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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活在我的作品里

2012-04-29 08:59:54龔靜
上海文學 2012年11期

那一天,出租車正行駛在內環高架上,突然眼前一蒙,司機反應迅速,馬上停了車,天!車子前蓋竟然整張掀起,一時遮了車窗,好險,若不及時剎車,前面正有車,情況會如何?就在此時,手機響了,“是龔靜嗎?我是吳冠中,過幾天來上海,我們要見見面,握個手。”是吳冠中先生!剛剛是驚險一幕,瞬間又是激動一刻,平常日子里竟也有如此的驚心動魄。“吳老,您好,明天您的畫展我肯定要來的,很希望能見到您,一定一定。”放下電話,司機正在車頭忙乎,“開了這么多年車子,這種情況倒也是第一次。”“你以后出車前要好好檢查車子啊!”重新上路。也無心后怕了,就想著在畫展上能和吳冠中先生見面。

或許老天是以這樣的方式讓我銘心。

這一天是2005年9月6日。9日,吳冠中藝術回顧展在上海美術館舉行。

9日,上午因發燒在醫院打點滴,下午去了美術館。大家都簇擁著吳老,白發紅夾克的吳老與在電視里看到的樣子相仿,清癯瘦小,神色硬朗,笑起來一臉坦率,在周玉明老師的介紹下,與吳老就這樣見了面,自然坦然,面前的他仿佛不是名揚四海的大畫家,就是一位令人尊敬的長輩,他跟你認真地說話,談談藝術,談談近況。

因為曾經寫過一些繪畫散文,發表在《文匯報·筆會》上,吳老通過編輯轉達了對我的鼓勵,后來《寫意——龔靜讀畫》初版出版后寄上請他指正,他還特地寫了信來,字里行間滿滿長輩對后生的鼓勵,和他對藝術的執著,毫無大畫家的架子。

但那次畫展見面后,卻還是很少去打擾吳老,是因了藝術結的緣,我想還是應該在文字畫作中續接這份緣,才是純粹的方式。

現在,吳老已經走了,讀了不少紀念吳老的文章,重新翻讀這些年來他出版的畫冊和文集,覺得也想寫點什么,是對吳冠中先生的一份紀念,也是這一份文畫緣分的紀念。

吳冠中的江南

江南是出生宜興的吳冠中一生夢回縈繞的故鄉,自十三歲考入無錫師范學校,后來在美的召喚下放棄入學浙江大學附設的工業學校電機科,而入杭州藝專,從而一生與美纏綿,身體回老家老屋的次數是有限的,但江南處處都留下了他的身影,每一次寫生江南,都是一次回家,以水墨或者油彩或者其他,一次又一次地,將畫家心中的江南魂攜回家。

他的江南是小橋流水人家,小河清清繞著白墻黑瓦,白羽紅嘴的水鴨點點悠游,老樹小枝在河邊肆意抽芽,如1980年代的《水上人家》、《水鄉》,也是河在屋中慢行,屋在河邊聽水聲,一領小橋將小河引向湖泊,橋堍酒幌茶幟,掛上《紅燈籠》(2000年),村人擔菜而過,《憶故鄉》(1996年)里總是有扇點綴了太陽花的老屋之《窗》(2000年)開著,晨昏河面的水氣就漸漸籠上來。

他的江南里總有粉墻黛瓦,總是黑白分明,像一闋詞,也似小令,有時卻又若江南的夏雨,大開大合,磅礴淋漓,水氣淋淋的黑瓦白墻,潤澤的水塘,卻是出自西式的油彩,淡淡的灰調恰到好處地流淌起東方的河塘春韻,在“美”和“情”的旗幟下,中西方繪畫怎能不互相鐘情,《故宅》(2001年)劈面而來,那是油畫表現強項,但彌漫著的卻是故鄉情韻。他的江南當然也總有荷花垂柳,《荷塘春秋》(2002年)色塊飽滿,盎然豐沛,《殘荷新柳》(2003年)卻是線條輕盈點線齊奏。

江南人人見,他的江南如何見人而未見?

