總有一人需辜負

獨孤朔

快樂與痛苦，往往貫穿著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生。

《總有一人需辜負》像是一杯咖啡，為了飲下的滋味更醇美，本該向杯里加點糖，可是小湘、龍馬、粉絲、毒毒他們卻向里面加成了鹽。哭泣、痛苦、徘徊、后悔、心虛、遺憾，這些都是他們喝下鹽咖啡的感受，可是怎么辦呢，他們不是狄仁杰，又沒有元芳在旁邊以備咨詢，所以只能打碎了牙往肚子里面咽。龍馬說，結婚，多么甜蜜而沉重的字眼。可是還有人寧愿去甜蜜沉重，只因為是真的愛。小湘確實挺可憐的，被甩進了一個“他愛我我不愛他我愛他他不愛我”的經典漩渦。

其實所有的理由在懷疑面前都是借口，真正對的兩個人，縱使兩人之間千溝萬壑，也能跨過去牽住對方的手。LC渴望走進理想，最后不也是和現實相濡以沫嗎。

我們一起來品一品作者的這杯鹽咖啡，看看最后能不能加一些牛奶來增添些香濃的味道。作者認為總有一人需辜負，那么那個被辜負的，究竟是誰呢。

鍥子

被曖昧的光芒所充斥滿的霓虹燈街道，他們倆就那么無言地對視著。或許是凄迷的燈光太過濃厚，就像一抹化不開的迷霧，掩蓋掉了毒毒和LC臉上的尷尬，同時也掩蓋掉了我臉上的不安。

當我再次看到她，不禁嚇了一跳。前天晚上因在酒吧的偶遇并且緊接著被我帶到酒店過夜的女人就是她。而她，竟然就是好兄弟粉絲的女朋友。一種莫名的恐懼侵蝕我的思維，像誤食了毒藥一般，難受異常，卻又無從應對。

【Part.1】

畢業那天，我們拍了合影，也逛遍了之前從來沒有仔細逛過的大學校園，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忽然就要離開了，吃散伙飯的時候，幾個人好像都有點心神不寧的樣子。原本紛紛擾擾的很多同學，在例行公事般說完道別語以后，就潛入了墨一般的黑夜中。等到回過神來的時候，飯桌上儼然就剩下了我們四個。

毒毒悵然若失地猛吸手中的煙嘴，LC皺著眉頭，手指在手機上拼命地敲打著什么，粉絲一點一點將杯中剩余的二鍋頭緩緩送入口中，面頰上泛起了微微的潮紅。而我，則很尷尬地看著他們三個，想說點什么，卻又不知道該不該說。

這樣的氣氛讓人覺得壓抑。也許明天天一亮，大家就要各奔東西了。我們四個在一起了四年，同住一間房，同用一間廁所，甚至連基本的床位都沒變過。這種從朋友到兄弟的感情，似乎在被時間刻意宣告著：從明天開始，就要慢慢剝落了。

剛才那么多同學離開時所說的“再見”，有多少是“再也不見”的？

“吶，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不知道誰先開的口：“一起去找小姐玩吧，咱也搞個成人禮。”

穿過酒吧街，來到了隱藏于眾多酒吧后面的會所。粉色的燈光暗示著來到這里的每個人，多多少少要在今晚發生點什么。懷著期待、興奮以及一點點的不安，十幾張大紅色的毛爺爺被拍在了前臺小姐的手中。而我們也在心跳逐漸的加速中仔細觀察著這里的每一名佳麗，并在心中臆想著接下來會出現的場景。

但是想破腦袋我們也想不到，粉絲的女友竟然這么不合時宜地出現……

不知道是什么時候被跟蹤上的，在我們剛剛交完錢的時候，粉絲一回頭便像是被釘在了原地一樣一動不動，怔怔地看著身后這個有雙大眼睛的女孩。這個“程咬金”半路殺出以后，她便轉頭就走。粉絲連忙追了出去。

粉絲一把拉住了她，緊接著就是長達數十分鐘的無言對視。誰也不說什么，而我們三個則尷尬地看著他們倆，不知所措。

七月，空氣潮濕，晚上顯得尤其悶熱。毒毒一根煙抽完緊接著又給自己點上一根，深深吸入，然后緩緩吐出，似乎有點不耐煩的意味。LC也眉頭緊皺，有點想離開的意思。

而我，卻在酒醉微熏之際逐漸回憶起來，這個正在跟粉絲對峙著的女孩兒，正是前兩天我在這里的酒吧偶遇上并且隨后趁著酒醉跟我去酒店過夜的女人。后來，我才知道，她的名字叫小湘。

【Part.2】

她坐在床上，靠在我的旁邊。

打火機的聲音“啪嗒啪嗒”地響起，竄出的火苗點燃了煙頭。煙蒂被她夾在食指與中指之間，有時候我甚至覺得，那種細長的女士煙被她如此夾著的時候，她是那么的妖艷。

我們就這樣光著身子靠在一起，在酒店的包房中用沉默度過了退房前最后那珍貴的兩個小時。

迷霧般的煙圈被她從口中緩緩吐出。接著又發著狠地吸著，儼然就像是一只吸血鬼，吸食著那快要被燃盡的生命。也不知快要被燃盡的是她手中的那支煙，還是她自己的青春。

“龍馬，我們什么時候能不再這樣？”小湘丟掉了手中燃盡的煙蒂，躺倒在床上，目光自下而上，正好刺中了我剛剛下移的雙眸。我害怕與她對視，就像是害怕粉絲聊起他情感不順的事情一樣。

