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五嵐,女,原名李燕。湖北人,現居武漢,生于上世紀七十年代,曾從事金融工作。2008年開始文學創作,有詩歌和散文作品見諸《天水日報》、《天水晚報》、《天下詩歌》、《原野》、《荊門日報》等國內多家報刊詩刊和詩歌集。參加全國性詩歌征文和同題詩賽,多次獲獎。
當愛成為習慣
落葉期晚。橡樹園里
一只松鼠的尾巴搖成鬧鐘。影子人住在
樹梢上,他的胡須一直瘋長
穿花衣的女人,在晚間卸妝
我被她的香氣帶入深淵。青銅器上的反光
我害怕回到以前,按《圣經》的說法變成少年
被一個了解樹木的醫生,再次解救
我喜歡據守自己的記憶。任剪刀裁開悲歡
當愛成為習慣。森林之中
切割的緲煙,我把自己想像成
一只獵人的面具
我在這個地方
呆望了多久
故事開始前。一瞥月光
你可以想像它是玫瑰,也可以是
一樹藤蘿
據說,夜是有呼吸的
比如一扇窗,有時候會跳出一只貓
跟著時間,回到梅花樹上
你就會看到另外的,星星的小嘴巴
雪花的小棉襖
情景都交織在路上
其實,我真羨慕那個小女人
她種的蕓豆。寬闊的宣紙上
太陽落下三年的血
我在這個地方呆望了多久
硯 臺
池塘。狼毫寫下的草書
使月亮隱藏千年
誰比誰更想獲得
一粒塵被洗濯前,誰認真地思考過
行為上的皮囊,總是傀儡的旗桿
他們說“春江水暖鴨先知”
或者“竹外桃花三兩枝”。這些在別人心胸上
匯起來的札記,無時不泛著春光
海洋那么遙遠。一切憂郁,動聽的符號
都將從肩頭滑落。請不要和我對視
我僅僅剩下的,一方硯臺
允許黑體的螞蟻回到那里筑巢、洗禮
允許優秀的思想散發出糊味
蒼耳,你怎能是一座空城
翻開書頁,一群蝙蝠就撲面而來
蒼耳。有沒有你的影子
為禱告的腳步等在路上。你小小的牙齒與壞脾氣
在我看來,有時像月亮一樣完美
一臂之遙的春天。他們的說辭
蒼耳,你僅僅把握了時間
當山風豎起盾牌,荊棘設下了險境
你的飛翔,在一個與世隔絕的節拍上
找到了線譜和光源
蒼耳,你怎能是一座空城
在鴿子的翅膀沒收回,女人的目光還顧盼
一座流水的城。今夜
星光鋪下的抒情。今夜
我只想記起你,和一顆柔軟的內心
槐花是否開在盡頭
你不用去想一些
時間的足印,還沒來得及愈合的風聲
經過三百六十五次的朗誦
白霜就站在街口。前呼后應的故事
左手的寒,與右手的暖。中間
坐落的河流,僅僅就像一把梳
日子走了多久,才抵達了春天
把魚兒放回大海,把鳥兒趕到天空
槐花街。我拾起塵埃的碎片
將含煙放進風笛。不說生命最亮的地方
一輪斜陽,與往事干杯。不說一頁白紙
翹首的文字,接受了多少豐潤的指語
站臺的陽光多好。你看
河流卷起的白浪,是不是也像一條街的槐樹花
在向陽的山坡
在向陽的山坡,不一定能遇到梅
但一定有像女人飄過的香膏
我住進一只斑鳩的內心,打開那本書
三月的理想,四月的風。你能想像
我唯一的朋友,曾用彈珠擊中
童年的歌。后來,八月的吊床逐漸寬闊
枝頭的堅果愈搖愈墜
想想陪伴我的都是些什么,我就這樣
把屬于自己的思念,交了出去
樹上的孤獨越來越多,越來越多的孤獨
又重新回到地上。沒有誰能預知,那些未曾相遇
是否別人懷中的春風。我不想一喚就蘇醒
花事與人事
在我看來,花事與人事
他們的共性,無非是空氣和水
生活除了光鮮,就是黯淡
正如你把一盆水仙放在窗臺
它只記得自己的節氣,而不去過問
一杯茶,一支煙,一張報紙
一紙公文的背后,以及被支來支去的稱呼
我喜歡看水仙花開的樣子
它廣袖舒展,就能找到了鶴的眼睛
如果再多點屏風,如果返照的夕光
加上它的影子。往事,都在一堵墻上晃動
腳下是多年的地板。檔案袋,工資與津貼
青春在開門之間,溜來溜去
你眼睜睜地看著,卻說不出
時間和真理。一句“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當炒股票的朋友向我發來信息
當冒煙的會議室持續討論
那盆水仙花,它始終蒼郁
不曾開始,也就不會結束
遺忘了風從哪個方向吹來
又去了哪里。“不曾開始,也就不會結束”
相對于一條河流而言。你認為
在冬至來臨的時候,什么樣子是最美
它是否首要打造好鏈條,然后才得以
取得春天的地址。激流與暗涌,時間上的箭頭
都是面無表情的。在一群山雀擦過頭頂
誰能聯想到周圍的某些東西,正是它們的遺物
而我,還在足夠的視角和聽覺中
期待一場大雪。并在它的素箋之上
等一個放蜂人,回到他的家園
你的詩歌繞過了我
從來不認為憂傷是孤單的
就像,你的詩歌繞過了我
有時候使我想到一只火狐,穿過莽林
有時候使我體會,以梅飲雪的清冽
我們不再談論陌生與熟悉
睡在心頭的月亮,都是有一本賬薄的
日子越多,夜越深。半夢半醒之間
正是一杯紅酒,想把整個嘴唇淹掉的時刻
一生中有許多人走來走去。而我不問
落到你窗戶的知更鳥,今晚是第幾只?