發現有幾幅畫有著明顯的起承轉合。來看這一組——《雙燕》(1981年)、《秋瑾故居》(1988年)和《憶江南》(1996年)。

“墻,橫臥中央,占領了宣紙之純白”,①屋檐線、中間門框線、屋基線、臺階線粗細交錯,以墨色縱橫切割平面,灰色淡染出墻腳的苔痕屋前的水色和門的斑駁,如此裁剪出一幅塊面分明,黑白分明,分明江南的畫面。畫面偏右一樹舒展起葉葉綠,雙燕隱隱飛來,寬闊的純白頓時靜起生機。這樣的畫法在傳統水墨畫中不多見,大塊面沖撞視覺,卻有黑白寧靜。

這樣的江南場景是意料之中的,但寬銀幕式的橫縱切割卻是意料之外的表達。

到了1988年的《秋瑾故居》,亦是黑白大塊面,卻以黑瓦黑門為視覺撞擊,門上一方紅色,好似滴血,視覺上鮮亮,心里也怦然,也有燕子,群聚畫面最上方的幾縷線上,啾啾,燕子和斜線靈動了黑白硬氣的畫面,讓人在歷史的懷念里生出一些暖意。如此結構的水墨也是沖破傳統的,完全以西式風格的色彩塊面來結構,卻是簡約的水墨,當然水墨里有層層的積染,黑色里透出濃淡的分量。

這樣的江南在輕盈之外卻是厚重飽滿。

再看1996年的《憶江南》,已然黑白灰,白色依然占大面積畫面,黑線卻少了,唯屋檐臺基幾根錯落,五塊小黑塊抽象出點點窗欞,其余勾勒均以淡灰水墨枯筆掃過,正如作者所言“我抽出了江南的筋骨,構成了故鄉的身段”,“又十年,江南殘留了兩道黑線,一道曲波”。②燕子卻還是飛來的,依然雙燕,仿佛老友相知詢喚,也若往事知多少。

這樣的江南清清白白,簡約得讓人猝不及防,實在非現實的江南,乃回憶和想像烘焙的夢江南了。

三幅畫,跨度十余年,黑白主調不變,構圖現代不變,變的是越來越簡約抽象,有意味的形式就是內容。

這樣的對事物形式感的提煉和發現,貫穿了吳冠中獨特的美學追求和藝術觀念,早在上世紀70年代末80年代初,他就在《美術》雜志上一連發表了《繪畫的形式美》、《關于抽象美》、《內容決定形式?》等在當時寫實主義體系占主導的中國美術界引起波濤的文章,文章直接明了地說“我認為形式美是美術教學的主要內容”,③“抽象美是形式美的核心”,④其實抽象是“將附著在物象本身的美抽出來,就是將構成其美的因素和條件抽出來”,⑤吳冠中在文章中從物象本身的形式美感來談形式的美感,還以中國傳統繪畫的氣韻生動之美學而論抽象美,“同是表現山水或花鳥,有氣韻生動與氣韻不生動之別,因其間有具象和抽象的和諧或矛盾問題,美與丑的元素在作祟,這些元素是有可能抽象出來研究比較的”。⑥這種藝術主張其實說起來也并非怎樣的驚世駭俗,中國古代繪畫的傳統也是推崇寫意,推崇心像,好比山水畫,那些山水不只是摹寫,而是作者移情后的山水,但“建國以來,一向是主題先行,繪畫成了講述內容的圖解,完全喪失了其作為造型藝術的欣賞本質”,⑦吳冠中熱愛文學,繪事之外,寫了許多藝術隨筆,文字簡凈典雅,明快而有意韻,但他并不認為文字可以詮釋畫作,“經常有人在其作品前向我解釋其意圖如何如何,我說我是聾子,聽不見,但我不瞎,我自己看。凡視覺不能感人的,語言絕改變不了畫面,繪畫本身就是語言,形式的語言”。⑧當然,文字可以和畫面相得益彰,互相補充,互相對應,吳冠中自己也為自己的畫寫過文章(見《畫眼》一書,文匯出版社2010年)。這讓我想起了萊辛的《拉奧孔》,拉奧孔被蛇繞身,忍受著極大的痛苦,“每一條筋肉都現出痛感”,⑨在雕像中卻依然保持著“靜穆的偉大”,他并不哀號,但他可以在維吉爾的史詩中哀號,造型藝術和文學藝術雖然可以有通感,但終究有著不同的表現方式,以呈各自之擅長。