“他還沒放手，不是么？”我移開了與她對視的目光，“小湘，你知道的，我不想做對不起粉絲的事。”她有著一雙大大的眼睛，笑起來的時候眼里仿佛散發著璀璨的光，可是現在看來，她的眼中只有灰冷：“你已經做了，不是么？”

“再等等，好么？”我的語音有點發顫。

小湘的嘴角微微揚起，劃出了一道譏諷的弧度：“從兩年前你們畢業開始，你就在說這句話了。”

我無話可說，只得怔怔看著窗外。

“你是在害怕他么？”小湘牽動著嘴角，對我的提問尖刻得不留任何余地。

“我……”我微微愣住，一時之間卻又找不到合理而又合適的答案，小湘的手機突然響起，打斷了我們的對話

奏響著美妙旋律的白色Iphone4，我記得這還是去年粉絲省吃儉用辛辛苦苦存了四個月的薪水給她買的。

“喂。”按下接聽鍵，小湘的眉皺得比剛才更深了。

看這表情就知道，又是粉絲的電話。

“我在南京出差呢。”

“我又不是囚犯，為什么一天二十四小時都要隨時向你匯報行蹤啊？”

“你冷靜點。”

“我最討厭的就是你這越來越臭的脾氣。”

“我的事不要你管。”

“好啊，你去報警啊，有本事你去啊。”

咽喉干燥難耐，我便下床徑自倒了一杯水。

“手機已經被小湘扔在了床角：“我跟他的感情已經完了。”小湘緩緩從床上坐了起來，眼角似乎濕潤了許多，“龍馬，別再拖了，好嗎？我耗不起了。”

我微微點著頭，卻無法直視她灼熱的目光，只得借由喝水的動作來刻意躲避以及掩飾。

但是我心里卻比任何人都清楚，我和小湘的事情若是公諸于眾，我們倆和粉絲之間都完了。似乎是已經習慣了我的這種應付，她長長地嘆了一口氣，起身收拾著自己的東西，然后在離開房間之前留下一句話：“我先走了，再聯系。”說得就像是在交易一般。就如同我兩年前那晚所擔心的，她真的想起我來了，原來那樣的記憶她也是記得清清楚楚，她是個聰明的女人，她沒有對粉絲說我們之間的事，而是通過向粉絲索要我們幾個的聯系方式，最終找到了我。

該來的，躲也躲不掉。她也并非那種興師問罪的姿態，只是單獨找我普通地吃個飯而已。

畢業后，大家也各奔東西，我們四個很自然也分布在了不同的城市。也許多虧了這種地理因素，我和小湘之間的這種關系才能保持到現在。

他們倆的關系一直不好，這是從一開始我們就都知道的。

她說她只想和我在一起。

可我到現在都沒想明白，小湘到底是因為真心喜歡我，還是因為只是一味地想離開粉絲抑或，想利用我來打擊粉絲？

退房的時間到了。

我悻悻穿上衣服，手里緊攥著房卡去大堂退房。其實小湘知道的，我害怕得不得了。

【Part.3】

三天后，我接到了LC的電話，那小子居然來南京了。各奔東西的兩年之后，我沒想到再次見面時第一個會是他。周五下午五點半，我一下班就急匆匆趕到了公司附近的一家藍灣咖啡廳，LC早已在臨窗的位置等候著我。

雖然兩年過去了，他還是一如既往地喜歡臨窗的位置，可見并不是所有時候時間都能肆意妄為地改變什么。

“不好意思來晚了。”點了一杯拿鐵，坐在了LC的對面。還在念書的時候，LC就是有點白白胖胖的樣子，現在看來似乎比那時候又多了幾塊肉，而且也不知道何時鼻梁上已經架起了一副眼鏡。

“兩年不見，你還是喜歡喝拿鐵。”LC笑笑，卻沒有像以前念書的時候那樣一見到我就死命抱著我。顯然，我們都成熟了，看得見的東西不容易改變，而有些看不見的東西雖然沒有被我們刻意地注意，但卻在不知不覺中，慢慢走樣了。

“你也還是一樣，總是喜歡臨窗而坐。”我不置可否地笑笑，“怎么忽然來南京也不提前通知我聲？”

“我也是臨時決定的。”LC扶了扶眼鏡，“家里有點事。”

“哦？”

拿鐵咖啡的牛奶香飄進了我的鼻腔。：“離家出走？”我半開玩笑地問。

LC臉上的笑容微微淡去了些，沉默了一會兒，開口：“我爸媽給我下了最后通牒，讓我下個月必須結婚。”

“結婚？”我一愣，“這么快？”

LC搖搖頭，笑得很尷尬：“父母之命。”

在我們這個原本應該為了生計、為了未來奮斗拼搏的年紀，卻赫然聽到LC要結婚的消息，雖不說震驚，可我也是著實吃驚了一把。LC的家境一直很好雖然也被大家所熟知，但是如此年輕卻要進入婚姻，不管怎么說，都著實讓我們無法立即接受。

“結婚對象呢？”

“是我爸生意伙伴的女兒，貌似上面還有點關系。”LC輕輕攪動著自己面前的卡布奇諾，一陣濃郁的咖啡香飄了過來，擾亂了我拿鐵的牛奶香。

“人長得漂亮，學歷又高，還很懂事，又會哄我爸媽開心，我爸媽喜歡得不得了，所以天天催著我結婚。估計這兩天，新房就快裝潢好了吧。”

