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永春
我不了解月光
我不了解月光后面的生命
一群躍動的小精靈,在圍觀
海里漂浮的詞語蕩起了雙槳
它們不知如何將人蠱惑
如何失落了歌詠
如今——它的意圖穿過天空
枯萎在我的四肢里
風在三月的經幡上吹著口哨
無視一些事物們潦倒的身影
我列出一串淪陷的不安的際遇
春天已經走遠
蜜蜂從斷句后面飛去,而我等著
欲擒故縱的花香
在風和日麗中頭也不回
綠 焰
綠的光從枝繁葉茂的林間
從青草地里迸發出來,畢剝燃燒
與夜空深沉之光交相輝映
這是吐故納新的一座樹林
必須給綠色本身一種振奮
透過一片歌聲,是一個生機勃勃的岸
一滴水夢幻般劃過綠的風,如光陰的利箭揮舞
生態花園最純粹的血閃出生命的綠焰
空 白
空白是那時我的心為你而留,滋味
像蒙蒙似晦的山色,在若即若離的水面
蕩漾的是河面上的沙柳,那些骨瘦如柴的身體
在蜿蜒的波上,充滿魅惑
蜜 蜂
一壟壟繁忙的油菜在聲音里
站著,花香暗自起伏
在花蕊的誘惑與淺笑之間
我啜飲雨水和潮濕的陽光,一路高歌
這時,父親的衣角掀起一陣微風
串起了花粉們自由愛戀的呼吸
我在花萼上翻來覆去, 然后帶著蜜
站在父親肩膀上嗡嗡地飛……
舊時光
黃昏舉起的顏色仿佛舊時光,徘徊的影像
與糾結,給記憶的天空不斷返回的身體
包羅萬象,像你長發三千丈的茂密讓人親切
那明澈如水的憂傷,環繞在意識的廊柱間
光 環
你和我的幻想一直是這樣憂傷著的嗎?
那爬上窗欞的黃色絲瓜花,仍是我們
言語抵達不到的地方,你在大街上行走
頭頂上我的詩歌在打著轉,那皎潔的光環
一只鳥
一只鳥或者說是一群鳥
在城市新崛起一角的上空
盤旋著哀鳴,它們把故鄉弄丟了
而此時,一個頭戴安全帽的民工
在高高的腳手架上的偶爾抬頭
印證了這一幕,它們尖利的鳴叫
持續了很久,像是在哀悼他的
白日夢,還原了塵世的真相
等 待
我就在一樹開口說話的花瓣下
等待早晨最初的陽光
辨認我的瞳孔和唇跡
在昨夜躍動的芳香上,聆聽
光合的聲音,是否觸上時光的暗礁
而旁邊綠肥紅瘦的桃李
幸福得像剛懷孕的母親,她們
在靜靜地等待一陣押韻風吹過來,如同
我還戀著
那些揉碎的姹紫嫣紅
片 斷
故鄉情結像疼痛的月光清水般流淌
那些張著小嘴的幸福和憂傷,承受不了
一條河流的熱愛,一只麻雀在我的身體中
酥軟,它看見了季節的羞怯對應了我的心情
懷 念
在守望的蝴蝶泉邊,我的影子是異族男人的目光
那些關在房間的詞語轉換了亮度,依次穿越我的身體
蝴蝶翩翩起舞,泉水邊的人兒有些輕浮
阿詩瑪,阿詩瑪,我像一條背棄海水的魚
我要把深藏多年的月光獻給你,你的額頭還裸露著
那個月夜嗎,兇狠的時光下,我的勇氣徘徊在你門外
九 月
九月的秋天正一步步向我們走來
和昨天梨樹之上的一場雨邂逅,于是
有些故事應運而生,秋天大笑之后
成熟的果子落井下石般砸痛我蒼白的昨夜
輪 廓
思想里,一些模糊不清的輪廓
若隱若現,在時光的廢墟上
語言悄然離去了,只有
愛情的軀殼盤踞在寂靜的幽暗之上
蝸 居
所有異鄉浮沉的記憶,如同時光
深處的風景,隱含著奢華與簡陋
在房子內部,關住和關不住的春光
總與城市的顏色一起,被風掛念
農 村
新房子多了起來,與低矮破舊的房子
形成了鮮明對比,沿著一條小道
從村子這頭唯一的小賣部,延伸到
山的腳下,山并不高
只有幾個殘余的數得清年輪的樹蔸
和經年積累,泛著綠色波浪的小灌木叢
冬天來了,一片枯萎也沒人收拾
現在的炊煙,已沒有稻草禾木的味道
雖然草不斷生長,綠色總在盤踞
但這里再也留不住青年人
村莊里很少發生什么,誰家種的大蒜、綠豆