再來看一組吳冠中的水墨,《天色(四川水田)》(1990年代)和《水田》(2002年)。《天色》(140cm X 138cm),尺幅不小,幾乎是正方型構圖(吳冠中不少畫作亦多方型構圖,不知是否受到其師林風眠的影響),也是西式繪畫的樣式,一般傳統水墨多長軸橫卷式構圖,黑線或粗或細蜿蜒勾勒水田,留白即成梯田,淡墨倒影出天光水田,間或幾棵小樹遠近交錯,紅黃綠點皴點枝椏。《天色》的曲線看似隨意,卻是講究濃淡枯瘦之墨色的,干而粗的線條仿佛天老地黃經年日久的土地,而細而柔的淡墨線,已然就是春耕翻起的新土。個人感覺這里的形式感還是和寫實淡淡相看的。

而21世紀初相似題材的《水田》(70cm X 70cm)卻另番模樣,亦方形構圖,只有“之”字形墨線由近及遠,三根縱向線條,樹的意思,大小雙燕飛過畫面中間,遠處另有一燕似空中掠過,其余墨點和幾痕淡墨而已,比之《天色》更為抽象,可是,江南田疇的一派水氣清新唯在墨線和大片的留白中汪洋。

不需要很多的色彩,很多的具像,輕靈而豐滿;不需要濃重的渲染,面面俱到的構圖,水田就是這么水天一色。

于是,吳冠中的江南,是我們熟識的,卻又是新鮮的,于體貼中分明帶來了“隔”,可是隔得并不遙遠,那些線條,情不自禁在我們心田點畫。

這樣的江南,其表現手法自然也是新鮮淋漓的,是吳冠中特色的,而非歷史上某個畫家的影子。

吳冠中的水墨,已然非傳統水墨那樣的范式,皴法、點染、敷色,構圖的“平遠、高遠、深遠”之騰挪,氣勢的設置等等,那種看得出師承的風格闡揚等,在吳冠中那里是很少見到的。他的藝術主張是筆墨要為你的創作情感服務,而非只是為筆墨而筆墨地在那里自得,他在1990年代就說過“脫離了具體畫面的孤立的筆墨,其價值等于零”,“構成畫面,其道多矣。點、線、塊、面都是造型手段,黑、白、五彩,渲染無窮氣氛。為求表達視覺美感及獨特情思,作者可用任何手段……果真貼切地表達了作者的內心感受,成為杰作,其畫面所使用的任何手段,或曰線、面,或曰筆、墨,或曰X X ,便都具有點石成金的作用與價值。”“筆墨等于零”在行業內外炸起波濤,乃至看吳老在21世紀的一些電視采訪,當被問及于此時,總是要強調,不是反對筆墨,而是反對那種為筆墨而筆墨的筆墨,反對不為表達創作情感的筆墨(大意),在一個傳統筆墨歷史悠久的地方,要說這樣的話,實在需要太大的勇氣。

一個有為的畫家,怎么會沒有自己的筆墨呢?!