“可是從另一個角度來講，你這可是別人求都求不來的好事呢。”我想了想，媳婦這么優秀，雙方家境又好，作為一個男人沒理由不想接受這一切的。

“可是我不想結婚。”LC無奈地說。

“為什么呢？”

“不知道，但我就是不想。”

店里播放著《WhateverItTakes》的旋律，正好適應了我們之間稍帶尷尬的沉默氣氛。

期間，LC的手機震動過多次，如同兩年前一樣，他皺著眉，在手機上敲擊著什么。

“女朋友的短信？”帶著點打破沉默氛圍的意思，我隨口問道。

“還有我媽的。”LC的表情看上去很郁悶。

“去吃飯吧。”我喝下了最后一口拿鐵，苦澀的咖啡味不是很濃，這也是我為什么喜歡拿鐵的原因，“我請你。”

“是啊，短短兩年就坐上了項目主管的位子，我還沒來得及恭喜你，不過這頓飯你早就該請了。”LC笑笑，臉上的陰云淡去了一些，“恭喜你。”

【Part.4】

這一頓晚飯，LC借酒澆愁，滿嘴的酒話中都是對于結婚的抗拒，將心中的不滿和抑郁徹底發泄出來。

婚姻真的有這么恐怖？那小湘如果和我在一起，是為了最后能夠結婚嗎？粉絲又想過要和小湘結婚嗎？

其實我現在很難理解LC的心情，結婚是喜事，為何LC乃至更多人卻如此抗拒結婚？好不容易扶著LC到了賓館，正坐在床上的時候，小湘的電話打了過來。

我看LC已經開始打呼嚕，才敢拿起手機接電話。

“喂。”我刻意壓低自己的聲音。

“喂，龍馬。”小湘的呼吸從話筒那邊蔓延過來，跟無力地依偎在我懷里時候的樣子一模一樣。

“LC在這兒，怎么了？”

“LC也在？他怎么會在那里？”很顯然，小湘愣了一下，原本想要脫口而出的更多的話卻像是在嘴邊打了結，堵在了一起。害怕LC忽然醒過來，我背對著LC，聲音又放輕了些：“普通地吃個飯，沒什么。你忽然打電話給我，有事嗎？”

“我……”那邊欲言又止，終究沒說出來。“嗯？”我不明所以，卻又礙于LC的存在不好刻意繼續追問。電話那頭沉默了一會兒，終于微微嘆了口氣：“沒什么，只是忽然很想你了。”

“噢。”我淡淡回應。

“你也早點休息，我先掛了。”小湘的呼吸有點重。

“等下。”叫住了她：“我想問你個問題。”

“嗯？什么？”她好奇地問。

“你……”我頓了一頓，感覺口干舌燥，“你會跟我結婚嗎？”

聽筒那邊傳來的是漫長的沉默，就算看不見，我也能從幾乎窒息的呼吸聲中感覺出來，小湘此刻萬分驚訝的表情。

我自己也很驚訝于為什么忽然會問出這樣的問題，只是覺得要是不知道她的答案，會很不安心。見她久久沒有回音，便輕聲問道：“怎么了？”

“為什么忽然問這樣的問題？”小湘似乎在責怪著我：“嚇我一跳。”

“回答我好不好？”少有的，我的語氣非常認真并且具有侵略性。

“當然啊，跟你在一起就是為了結婚啊，那不才是我們最終應該有的，最美好的結局么？”小湘一邊平復著自己的情緒，一邊用嬌嗔的語氣責怪我，“你又在亂想什么呢？”

“沒。”我做了一個長長的深呼吸，“不早了，你快早點休息吧。”

“你怎么了？”小湘依然擔心地問道。

“可能是喝多了吧，沒事，睡一覺就好。”我隨便找出搪塞的理由，說道：“你快睡吧，我也頭疼得厲害，想睡覺了。”

“嗯，好，記得喝點水啊，老喝酒，小心弄壞身體。”小湘在那一邊細細提醒囑咐著，至于后面說了什么我也沒聽到，總之便是在閑話式的絮叨之后掛上了電話。

小湘說要跟我結婚。

不管真的假的，光是這么說出口了，就足以震動我的內心了。

結婚，多么甜蜜而沉重的字眼。

【Part.5】

第二天一大早LC就走，我送他去的車站。他說暫時不會回家，就算不能逃婚，也要在這最后一個月的倒計時中出去走走。并且努力用一個月的時間說服父母和女朋友，將婚期順延。

“找個女朋友吧。”臨走時，LC這么對我說道。

“看緣分吧。”不知道算不算得上因緣巧合，也不知道此時的小湘能不能稱之為是我的女朋友，我有點心虛，隨即補充道：“還年輕，不急。”

“呵呵。”LC略帶尷尬地笑了，直到上車時這種尷尬還一直存在著。

這兩天我和小湘依舊保持著那種不遠不近的關系，偶爾會有電話，也偶爾會一起吃飯見面。她在南京足足留了十多天，才回到了粉絲所在的泰州。

可我感覺得出來，那地方并不屬于她。

小湘不在身邊的情況下除了工作，閑暇之余便是跟粉絲一起打魔獸，似乎只有這個，從我們認識到現在一直都沒有變過。像一種習慣。

粉絲的水平很高，幾乎達到了半職業的水準。記得以前念書的時候，總是由他帶領著我們其余三個人在網上狂賺積分。看著一場場比賽完之后平臺所提示的積分加成的信息，粉絲的存在就如同神一般光芒萬丈。