賺錢了,就算是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一只花貓叼著一只襪子追隨著
一位懷孕的少婦,挑逗著時光
少婦將胸脯朝向陽光,展開好看的羽毛
她想起了在城市打工的丈夫
忙把微笑搡進了酒窩
這些平凡的日子,在我們的觀望中
像遺落的花瓣,并沒有沉默
困 惑
像從叢林的黎明中探出來的眼睛
把你這小小的黃色城市,仔細打量
這些年來,精心組織的花朵,陌生的流水
婚姻的大樹,種子和蟲蛹的夢
我們身體周圍雜亂無章的一切
在身體的風暴中過去的歲月
隱藏著千年的露水,被多變的
氣象所包圍,一個收集光明和花瓣的人
懷揣透明晶瑩的信息,汗珠的遺產
在不被知曉的空虛里磨光了額頭
非分之想
有些鐘聲不是撫摸而是澆鑄,比如在工廠
遮天蔽日的濃陰下,那些男人散發的氣味
沉默的言語之舌,無法抵達我溯河而上的影子
以及女孩騎馬飛奔的感覺,趨向更大的荒蕪
更深的沉寂。從一塊石頭到另一塊石頭
他在自己的眼里,身體發著綠光
搬不走的心跳
搬走了的心跳,在秋天,從這個城市
到另一個城市,搬不掉的記憶夜夜敲響你的門
那樣十幾個縱身,像鉗子撕裂的鋼板
它不能包扎秋天的傷,“啪”! 一連串沒心沒肺的聲響
無法裹挾暗夜,哭泣的鮮血,一次
又一次,灑在圓滿的黑夜上
灑在破碎的時間上。突然間打碎的碗
把盛滿要說的話,撒向大地,猶如一地雞毛
你可以閱讀,我也可以把整個黑夜說出來
邊 城
一條小河把一座城分成兩半,喧鬧的光
替代了燈芯上蓖麻油燃燒時畢剝的聲音
古老的城墟被現代元素包圍
但包不住它的滄桑與疲憊
那晚,無數綠色的靈魂圍著篝火飛舞
是什么在鳴叫?一只巨大的彩鳥
遵從了風向飛向黑暗的山谷
把名字的外衣留在了當地
在南華門我看見它的后裔穿著光鮮的服飾
用微笑促銷時光
細雨突然而至,一位推著板車
賣桃賣李又賣棗的老者
頭上套著塑料袋一路緩緩走來
轉 身
一些花想讓春天改變一些想法
隊列的花瓣抱著激動的詞語
像左右逢源的月光
站在五月的門檻上,遙望鳥鳴
濃重的花影里藏著
一個人。他剛剛從傳銷隊伍里成功脫逃
被他帶出來的侄女不知了去向
他像鳥一樣蹲在城墻根
頭縮在花的翅膀里偷偷地哭
像在千里之外撥動的
水聲。一遍一遍地貼近花草
掩人耳目的時間在這里轉身
依然滯留著昨夜的凝碧
躍動的顏色在一張一合
像風,停在花朵上面
影 子
影子是片迷幻的風景, 流淌在
我們的腳下,彌漫在頭頂的天空
這個讓光拉扯大的孩子
守候的是
歲月凄清的夜櫻
炫爛的流星
還有那些逝去的唏噓
丈 量
腳步能夠丈量山川、河流、巖石
森林、青草,還有色彩斑斕的鳥鳴
是用手中的權杖還是時光換來的金錢?
那流傳在民間隱隱的痛苦和悲愴呢?
失巢的鳥
一群丟失了故鄉的鳥兒,在夜霧中飛
它尖利的鳴叫,在翅膀扇起的黑暗中
升騰著茫然和驚慌,它不知道
往何處飛才應是自己努力的方向
夜 雨
一襲夜幕包藏不住雨的惆悵
玲瓏剔透的心從天而降,隱喻的傷痛
以滂沱的姿式滲出柔軟的心腸
那些感動我的雨水,叩著我的額角
踢翻了隔岸的燈火
在一朵鈴蘭里打坐的淡香
茫然而幽靜,磨著鏡花水月的刀
一段翎羽上不斷滑行的愛情
在深夜回家的路上擱淺
浮雕的歌聲
沒有什么能阻止我
全身蔥蘢進入春天的狂想
也許月光帶著幾分醋意
也許你依稀記得
另一個季節
我每天只知道做的一件事
就是高舉溫暖
讓浮雕的歌聲開出花朵
明媚的色彩掛在風上
然后輕輕
把星星搖蕩
一起奔跑,或者像自由的光
在一片繼續的風景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