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喜歡看書,不是天生就是愛讀書的孩子,而是因為一直體弱的孤單離群。印象中,小學的體育課,我沒有正經上過幾次。每次見其他同學圍著操場跑步,而我獨自坐在一個大樹下,獨享蔭涼,孤寂的看著同學們歡歌笑語,跑得滿頭大汗,然后從我身邊走過的時候,很關切的看著我。在這種關切中,我倍嘗自己的與眾不同,更加的孤獨和自閉。只有書是我不離不棄的好朋友,總是一言不發的在我左右陪伴,唯有讀書是我最快樂的一件事情。就這樣,小小的我讀遍了世界名著,最后無書可讀時,我硬是把《毛澤東選集》五卷讀完,還認真的記下厚厚一本筆記。當時的自己,雖不能真正明白所有書籍中的故事和闡述的道理,但對不諳世事的我還是有些可見性的影響,比如作文成績的優異及語文單科的突出。稍大一些以后,才真正體會到一本好書帶給我的豈止是文字上閱讀的愉悅,更是人生受益無窮的真理。正是因為這些書籍的熏習陪伴,如水般潤物細無聲的滲透,使得自己的成長多了一份修習。
大概是在高中的時候,讀到《論語》中這么一段:子貢問曰“有一言而可以終生行之者乎?”子曰“其恕乎。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當時眼前的畫面是子貢跪求師父教導一個能終身受益且規范自己行為的字,孔子沉默片刻道:那就是恕啊,子貢并不滿足并不恥下問,惜字如金的孔子才道出八個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在我一路走來的人生軌跡中,這八個字好像印在了我心里,如座右銘般深刻一隅,時時會映現出來。正是因為這樣,讓我凡事都會考慮體諒他人,這本就是佛陀利樂眾生的情懷,但我同時發現,每當我把不欲勿施人之時,就結下一份的善緣。當我把己所欲,人亦所欲,先欲人之時,就結下相當深厚的情誼。都說世間人情冷暖,冷的是心,暖的也是心,關健是我們要有一顆知冷知暖的心啊。
說到心,便想到“恕”的一字濃縮。我在想,圣人孔子知道很多關于寬容忍讓的字,為何偏要給弟子一個“恕”呢?卻為何不送他一個“容”或者一個“諒”再或者一個“忍”呢,后來我發現“恕”這個字,還真是有很多的內涵沉蘊其中,圣人孔子是否在送弟子“恕”字面之意時,捎帶又給了弟子一個更智慧的暗示,“恕”也,其實是,如是放下的心。
內觀自身,我發現,能做到如是放下自己的心,身也就如是的自在了。放下一顆執著心,就不會盯著某一處的不如意,時時與自己過不去;放下一顆虛榮心,就不會為了一時的光鮮,讓自己如莫泊?!俄楁湣分械呐鹘潜池撝簧膫悍畔乱活w嫉妒心,就不會用他人之長比己之短,使得嗔恨在清靜的心田埋下種子,終有一天長成苦惱自己的惡果。放下一切心,當花開時,繞地三匝看花開,只是看過之后,繁花似繁華,終會落葉歸根。放下一切心,當念起時,靜數一剎觀念起,只是觀過之后,百念歸白念,終是稍縱即逝。
正如一念花開, 一念花落 ,一念放下, 萬般自在。如我們歸元禪寺藏經閣的那幅經典楹聯所釋:看了便做做了便放下了了有何不了,慧生于覺覺生于自在生生還是無生。放下的智慧,其實是覺醒的智慧。這種覺醒只有自己去體悟實踐,才會有“揮一揮手,不帶走一片云彩”灑脫,才會有“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的田園情懷。
想起一個故事,說有個和尚,云游化緣之時,常常背著一個碩大的布袋,人稱他為“布袋和尚”。施主善士見他背著這么大一個布袋,以為是寺院里的僧眾共用的,便把吃的、喝的、用的裝了滿滿一布袋,和尚見化緣如此這般容易,再出門化緣之時又多背了一個布袋。有一天,他裝了滿滿兩大袋的食物回去,走到半路,因為太重,就在路旁歇息打盹。突然,他聽到有人說:“左邊布袋,右邊布袋,放下布袋,何其自在。”
他猛然驚醒,細心一想:對呀!我背著兩個布袋,這也想裝上,那也想裝,生怕少裝了一件東西,一天下來,吃不完、用不盡卻壓得人喘不過氣來。就此靈光閃現,丟掉了兩個布袋,幡然頓悟,得道成佛。
這個故事我不止一次聽說,雖聽在耳,未必在心。生活中依舊如那布袋和尚,一路走來,把布袋裝得滿滿的,舍不得放下。一路再前行,舍不得的東西越來越多。這個時候,我們背負的,哪里只有兩個布袋啊,有的時候,恨不能把自己也變成布袋。裝上對一切的欲望喜好,在人生的道路上亦步亦趨,愈行愈艱?;仡^再看看幡然開悟的布袋和尚,在放下布袋時的頓悟覺醒,我發現,看似很簡單的一個放下動作,能做到卻是多么的不容易。正如此時,夜沉人靜,萬籟寂靜,我手擎的書卷因為精彩而不舍離手,還有更多的燦爛哪曾離心?一首禪詩浮現腦海:任性逍遙,隨緣放曠,但盡凡心,無別勝解。其實,多少文字概括的萬般道理,相對于我們總是顯的無力而蒼白。
都羨慕閑云野鶴的逍遙自在,卻做不到但盡凡心的平常和坦然,不僅是但盡凡心,更應該是放下已盡的凡心,對人對物對所有,我們都只是暫時的保管者,又有何放不下呢?
一個“恕”字,當時的子貢讀懂了多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