雖然這種感情早已淡去，但是我還是經常和粉絲在平臺打魔獸，即使我和小湘已經在粉絲不知情的情況下發生了這么多事情。

這一天粉絲特意地找了我，讓我早點在平臺等他。

上YY，進頻道，所有動作熟練得沒有一點瑕疵，可是當我看見他的馬甲靜靜地躺在頻道列表中的時候，心卻“咯噔”一跳。

“我來了。”我淡淡地說。

“老地方。”

沒有一句廢話，也沒有任何寒暄，就連以前一見面就習慣半開玩笑捉弄對方的那句“小賤人今天又去哪里泡妞了”也不再出現了。

粉絲的脾氣不好，容易暴躁，當他不說話的時候，就證明他在極力壓抑著自己的情緒，并且隨時都有可能爆發。

我什么話也不說，進入了我們以前一直在里面爭取著榮耀和勝利的房間，并且快速地打開了游戲。

粉絲在等著我，也在等待著勝利，更在等待著那個能夠成為他不滿情緒發泄口的白癡，而那個白癡就是我。

還是跟以前一樣的OB房，頻道里面很安靜，我們兩個誰都不說話，但是誰都是有一肚子的話想要說。沉默如同恐慌一般蔓延開來，使他那邊的鍵盤和鼠標的敲擊聲更加清晰了。

“你今天怎么了？”實在有點受不了這尷尬而沉默的氣氛，我首先開口問道。也許是我自己害怕在我做好心理準備之前，粉絲就知道了我和小湘之間的事情。

粉絲的戰斗單位被一個個制造出來，如同他心中極力壓制的猜疑和憤怒，緩緩前進。

粉絲沒有回答我，我只能聽見他在鍵盤上因操作增多而產生的鍵盤敲擊聲變得更快了。

“不爽。”過了好久，粉絲終于冷冷回答，瘋也似地敲擊著鍵盤，“很不爽。”

我的心幾乎都提到了嗓子眼兒，但還是強自抑制著心中的驚慌，問：“出什么事了？”我的心跳前所未有的沉重且激烈。粉絲又不說話了，就是這種時而間斷時而蔓延的沉默讓我恐慌異常，宛如被籠罩在夢魘之中。

“龍馬，我今天是想拜托你一件事情。”終于，不知在過了多久之后，粉絲再次打破沉默。

“說。”我更心虛了。

只聽粉絲長長嘆了口氣，那邊的操作不知為何也慢了一點，用來監視的獸族步兵沒有操作到位，死在了對方蜘蛛的齊射之下。

“我懷疑小湘在外面有男人了。”粉絲說，“而且那個男人就在南京。”

一陣冷汗頓時從我全身沁出，一瞬間就濕透了我的后背，等粉絲把后面那句話說完的時候，我才確定我的事情還沒有曝光，但是光是這樣，我就差點窒息了。如果今天粉絲是當著我的面說，一定會看出破綻。

“這段時間她沒事就往南京跑，哪里不好去非去南京，而且一待就是一個多星期，什么事情啊讓她留這么長，她們公司我也不是很了解，反正肯定有事兒。”粉絲的聲音略微有點顫抖，“龍馬，你就在南京，下次她來的時候我把她乘坐的車次告訴你，你去車站幫我看看，到底是誰接的她，然后他們會去哪里。”

“這其中不會有什么誤會吧？”我極力調整著呼吸，并假惺惺地問，“還是你想多了？為什么不好好談談？”

“一跟她談她就跟我吵，怎么談？”粉絲的情緒有點沮喪，也有點低落，“我覺得我掌控不住她。”

“是不是覺得，其實你們并不合適？”小心翼翼地，我這么問出了一句。

粉絲似乎愣了一下，劍圣的操作沒有到位，被對方的技能砸在身上，不幸殞命。

他沒有回答，只是貌似很專心地打著游戲。而我的心也跟著有一拍沒一拍地跳著，手掌已經潮濕。

粉絲的大軍兵臨城下，重新復活的劍圣帶著部隊浩浩蕩蕩地沖進了對手的老巢。

粉絲那邊的鍵盤聲和鼠標聲已經沒有一開始那么快速了，這種情況下粉絲就算不動手也能贏了。

“我好歹跟她這么多年了，”粉絲的口中念叨著，聲音不大，但我卻一個字一個字地聽得異常清晰，“這么多年了啊，她想出去就出去，還說我脾氣越來越差，她自己連手機都設了我不知道的密碼，這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只能像是在配合他一般，深深地嘆了一口氣。

劍圣扛著大刀，咆哮著在死亡騎士的頭上砍出一個又一個的紅字，觸目驚心。而這一個又一個的紅字，卻像是在一下一下扇著我的耳光，讓我愈加難受。

粉絲還在毫不間斷地攻擊。

“我感覺，我和她快完了。”終于，在整局游戲快要接近尾聲的時候，粉絲再次開口，“她受不了我，而我也受不了她。”

似乎是出于情緒上的發泄，粉絲操作苦工上前在對方基地面前造下了自己的獸族基地——在魔獸中，這被視為是對對手的一種羞辱。

似乎對方終于遭不住粉絲的這種瘋狂舉動，打出“GG”，并且在爆了一句粗口后退出了游戲。

空蕩蕩的YY頻道只有我和粉絲兩個人。GAMEOVER之后，似乎連心都空了。

“為什么不直接分手呢？搞得這么神秘還要查那個男人，有沒有咱們先不說，就算有，最后就算知道了那個男人是誰不還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嗎？”我不知道我是在為粉絲著想還是在為自己找著解脫的出口，“直接分手，干脆利落，對你、對她都好。”