吳冠中的點、線、面

吳冠中當然是有筆墨的。

在杭州藝專求學期間(因抗戰,學校曾先后遷徙至江西貴溪、湖南沅陵、云南昆明、四川重慶),物質條件艱苦,但吳冠中求學如饑似渴,躲警報花時間,他干脆請圖書館工作人員把他鎖在屋內,讓他專心畫畫,“臨摹過大量中國山水畫,臨摹其程式,講究所謂筆墨,畫面效果永遠局限于皴、擦、點、染的規范之內。聽老師的畫,也硬著頭皮臨四王山水,如果沒有石濤、八大、石谿、弘仁等表露真性情的作品,我就不愿學中國山水畫了”,青年時代的吳冠中學習著,但同時懷疑著,他渴望的是在繪畫中表達感情、性情,好比他那些青年時代的照片,眼神執著,露出精光,一股子不服輸不妥協的勁兒,也因此,他在中西畫的學習中融合各家所長。回憶青年時期在巴黎學習,他寫道,“看了那么多當代畫,未被征服,感到自己懷著胎,可能是異樣的中、西結合之胎,但這胎十個月是遠遠不能成熟的,不渴求早產。”所以他會選擇回到祖國,回到和自己血肉相連的地方,因為他特別看重凡·高書信中的話,“你是麥子,你的位置在麥田里,種到故鄉的土里去,將于此生根發芽,別在巴黎人行道上枯萎掉。”

于是,從1950年夏天回國開始,伴隨著一路的磨難,他的藝術探索也開始了,直至生命終點。“總得要以我們的生命來鑄造出一些什么!無論被驅在祖國的哪一個角落,我將愛惜那卑微的一份,步步真誠地做”,這些話寫在吳冠中回國前一年的2月15日給老師吳大羽先生的信中。

真摯、熱情、執著、活力、理想,不躲閃,不茍且,不世故,直面生命和藝術中的所有,實在非常的熱血文藝青年,卻是吳冠中一生的生命底色。

他鑄造出了自己的繪畫樣式。

他的畫,尤其水墨畫,點、線、面烙上了鮮明的吳式印記,線條時而流暢婉轉時而虬勁蒼郁,時而潤澤飽滿時而枯莽留白。塊面隨勢賦形,決不因循,皆“從于心者也”(石濤語)。而點,則隨意活潑于線條塊面間,多見草綠、玫紅、檸檬黃三色,黑白有了色彩,寧靜蕩出跳動,遠山則滿起綠意。

還是看具體的畫,更能體會之。先看《點線迎春》(1996年)和《春滿》(2000年)。《點線迎春》里的這棵樹還是樹嗎?簡直就是一位舞者,陶醉在身體在空間躍動的狀態中,是春風喚醒了一冬之后的樹心,還是樹先知了春的呼喚,都一樣。我們看到了枝條如水袖飛舞,如風吹發梢,粗粗細細的枝條全都在舞動,情不自禁,連樹干也扭起腰來。線條的層次由淡而深,更突出了畫面的一種飛舞動感,樹枝的筆墨非常果斷,由濃而帶出飛白,體現枝條的既堅又韌之感,一筆而成的線條里有由衷的喜悅,尤其那些細枝條,彎曲盤桓在樹根樹梢,輕盈而有彈性,是滿眼枯索的寒冬之后的某一天早晨,突然看到芽尖上柳梢的那種眼亮之感。密密的紅綠黃點,就在樹舞間跳躍,草色茸茸,春花漫漫,或是樹舞的旁白配樂。春天來了。清新,而且妖嬈。

激發畫家創作靈感的樹到底是棵什么樣的樹呢?卻原來是“他在住宅附近一個單位的大門口發現的……寄養在花盆里的小樹,小樹主干盤旋,枝丫稀疏,扭曲而枯澀,在眾人看來毫無生機,但吳冠中發現了這棵不起眼的小樹在寂寞中蘊藏的美”。點線之間閃爍的實在是吳冠中對美的執著,獨特的審美發現。筆墨的表達,仿佛是時刻準備著聽從美的召喚,是手筆間與畫家心靈的默契。