從虛構的夜晚說起
如果認為夜晚是虛構的
那么白晝的誓約,是不是一紙空談
我們不追究時間的吻痕
“對的時間,遇到對的人”。正如前齒輪與后齒輪
要保持一致的想法。愛情亦如此
除了身體和火爐。如果你還感覺到了冷
不妨找一個清晨,去運動
看看幾年前的河流,那只鸕鶿掛在槳葉上
是否還在起早摸黑地安詳
日子就像天上的鳥。你在意了,它就密集
不在意了,就風輕云淡。虛構的夜晚
虛構的門。一墻之隔的耳朵
我突然領悟到月亮為什么不說出,那三個字
春光里
露水滴落的夜晚,我們各自折回一片月光
從心頭研磨春光
有人在樹下歡笑,有人開始數星星
有人搬來道具,有人打開詩經
哦,白色的蝴蝶
我給你的形容詞,怎樣運到天空?
西湖的草橋,吳儂的雨水正濃
浸泡的軟語,被一場場風聲吞并
怎能回到紅樓去,再次把酒
“一個是閬苑仙葩,一個是美玉無瑕”
并蒂。你是開在我心上的花蕊
風里來雨里去。一枝向南
一枝望北。僅僅的春光,春光啊
擦亮汀蘭岸芷。我們是重逢又是別離
相送一程山,回眸一秋波
渴望蝴蝶不再飛,不再涉遠,不再失血
一地弱水。讓它找到春天的種花人……
念 惜
不說一生。一生太短,短得似乎來不及爭執
不說一世。一世好長,長得緘默成了金
朝朝與暮暮
不必說,枝頭的春光
一些動容的桃花與塑簪的白櫻
誰走在前面更適合換掉的心情
握住。這指間微涼的高遠
越來越多的目光,從心頭開辟凈土
望向這枝上搖曳的青春
來自陽光的朗照,與清月的回落
我該拿什么儲存。懷抱一只陶罐
使遠方與近水都能住到心底
燈火闌珊處
1
渴望自己變得比黑夜更黑
不被夢中熟悉的人瞧見
手握的孤獨,把窗花凝成一塊薄冰
幾聲汽笛平定的午夜
即使樹梢的北風,即使煉獄的大鋸
一縷月光,試圖穿過一萬次的禱告
坐在樹樁上的人。你懷揣的露珠
它比黑夜更懂得黑夜
2
比黑夜更黑。我無法強調這一句
在白晝也不能夭折的符咒里
金貴的乳名,軀體的火苗
猶如拔節的霓燈沿向墻體
在城市的街頭拋錨牧歌
總有幾點星光滑過天空
我們看見的暗礁下。魚從河岸游來游去
誰的流水切開它白色的肚皮
3
東南之上。或者東南
一只鳥穿過我的身體,我的黑暗
十里一徘徊的翅膀帶走了親人
黃昏與黎明。聳立的二重唱
僅僅在流水的喉嚨中,過濾石頭
當那些寂寞變成一片大海
我便退回天空,據守黑夜
用無數星星,為飄揚的白云雕刻墓碑
4
如今我已不再惋惜,一根黑發
如何在自己的頭頂扯起雪幡
總有一個季節是屬于同種心情的
就像九月,或者秋天
果殼虛掩的門。只需一聲輕輕的咳嗽
便聽到風聲溯回天空的聲響
藏于體內的繭,它轉動的內心
甚至連月光也琢磨透了。一地吶喊
寺廟無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