粉絲退出了游戲，沒有說話，似乎是在思考著什么，我的心也再次緊張起來，期待著他干脆利落的決定。

“不行。”猛然，他的話就像是剛才游戲中劍圣的大刀一樣一下子劈中了我的軟肋，“我就想知道那個男人是誰，有那么大的魅力讓她這樣對我。”

“那……”我心虛，不怎么敢正面回應，“那為什么不自己親自來看看呢？”

“公司請假不方便。”好熟悉的理由，我記得我也用過好多次這樣的理由搪塞小湘以拒絕讓我去泰州陪她的要求。

“龍馬，當我求你。”粉絲在網絡的另一端放低了姿態，懇求般地說道，“幫我找出那個男人，哪怕只有照片，我也心服口服了。好不好？”

不知道在小湘面前，粉絲有沒有如此放低過姿態。

“好，我答應你。有了結果我就會通知你的。”我長長嘆了一口氣，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可是面對粉絲如此的請求，我沒有辦法拒絕。但是犯案者和查案者最終是同一個人，這也許只有在最扯淡的小說中才能見到了。

忽然覺得，我們的人生比小說還他媽扯淡。

【Part.6】

小湘打電話跟我說要結婚。因為她懷孕了。

“K8456，中午一點之前到南京。”粉絲的短信只有寥寥數字，為了避免我不認識她，特地還發了一張小湘的照片給我。

還是好久以前的照片，這張照片我很久以前就看過了。

南京火車站，小湘依舊打扮得那么時尚艷麗，新買的太陽眼鏡很好看。可是墨黑的太陽鏡下，卻是一雙帶著淚痕的眼睛。

也許在來的前一天晚上，她已經狠狠哭過一次了。

“什么時候的事情？”熟悉的酒店，熟悉的520房間。

“前陣子晚上打電話給你的，本想跟你說那個好幾天沒來了，但是那次LC也在，我就沒好說，也是怕自己多想。”小湘坐在床上，又從包里拿出了煙，用打火機點上。

BlackDevil，煙盒上異常拉風的字體如此標注著。

“后來呢？”我站在窗口，只覺得心里特別亂，只能通過發問來慢慢地整理著自己的思緒。

小湘緩緩吐出一口煙霧，竟然有一點巧克力的味道：“后來我買了測孕紙，上面顯示…顯示我懷孕了。”

我的心中再次一緊，就像是心臟忽然被什么人緊緊抓住似的，差點透不過氣來：“可靠么？”

“我不知道。”小湘搖著頭，猛吸了一口煙，緩緩吐出后似乎才稍微鎮定了點，“我真的不知道。”打開手機看著粉絲發給我的簡訊，此時的我真的感覺到上帝仿佛在某個角落用充滿譏誚的眼神看著我。

“別抽了。”看著小湘一口一口地吐著煙，我就感覺到莫名的心煩，緊接著伸過手去，將她手中的黑魔鬼（女士煙的一種）奪了過來，掐滅在煙灰缸中。

煙頭上的火星暗淡下去，我嘆了口氣：“對身體不好。”

小湘也是很莫名地看著我，以前我從來沒有做過類似阻止她抽煙這樣的舉動，或許今天，我也被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搞得有點神經質了。

“結婚吧，好不好？”小湘站起來，抱住我，呼出的氣息吹拂在我的耳朵。

我的雙手也習慣性地抱住了她，撫摸著她的后背：“先去醫院檢查一下吧，把這個事兒確定了再說。如果結婚的話……那就把這件事情跟粉絲說吧。看來，瞞不下去了。”

在南京認識我的人也不少，為了避免被熟人撞見，我們第二天就去了蘇州，找了一家不錯的醫院。

進去的時候我感覺到我的心都快從嗓子眼兒跳出來了，心中在以各種方式祈禱著小湘的肚子里千萬不要出現不該出現的生命。

周圍經過我們身邊的護士及其他病人仿佛跟我們毫無關系，與行尸走肉毫無區別，這里就像是地獄和人間之間的交界處，充滿了生離死別，也充滿了蒼白麻木。

掛完號之后，我們就乘上電梯，前往處于三樓的婦科。電梯門打開的一瞬間，婦科走廊只顯得昏暗深沉，跟樓下大廳的通風明亮完全不一樣。

走出電梯門，我就覺得雙腿有點發軟。這就像一場身負血債的戰爭，像一場神圣莊嚴的血祭，不容任何推脫。

小湘的步伐也有些趔趄，似乎是在害怕著什么一般。

“龍馬？”