《春滿》則幾乎一畫面的線,仿佛不再注意構圖,只是線的交錯并行,深淺次第,黑灰綠交錯,間或幾根略粗的枝條,若小樹斜枝,接著就是點的綴飾了。也是不那么經典的畫法,好像是隨意而行,率性而發,春之意興的由衷揮灑,早春的柳枝就是這樣從冬中蘇醒,柔韌而輕盈地點點綠了。

春滿,滿滿的歡喜。

點線里是什么,是歡喜啊。

濃淡枯瘦的,是為了表現春喜。這就好了。

讀了吳冠中不少的畫,深深地感受到他對點線面的靈活運用。尤其水墨畫中的線之運用,是由衷的歡喜,手腕筆墨流經之處,留下的是畫面,卻也是他的胸臆,他的生命氣息的流動。

那幅《夜宴千年》(1997年)真正流麗之極。“剪取《韓熙載夜宴圖》之一截,賦予那幾位吹奏的歌女們以激情,形色皆動蕩,歌聲因之也似跌宕不絕。”歌女面貌、形體、姿態完全簡筆,五官唯剩吹奏之唇,墨線在色塊間游走勾勒出裙袂飄然,讓我想起宋代梁楷的簡筆畫,一筆勾勒,人物神態皆然,但那些非常吳冠中特色的紅黃綠的色點,好似隨樂曲而跳躍于裙衫衣袂間,恰又是古意在今天的跌宕。原圖《韓熙載夜宴圖》中的歌女是神色端嚴的,畢竟是助興伺宴,總是看著主人的眼色的,而在這里,迅疾的線條、明媚的色彩,好似釋放了她們的心性,她們的姿態也跌宕起來。可以想像,吳冠中在運筆時的暢情。想起年輕的他在重慶讀書時借錢買朱紅布,請裁縫做長袍,穿在身上,不管不顧,分外突顯的情形。“那紅色分外亮麗,特別美”,還是訓導長發話,說紅袍或成日機的目標,吳冠中才將其染成了黑袍。耄耋之年的吳冠中在電視采訪中說起時,還是眉飛色舞手舞足蹈,仿佛瞬間回到了年輕飛揚的時候。如此暢情,真好比這些畫中的線條,跌宕飛揚,婉轉又雄麗,無生命的底色,無對美的深情,何以抵達?!

還有就要說說《紫藤》(1991年)和《墻上秋色》(1997年)了,都是以線支撐整體,不同層次的線烘托表現,《紫藤》留白多些,點彩稍濃烈些;《墻上秋色》則線的抽象意味更濃郁,尤其是黑色中最深重的那些細線,書寫著秋天藤蔓的蒼老沉勁之味。這些抽象的圖式,可能比較容易讓熟悉西方現代美術史的讀者想起美國畫家波洛克的《秋的節奏》,畫幅上密集著許多線條/點,仿佛狂亂的舞蹈,也似落葉飄散,是秋的節奏?或許更是畫家作畫時的身心對秋的一種反應。波洛克作畫基本上很少架上的,畫布放在地上,畫家說這樣“感到是畫的一部分”,喜歡讓顏料順著一根棍子滴到畫布上,或者索性自己在畫布上走動跳躍,留下來的痕跡就是他的身體運動了。

吳冠中曾經寫道:“也曾有人說我的某些作品像美國現代畫家波洛克,而我以前沒有見過他的畫,四五十年代之際在巴黎不知波洛克其人其畫,我根本不可能受他的影響,是‘他就我,非我就他了,當然,他也并非就我。面對大自然,人有智慧,無論古代現代、西方東方,都會獲得相似的啟迪。大寫意與印象派,東方書法與西方構成,狂草與抽象畫……我曾經選潘天壽與勃拉克的各一幅作品作過比較,發現他們畫面中對平面分割的偶合。”

藝術的感應,表達,飛揚,何論東方西方呢?

