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寞的博鰲

崔曉林 張梅芳

無論歲月像不像殺豬刀，她的美麗都從未改變。她叫博鰲鎮，隸屬海南省瓊海市，地處萬泉河入海口，東臨南海，萬般婀娜。

揭開歲月的年輪，你會發現，近百年來，博鰲鎮盡管風景秀美，但卻倍感孤獨，甚至長期忍受貧困之苦。10年前的2002年，一個會議，猶如鐵路扳道工的手，讓博鰲鎮的命運軌跡改變了方向——博鰲亞洲論壇永久會址的落成，無疑是博鰲鎮發展史上最值得銘記的時刻。

10年時間，瓊海市發生了巨大變化，博鰲小鎮也像瑞士的達沃斯小鎮、法國的戛納小鎮一樣，因其一個會議，迅速躥紅，成為了“明星”。

然而，現實中，“明星小鎮”博鰲的日子過得卻并不輕松，10年之后的今天，博鰲鎮依然遭遇著“成長的煩惱”。

瓊海的“博鰲效應”

外國元首、中國政要、國際知名專家學者、全球企業界領袖、中外媒體記者……博鰲亞洲論壇2012年年會，官方給出的參會人數數據是2267位。這些來自全球的客人們令東嶼島上的會議中心熙攘喧囂。

盛會的熱度“熱”遍了海南，從3月30日開始，在海口美蘭國際機場，你便可以感受到濃重的博鰲論壇氛圍：各路接機人員舉著牌子引導著剛下飛機的嘉賓，機場外一溜大客車隨時準備出發。在海口的主要街道，甚至在三亞的海灘，宣傳博鰲亞洲論壇的宣傳畫和條幅隨處可見；就連距博鰲論壇會址150多公里外的觀瀾湖高爾夫球場，來打球泡溫泉的客人都比平時多了不少，前來打球的客人中，有的連胸前掛著的博鰲論壇嘉賓證都沒摘掉就揮桿上陣了。

3月31日，博鰲亞洲論壇2012年年會開幕前夜，主辦方特意為遠道而來的貴客準備了一場高爾夫友誼賽和一場橋牌比賽。“這樣的活動很不錯，可以培養嘉賓間的友情，增進相互之間的了解，又讓這個世界級的論壇多了一份時尚感。”參加橋牌比賽的一位陳姓臺灣籍參會者向記者表示。

瓊海市的星級以上酒店基本爆滿，官方提供的兩家媒體指定入住酒店，也早在3月20日前就被搶訂一空。3月31日晚上8點，在瓊海市皇家騎士酒店，一些事先沒有預訂房間的記者，急得在服務臺前打轉。市區一些小型的商務酒店，一間標準間的價格，也從原來的不到200元，漲到了五六百元，但就是這樣，空房間也不太容易找到。

都是“交通”惹的禍？

博鰲亞洲論壇令博鰲鎮成為了名副其實的明星鎮，其上級管轄單位——瓊海市，自然承擔起了“家長”的職責。瓊海市政府審時度勢地把“大力發展會展經濟”作為其發展的方向之一。而博鰲鎮，則充分發揮其濱海小鎮及僑鄉文化特色，在打造獨具特色的“風情小鎮”上下起了工夫。

瓊海市區距博鰲亞洲論壇會議中心20公里左右，其“論壇效應”都如此強烈，身在其中的博鰲鎮還不得熱到爆啊？

4月1日下午，帶著這樣的心理預期，記者來到了距會議中心兩公里左右的博鰲小鎮，但沒想到，博鰲小鎮卻異常的安靜，那條從鎮里通往博鰲會議中心的寬闊馬路上，鮮有車影。和海南的其他地方一樣，小鎮的街道上也隨處可見博鰲亞洲論壇的宣傳條幅，臨街的店鋪也被裝飾一新，但卻人跡寥寥，甚至顯得有些沉悶。

“是交通問題影響了博鰲鎮。”在臨街的一家食雜店里，主人林先生向記者表示，重要客人都住在會議中心里的大酒店了，還有一些人住在瓊海市的指定酒店里，來博鰲小鎮住的人并不多，博鰲鎮雖然距會議中心所在地的東嶼島村只有兩公里路程，但卻沒有班車往來，如果沒有專車接送，這兩公里路程就得用腳量，鎮里沒有出租車，甚至連運營的三輪車都沒有。“其實就算你在鎮里租用當地人家的車輛，你同樣會遇到難題，因為，在進入會議中心的主要路口，都設有檢查站，沒有大會配發的專用車輛通行證，社會車輛根本無法通行。”

記者發現，盡管有種種不便，但論壇召開期間，博鰲鎮酒店的入住率還是增加了不少，據了解，一家知名網站的40多人采訪團隊全部住在博鰲鎮，這家網站在當地租了幾輛中型客車，并申辦了會議車輛通行證，既經濟又省時。另外，一些自駕車前來參會的嘉賓也會選擇住在小鎮。畢竟，如果交通的問題解決了，住在小鎮是首選。

如何“把人留住”

“每年除了博鰲論壇期間和春節期間外地人比平時多以外，大多數時間，瓊海市的外地游客并沒有多少，就拿酒店業來說，瓊海現有星級酒店27家，整個夏天和秋天，這27家酒店的入住率都不會超過60%，小型招待所和連鎖酒店的生意也都不好。有一家私營酒店，5年換了4個老板，個個賠錢走人。”瓊海市某商務酒店的負責人說。