忽然，我聽見有人試探著叫了我一聲，原本精神狀態就處于極度緊張下的我，被這一叫差點失了神，如果不是跟小湘相互挽著，說不定我立馬就給跪下來了。

我機械地回過頭，完全想不到在這個陌生的地方竟然還會有人認識我，在我正在猶豫是不是要低著頭，擠眉弄眼地告訴人家認錯人了的時候，卻看到了一身白的毒毒。

眼細，皮白，但是嘴邊的胡渣卻還是跟以前一樣不怎么打理，原本應該是很秀氣的文藝青年，卻還是原來那副萎靡的樣子。

但是在他同時看到挽著我的小湘的時候，眼中卻只剩下了狐疑和驚詫。

【Part.7】

念書的時候毒毒因為是我們之中抽煙最兇的一個，被我們戲稱為“煙毒”，后來叫得親昵了，就變成了“毒毒”。

一天一包的吸煙量，早就使他的身體內部成為了一座久化不散的毒潭。

把小湘一個人送進去檢查之后，趁著她接受檢查的時間，我和毒毒便跑到了醫院的外面來。

“你怎么會在這兒？”醫院的正門處有著一大片花壇，我們倆走到花壇前，我看著天，他點著煙，動作依舊那么熟練。

金南京，記得當初他偶爾手頭寬松的時候才買得起。

“畢業以后找不到合適的工作，家里人托關系讓我在這里的藥房給醫生配配藥，打打下手。”毒毒吸了一口煙嘴，煙霧也緊隨其后被他吐出，“混混日子唄，求個安穩。只是醫院里面不讓抽煙，每次煙癮犯了都要偷偷溜出來，麻煩得要死。”

記得剛開始認識毒毒的時候他還不是那么嗜好抽煙的。

只是大二的那一年，跟毒毒相戀了四年的女友竟然跟別的男人跑了，而且四年之間有兩年半的時間是在跟別人劈腿。

我還記得毒毒那晚醉得很兇，煙一根接著一根，拼了命似的狂抽不止，手機一遍又一遍地撥打著那個女孩兒的號碼，可是一次又一次的音樂鈴聲后面都是同樣的一句回復：“對不起，您撥打的用戶正在通話中，請稍后再撥。”

誰都勸不住，粉絲、LC還有我用盡了各種方法，哪怕是提出一起去找小姐，毒毒也滿身酒氣地死賴著不肯走。

甚至到最后還迷迷糊糊地將煙灰摻進了啤酒中一并喝下。

“真沒想到你會在這里。”我寒暄著，就像跟毒毒在討論著天氣一樣，“兩年不見，怎么還沒戒煙？”

毒毒笑了笑：“成習慣了，戒不掉了。”

我也尷尬地跟著笑了笑，其實在這種情況下被他碰見，我心中也有著說不出的滋味。

“找個女朋友幫你一起戒啊。”我半開玩笑地說道。

“女朋友？”毒毒徹底地冷笑了一聲，轉過頭來看著我，“還被騙得不夠慘？”

我無言以對，從毒毒的眼神中，甚至可以看到當年那堆積如山的煙灰和沉暗渾濁的啤酒。

那是一段誰都不愿意去回首的已逝青春，其中有著太多的不堪和無奈沖擊在我們的生命之中。直到現在，它們有時候還會如同夢魘一般附著在我們的內心深處。

“對了，你和她…”毒毒的視線往醫院一號樓撇了撇，“怎么回事？”

我聳聳肩，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還能是怎么回事，就是那么回事嘍。”

毒毒大概也猜出了七八分，問：“什么時候開始的？”

“兩年前。”

“怎么認識的？”

“一夜情。”

一直感覺毒毒抽煙的速度很快，跟小湘完全不同，沒有小湘的那種偏執，只是為抽而抽。只是幾句話的時間，一根煙就只剩下了煙頭，被他踩滅在了腳下。

“你是不是瘋了？”隔了半晌，毒毒忽然來了這么一句。這是我意料之內的事情，他這么說我一點都不驚訝。

我沒有回答，因為我根本不知道該如何去回答。

見我不回答，毒毒也嘆了口氣，問：“她懷孕了？”

“測孕紙上的顯示結果是懷孕了，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來醫院檢查了。”

“為了不讓人認出來，還特意來了蘇州？”

“我也是沒有辦法。”

毒毒又把頭轉到一邊去，似乎是意識到自己有了一種多余的激動。而我也只是把目光放在了面前的花壇中，卻不知道究竟在看什么。

過了會兒，毒毒又問：“如果真的懷了，你們接下來打算怎么辦？”

“小湘說，她要結婚。”我就像被人在肚子上狠狠踹了一腳，幾乎一口氣把所有的實話都吐了出來，“她不想再拖了，讓我和粉絲攤牌。”

“結婚？”似乎是聽到了什么極其可笑的字眼，他的嘴角微微有些抽動。

“你們倆沒有結果的。”毒毒一副肯定的樣子。

“為什么？”我抬頭。

毒毒的話卻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我跟小湘之間的所有幻想：“如果真的有孩子了，你確定這個孩子是你的？”

話音落下的瞬間，近乎恐怖的空白，一瞬間就侵占了我的大腦。我什么都沒想，也什么都不敢想。因為只要有一點想法任其肆意增長，那么我和小湘之間的幻想就會統統破滅。剩下的，就是狗血而又殘酷的現實。

可是毒毒的語言就像充滿敵意的轟炸機，在我已經剩得不多的天真面前，進行著毀滅式的狂轟濫炸。

“男女之間沒有絕對的忠誠。”毒毒望著我，似乎想用當年那一次近乎尋死的大醉來證明自己的觀點，“我想，你應該明白的。”

我明白。我很明白。

“跟你有著這樣的關系的同時，名義上卻還是粉絲的女朋友，你真覺得，她是想好好跟你在一起的？”毒毒的攻擊毫無余地可言，“就算你們在一起之后，你確定她的身邊不會再有第二個第三個像你這樣的角色出現？”

毒毒的話語充滿了侵略性，并且在占據了對話的主導地位之后給予了我致命一擊：“原本就是經過一夜情相識的女人，有何忠誠可言？”

