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腳撐起天堂

王國軍

之所以被人尊敬，不是因為它完整，而是因為它殘缺。

西班牙西南部一個名叫塞維利亞的城市，最近出現了一件怪事：一尊豎立在城市中央廣場的獨腳雕塑屢次遭到“破壞”——在它缺腿的地方多了一只假腳。很明顯，“破壞者”試圖讓這尊雕像變得完整，但這顯然破壞了整尊雕塑的美和意境。

人們拆了幾次，但很快，假腳又重新被裝上。

雕像紀念的是一個叫皮爾的殘疾人。一戰期間，這座城市遭到血洗，大批老弱病殘被逼到廣場上，就在敵人準備大肆屠殺時，一個叫皮爾的殘疾人硬是借著夜色掩護，憑借精湛的槍法，射殺了大批守衛，殺出了一條逃生的道路。在保護鄉親撤退的過程中，皮爾壯烈犧牲。后來人們為了感謝他，便立碑紀念。

警方介入調查，很快鎖定了一個叫埃塔爾的小男孩。埃塔爾五年前車禍斷了一條腿，此后變得沉默寡言，常做些不可理喻的事。前些日子，有人看見埃塔爾經常在雕塑前徘徊。

負責這起案件的托雷斯警官決定去會會這個另類的孩子。他來到埃塔爾居住的小區門口靜靜守候，半晌，拄著拐杖的小男孩走了過來。

“埃塔爾，我在這里等你好久了。”托雷斯說。

小男孩怔了怔：“你是誰?”托雷斯拍拍他的肩膀：“我是你的朋友，是來幫你的。”

小男孩下意識地退了幾步：“你都知道什么了？”

托雷斯點點頭說：“我都知道了，孩子，難道你不打算請你的朋友進去坐坐？”小埃塔爾猶豫了一下，帶著他走到一間簡陋的小屋前：“自從爺爺去世后，家里就沒有什么好吃的可以招待客人了。”

托雷斯找了個勉強還算干凈的椅子坐下:“我知道你的情況。自從那場意外后，你沒有了親人，日子過得很艱難，更重要的是，很多人譏諷你是瘸子。”

小男孩的拳頭握得緊緊的：“你知道他們是怎么嘲笑我的嗎？他們叫我外星人，不讓我跟他們一起玩，拿石頭和棍子打我，還叫我去死。”

“所以，你就把雕像補了一只腳？你不希望這座雕像繼續成為人們的笑柄，可是我想問問，每天廣場上那么多人，你是怎么把石膏做的雕像弄上的。”

小埃塔爾得意地說：“我整整準備了一年，趁著深夜沒人注意，我悄悄溜到雕像旁邊，然后就接上了啊。”托雷斯大笑起來：“真是個聰明的家伙。可是你不知道吧，這座雕像之所以被人尊敬，不是因為它的完整，恰好是因為的它的殘缺。”

小埃塔爾愣住了。

托雷斯摸著他的頭說：“這尊雕像紀念的是一個偉大的殘疾人皮爾，他雖然只有一條腿，卻用這條腿救活了數以千計的人。所以，不要因為你某部分的殘缺而怨天尤人。上帝對每個人是都公平的，收走一只腳，是要讓你的另一只腳變得更敏捷。”

小埃塔爾低下了頭。托雷斯卷起衣袖說：“還讓你知道一個秘密，其實我在一場追捕中也斷了一只手，但我并沒有氣餒過，因為我深信，一只手，我也能抓捕罪犯。”

從此以后，雕像再也沒有被“破壞”過，小埃塔爾也潛心投入到他喜歡的舞蹈中。多年以后，在西班牙首都舉行的舞林大會中，一個獨腳的少年脫穎而出，一路過關斬將，最終贏得冠軍。領獎臺上，小埃塔爾身朝家鄉的方向，目光堅定而熾烈，因為他相信，一只腳也能撐起天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