4月3日，博鰲亞洲論壇2012年年會閉幕。4月5日，記者再次來到博鰲鎮，與前幾天相比，博鰲鎮顯得更加冷清。由于博鰲論壇結束，本來就為數不多的酒店頓時人去樓空，在一家不大的商務酒店，前臺服務員小王向記者表示，“我來這里工作3年了，每年博鰲論壇期間，我們最忙，但也最開心。為什么啊？因為人多熱鬧啊。”

酒店冷清下來，餐飲業亦立顯蕭條。在小鎮唯一的主要街道，盡管餐館林立，但生意卻并不見火熱。4月5日下午不到兩點，大多數餐館就宣告“下班”了。同一天傍晚，正是吃飯時間，多數餐館里，吃飯的人也并不很多。

在鎮政府對面的老南洋咖啡館，副鎮長王天利接受了記者的采訪。

王天利告訴記者，博鰲鎮常住人口大約是3萬人，住在鎮里的非農業人口不到3000人，2011年，鎮里制定了打造博鰲濱海風情小鎮《總體規劃》。“根據這個規劃，博鰲鎮的17個村委會、209個自然村，將有機地形成‘三軸、三區、三心布局，我們主要是想突出小鎮熱帶海濱特色，將民俗特色與建設現代化生態型的新居住區有機結合起來，協調發展。”

采訪中，記者感到，盡管小鎮的發展有了清晰的定位，但是在博鰲亞洲論壇舉辦了10屆的今天，小鎮里除了大量的東北餐館和川菜、湘菜等外地菜系的小餐館，具有當地特色文化的飲食、商品均難得一見。在鎮里走一圈，具有海濱特色和僑鄉烙印的建筑也幾乎無處可尋。對此，王天利表示，當地的一些村落還是很有特點的，比如淳樸的、原汁原味的鄉村文化，比如，樂城太陽與水低碳生態發展模式示范區的建設等。

“但是我們也有困惑。”話鋒一轉，王天利向記者倒起了苦水，“我們‘留不住人，游客坐旅游團的大客車來了，參觀了博鰲論壇永久會址，然后在鎮里轉一圈就走人了，有時大客車在鎮里都不停車，更別說在這里住宿和吃飯了。”王天利表示，“我們要想辦法把游客留下來，在這里吃住，這樣我們才有收益。”

一位鎮政府退休人員向記者表示，10年前，他的一個親戚從鄉下來到鎮里，連買地帶建房，花了30萬元左右就建起了300多平米的3層小樓，而且還是臨街商住兩用，現在，這樣的房子起碼賣到180萬元，這個親戚的房子增值了5倍。“但是，由于缺乏人氣，房子卻有價無市。”

據瓊海市旅游局官方網站的一份資料顯示，2011年1-7月，該市接待過夜旅游人數90。2萬人次，同比增長14。0%。其中定點賓館接待旅客過夜數57。5萬人次，同比增長15。4%；其他住宿32。8萬人次，同比增長11。7%。定點賓館、飯店開房率60。92%，同比增長2。6個百分點。

距“世界一流”還有多遠？

記者了解到，2011年，博鰲鎮投入資金420萬元，用于完善環衛設施，整治改造圩鎮環境，拆除各種亂搭建的違規建筑。“去年共拆除各類亂搭建筑1000多平方米，并對公共海岸、鎮區主要街道、地下排水管道、排污管道進行了清理。”

對于王天利給出的2011年基礎設施建設數據，一家東北餐館的經營者卻有著不同的看法：“博鰲論壇都落戶10年了，博鰲鎮還在忙著基礎設施建設，這對于高速發展的中國經濟而言，速度也太慢了。”

王天利坦言，目前，博鰲鎮跟達沃斯等國際化小鎮還有差距，主要體現在整體規劃、景觀設置和品牌提升上。“自2009年開始，在瓊海市委市政府的指導意見下，鎮里從文化軟實力著手，請來專家設計了‘博鰲圖案和‘博鰲色彩，全力打造特色‘風情小鎮和‘海南最美鄉村品牌，全面啟動了‘風情小鎮·中國博鰲形象體系的推廣，盡管目前還沒有達到預期的效果，但只要努力，我們的目標一定能實現。”

“我們（工作）做得不好，你們去報道博鰲論壇吧。”4月1日傍晚，瓊海市委書記祝春榮有些生硬地掛斷了記者的采訪電話。“書記這些日子忙壞了，幾夜都沒有睡好了。要知道，這是世界級的大會，也是瓊海市一年當中最重要的活動，沒有之一。”瓊海市委宣傳部的一位工作人員向記者表示，依托博鰲效應，在瓊海東部建設世界性的會議中心，這是瓊海市堅持不懈的發展方向。

瓊海當地一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人士向記者表示，交通成本，宰客現象，基礎設施如道路、公共交通等，加上服務意識、觀念的老舊，在某種程度上限制了瓊海的發展。“可以說，在前進的路上，困難不少啊。”該人士感慨道。

但這一切在瓊海市委書記祝春榮看來，卻并非難以解決的頑癥，“建設世界性的會議中心，是海南國際旅游島建設賦予瓊海的重任，也是瓊海發展現代服務業的選擇。”今年全國兩會期間，祝春榮曾向媒體表示，在過去的5年里，瓊海城市基礎設施建設已經累計投入了25億元。轄區的交通環境得到了很大改善，生活垃圾處理廠、污水處理廠、電網改造工程、供水管網建設等工程也相繼建成，城市承載能力不斷提升，瓊海已經走在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