“這樣的女人，我是瞧不起的。”毒毒的目光變得有些黯淡下來，也不知道他瞧不起的是這樣的女人，還是那個高明得如同神一般的前女友。抑或是，瞧不起我。

然而毒毒的一番話，卻在我的心中掀起了一陣洶涌的波瀾。

“不管做什么事，都要考慮值不值得。我就覺得我那一次發瘋，很不值得。”毒毒走到我面前按著我的肩膀，嘆了口氣，很誠懇，“龍馬，我們至今為止也相識六年了，不要怪我把話說得太難聽，我只是不想你吃虧。”

“我明白，沒有怪你的意思。”我點點頭，繼而又說，“其實你這些道理我都懂，可能，我只是害怕良心上會過意不去。”

毒毒看看手表，覺得自己溜出來的時間差不多了，轉身走回了一號樓，可是卻又在最后留下了一句話給我：

“這年頭的人，良心什么的，早就沒了。”

【Part.8】

懷著忐忑的心情，我一步重似一步地回到了三樓的婦科，電梯門一開，我就看到小湘失魂落魄地坐在走廊的的座椅上，看著手中的紙條，微微出神。

我緩緩地走到小湘的身邊，忽然，她猛地站起身，緊緊抱住了我，那一瞬間的用力差點將我直接撲倒在地。

“龍馬，我……我……”小湘的聲音帶著哭腔，在抱住我的時候眼淚止不住地流了下來，沾濕了我的肩膀，“我有了。”

酒店房間中，小湘沒有繼續抽煙，只是怔怔地看著我，發愣似的一動不動，宛如一尊雕像，只有視線還有著略微的抖動。

此時正被我緊緊攥在手里的化驗單上已經被小湘的淚水沾濕。

“龍馬，我們該怎么辦？”雖然聽上去是提問，可是小湘的話語間卻滿是肯定的語氣：“我們結婚吧，只有結婚了。”

毒毒之前的話還回響在我的腦海中，腦海中洶涌的波浪同時也卷起了內心深處對于小湘的質疑。

“好不好？”接近于懇求，小湘的眼淚再一次滑落了下來。

心中滿是不甘愿的我，一如既往地重復著這兩年間重復過千百次的話：“再等等，好么？”

“為什么？”小湘的嘴角抽動著，“我現在都有你的孩子了，不結婚，你讓我怎么辦？”

這孩子是我的么？這句疑問從毒毒提出來的那一刻起，就在我的心中被無限放大，雖然我沒說，可是面對一開始毫無忠誠可言的一夜情，她肚子里到底誰的孩子，也讓我產生了一層又一層的質疑。

“打掉吧。”我不敢看她的眼睛，可是話語間卻滿是下定決心的態度，“我們現在還不適合結婚。”

“什么？”小湘忽然放開了我，掙脫我的懷抱，并且充滿詫異地死死盯著我，就像是看到了一頭怪物，“你再說一遍？”

“我想……”有點猶豫，但是想起了粉絲的短信，想起了手中的化驗單，也想起了毒毒那番針鋒相對的話，即使我和她有著兩年的情分，我還是咬咬牙說了出來，“我們不適合結婚。”

小湘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那種眼神似乎恨不得立刻把我撕碎：“我跟了你兩年，這兩年我背負著壓力為你付出那么多，現在你一句不合適就想全盤推翻我們這兩年的關系？”

“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心里在發抖，木訥地將蒼白的解釋說出口，“你冷靜點。”

小湘把頭轉過去，又從包里將黑魔鬼拿出來，并且點燃，深深吸了一口。

又是那讓人莫名心煩的煙霧，我伸過手去想把煙給奪下來，沒想到這次她卻躲開了我，并且毫不留情地推開我的手，同時朝我大吼：“你別碰我！”

我呆立在當地，不知如何是好，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把煙一點點抽完。

“呵，我真的是太傻了。”煙頭被扔在地上，黯淡的火光漸漸熄滅，伴隨而來的還有小湘帶有些許自嘲的冷笑，“竟然和你這么虛偽的人在一起了兩年，維持了兩年的地下戀情。原來跟你在一起和跟粉絲在一起一樣，”

頓了頓，她補充道，“一樣看不到未來。”

未來。

是啊，即使是兩年，我從心底也無法相信她，無法相信我不會走粉絲的老路。兩年的地下戀情。說到底，不就是跟同一個人，在兩年之間重復著無數次的一夜情么？

小湘低著頭，忽然又走過來挽著我的手：“龍馬，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沖動了，我不應該這么說的。我們再好好談談好么，抱歉，我不應該激動的……抱歉……”

我嘆了口氣，沒有說什么，掙開了她伸過來的手。

她哭了。

哭得更厲害了。

“小湘，把孩子打了吧，他根本不適合被生下來，我說真的。”我第一次聽見她這么哭，近乎撕扯，近乎瘋狂。

“對不起。”我搞不清楚是因為害怕她的哭泣，還是因為害怕這兩年的記憶纏著自己，如同發自本能的，道了歉。

她還在哭，被我掙開之后一屁股坐在地上，一直哭。多少次，我想要將她抱起來，摟在懷里輕輕哄她，直到她破涕為笑。幾次想伸手，卻又像忽然泄了氣的皮球一樣，失去了勇氣。就這樣，我呆立在原地，什么也不做地看著她哭完，直到天黑。

