

我的血液是藍色的，

有時也會流淌著棕色，

我的楠溪江祖先，與他們的耕牛，

我無法藏匿的澎湃，

像那些到處化緣的野鳥，

某些流離的場景，

總是會在暮色里，在酒瓶蓋里，

在沖動的床榻上，

我們如此摯愛我們的祖先

與他們的土地！

我見過的最久遠的祖先，

是我八十歲的爺爺，

他倒在疾病的槍口之下，

像一名不曾授銜的軍官，

他現在生活的地方長出青草，

每年也會發黃，他的名字被我遺忘，

但他的子孫已組成幾個連隊！

我見過最久遠的祖先，

是我九十三歲的奶奶，

她在最美麗的床榻上度過最后最美麗的時光，

她在古老的楠溪江小村莊建立了一個王國，

并且她的美麗與聰慧，

完成了人類最和諧與最徹底的進化！

他們生活在泥土之下，

縱然沒有大理石高貴的建筑，

他們將永遠陪伴，仿佛最原始的戀情，

石碑上的文字并不能說明什么，

某某某，他們從不曾離開我們的視野！

腐爛的牙床

在燒著硫磺的火湖里，

你掙扎跳躍，這將是你最后的歸宿，

空氣中，飄著清新的霧，

玻璃瓦的湖堤，像一面鏡子，

這將是你最后一次面對鏡子，

你丑陋的面具仿佛那些腐爛的牙床，

你君主的蓮花座。

你看見了什么，

一個莊嚴的背影離你遠去，

一雙巨手，清晰的骨骼，

這就是傳說中的地獄，

你無法逃避的審判。

那些糧食是無辜的

那些糧食是無辜的。

被蒸被煮被壓縮成酒精，

讓一群靜止的物體無規律地移動，

或者，讓一枚釘子長出濃厚的胡須，

讓燈光散發濃霧般的吼叫，

同時，這個時代的我們，

渴望被迷茫的流彈擊中，

——被那些糧食，譬如小麥，

在不同氣候中轉變成堅硬或柔軟體質的果實，

同樣，這些不同秉性的小麥，

會讓一群會思考的生物，

成為一名戰士，或者是一名叛國者？

快樂竊取了你的呼吸

幾場大雨把節日的烈焰撲滅，

天空像一只銀灰色的燈籠，

路燈提前開啟，仿佛一名早產兒，

她的臍帶不知所蹤！

有些人回到了熟悉的地方，

那些石塊，小溪，像熟悉那些

身體的眉毛，腳趾與唾液，

你扶住了父親的雙肩，

你終于到家了，

你趕快去灶前添一把柴火！

你把滿臉的疲憊倚在母親的胸前，

像一位剛斷奶的孩子，

歌聲點亮了一屋子的蠟燭，

你學會了哭，在母親的懷里

抽空了多年奔波的驚嚇與屈辱，

快樂竊取了你的呼吸，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