看到了她哭泣的結束，也看到了我們倆之間這種關系的崩盤。

第二天，我就陪她去做了手術。她的反應異常冷靜，什么話都不說，似乎面部神經已經麻木了，就算用盡了全身力氣，此時也擠不出一滴眼淚來。

之后，我們倆就很久沒有聯系過了。

【Part.9】

忽然沒有了她的陪伴，平日里我竟然感覺到寂寞和孤單。工作一直是那么有條不紊地進行著。可是我卻沒有之前想象中那么高興。

也許是之前一直習慣了有她陪伴著的日子，在她離開我的生活之后我才驚然發現，自己身邊連一個像樣的異性朋友都沒有。

寂寞之余除了如同往常一樣跟粉絲一起打魔獸，偶爾我又重新回到當年喜歡去的酒吧街逛逛，品嘗著各類美女和名酒給自己帶來的感官上的刺激。三個星期后我又來到了兩年前的那家酒吧門口，我記得當時就是在這里遇上了酒醉的小湘。

正要進去的時候，身邊一個姑娘與我擦身而過，身上濃烈的香水味刺激著我的鼻腔，弄得我差點打了一個大大的噴嚏。

那姑娘似乎喝得不少，在別人的攙扶下弓著腰，扶著酒吧門口的法國梧桐，發了瘋似的嘔吐起來。出于好奇我回過頭看，妖嬈的身材，華麗且性感的服飾，在這種容易讓人燥熱的天氣下，確實稱得上一流的夜店女王。

只可惜旁邊扶著她的男子卻是一臉不懷好意的笑。又即將是一場艷遇。

那個男人摟著她，另一只手遞過去紙巾，卻被她一手推開：“你別碰我！”聲音很大，幾乎讓旁邊經過的人都聽到了。

那男人訕訕地笑，什么也不說。

但是這聲音在我聽來卻是如此熟悉，小湘那一次在酒店時對我說的那句“你別碰我”跟此時的語氣、聲音如出一轍。我努力地想看到那個女人的臉，卻又像在害怕她認出我來，不敢靠近了看。

可是那身材，那聲音，幾乎與小湘一模一樣。不，我敢肯定，那就是小湘。那是一種出于身體本能的認知。

她終于吐完，在身旁那個男人的攙扶下搖搖晃晃地上了一輛寶馬車。

而我，卻悄悄取出手機，將小湘上車那一瞬間拍了下來，留下了小湘的側臉、男人的樣子，以及那侵蝕性極強的，“BMW”三個字。

那款車，即使是我也要不吃不喝存三年的薪水才能買到。保存好照片后，我便鬼使神差地發給了粉絲，后面附上了一句話：“不用多想了，分手吧。”

之后，目送著寶馬車的絕塵而去，我的心里有一點失落，但是不知為何更多卻是一種解脫的心情。

酒吧街依舊很熱鬧，來來往往的年輕人絡繹不絕，也有很多年輕的女孩子搖搖晃晃地被朋友或者男友或者不知名的男人扶著出來。快樂與痛苦，往往貫穿著那些心比天高命比紙薄的人生。

【Part.10】

不出所料，在與家庭的婚姻拉鋸戰中，LC毫無疑問地慘敗，在長輩的壓力面前輸得一塌糊涂。我們都收到了LC的結婚請帖。結婚的日子雖然比原來預想的晚了一陣，卻也大致不差。

隆重的婚禮現場，我、粉絲和毒毒都被安排在了相鄰的座位上，三個人見面的時候都尷尬地一笑，果然，因為時間，有些東西真的剝落得慘不忍睹了。

婚禮開始了，LC牽著新娘的手緩緩走出，全場燈光都暗了下來，只有聚光燈的光芒聚集在新人的身上。

很漂亮的新娘，高挑、長發、懂得微笑。

花瓣灑落，隆重的結婚進行曲響起。賓客們鼓掌，致以自己最誠摯的祝福。

臺下的人起哄的熱切，瓜子和糖塊時不時丟過去。新娘身著白色的婚紗，面帶微笑，行為舉止之間都有著受過高等教育的影子，而LC卻像是個孩子，顯得有點局促不安，卻也在婚禮主持人的配合下，完成了一系列的儀式。

我不由想到，以后我結婚的時候，會是這個場面嗎？

跟我結婚的那位，會不會曾經也躺過別人的床？

我承認，此時的我，又很沒出息地想到了小湘，因為曾經差一點點，我們倆就站在這樣的舞臺上了。

“我愛你，嫁給我吧！”猛地，LC忽然對著新娘說出了這么一句，倒是真把我愣住了。

臺下響起了猛烈的掌聲，燈光太強，打在新娘的身上連她臉上的紅暈都看不到。

“我也愛你！”就像是劇本一開始寫好的那樣，新娘也如此說道。

新人擁吻在一起，透露著無限的浪漫。全場燈光又亮了起來，主持人終于宣布開席。

看著舞臺背景上大大的“囍”，紅得扎眼。

我忽然明白那一次送LC上車時為什么會那么尷尬了。因為今晚之后，LC就老了。但他依舊是幸福的吧。

讀后

愛情友情的掙扎，龍馬選擇在愛情面前望而卻步，感情信仰的消散，小湘選擇在生活中自我放逐，粉絲還在背叛的泥沼中痛苦不已，毒毒在懷疑中浪費人生。說來只有LC最為幸運，無奈妥協現實，卻被歲月溫柔相待。

或許這才是真正的生活，因為各種不完美，因為各種絕望與痛苦，因為各種覺得無法繼續堅持的情感，才顯得更加真實和刻骨銘心。

愛情中總有一個人需要被辜負，正是因為有辜負有失望，才更加凸顯愛情的真實，應該是這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