我曾經也用水彩涂鴉過一幅線和點的纏繞。那是2008年8月,濡濕炎熱的夏日某晚,土黃加橘黃的底子上纏繞著各色線條,赭石、熟褐、黑,粗細虛實濃淡,全然隨著手腕之動而動,攀緣的、遒勁的、飛白的、綿延的、逶迤的,最后用刮刀以濃墨拉上搖曳枝條,點以檸檬黃、橘黃、淡綠,手腕潑灑之上,有的點似漫天星星,有的點似飛鳥掠過,有的落葉無心恰停留,色彩線條間,身心通暢,雖有空調降溫,還是汗流漫漫,卻毫無暑熱之感,題名為《蔓舞》,身心倒也好似蔓舞一般了。

其實,其時拿起畫筆和顏料不過五個月,似乎該扎實基本功為上,但《蔓舞》的創作沖動實在蓄釀已久,待自己畫畫涂鴉,那些意象和色彩仿佛就等著這樣的時刻到來。因為還在上世紀90年代末,就很喜歡拍攝城市里有關藤蔓的照片,以之為題寫過文章,也許是多年觀藤而藤之入心魂,也或許之前觀賞過吳冠中的《紫藤》而產生的撞擊視覺,等自己也在線條色彩間游弋時,就不由得激情一把了,是多年“心象”的具體呈現吧。

于此,遙想當年吳老作畫時的身心狀態,一定是激情和手腕和筆墨自然交織,心到手到,手到韻遠,墨線彩點,乃至于廣袤心宙。

藤線的纏繞攀援飛舞,好比吳冠中藝術人生的情思,舞動、交叉、纏綿,風吹雨打的,還是在風的盡頭搖曳一葉新芽。如《情結》(1992年),“每寫生命之藤,即便刻畫得真實細致,淋漓盡致,事后總感到仍未能曲盡其纏綿……于是奮力抒寫,忘卻藤蘿,舒解情結,無奈情結永難解”。此中點線難解之情結,就是吳冠中的藝術心魂啊!

樹的精神

那年去上海美術館看吳冠中捐贈作品展,也是揣了要看看他怎么畫樹的心思去的。

他的畫里有許多樹,小樹、大樹、秀樹、蒼樹、枯樹,細勁的樹、蓊郁的樹、盤繞的樹、仰天的樹、俯河的樹,滿滿蒼黑屋檐一樹妖嬈,累累碩石間數株峰立。有的樹干中鋒飽滿,樹見蒼勁;有的則橫向披皴,樹亦輕靈。喜歡到自然中去寫生的人,怎能不喜歡樹呢?天地精華之所存,歲月滄桑之飽滿,帝王冢前的樹,野地山巒的樹,民宅家居的樹,它們靈性相通。

難以想像沒有樹的大地是何等模樣?

吳冠中的畫中若沒有樹,仿佛就不是吳冠中的畫了。

堅定、挺立、包容、蒼翠,于風霜雨雪中總是保持著一棵樹的本分,想必還有很多詞可以形容樹的精神,可是我想還是不必多去形容了,看到樹,我們才心安,沒有比樹更讓人感到安慰了。

吳冠中的畫有樹的精神。

最喜歡的是他的《又見風箏》(2003年),突兀一截樹干立中間,歲月經幾何,黑、熟褐,融了幾絲藍綠,疤痕斑駁,留白處若見樹皮原態,可是,不彎不曲,獨立天空,四周風箏飛過,老樹又見春風。油彩現樹干厚實滄桑,油彩也表風箏之輕盈,如水墨流過,對比強烈,視感豐沛。

還有那棵《故宮白皮松(一)》(1975年),灰調為主,灰和老綠皴染出飽經風霜之味,樹在,年年抽新葉,它看到過的人和事卻早已消散,樹仿佛成了樹精,又若鳳凰涅槃,左側的琉璃瓦亭子好比在與它默默觀照對話,訴說曾經,那土黃微橘的色彩沖撞了畫面的灰調,卻又恰好是一種平衡。

還有《魯迅故鄉》(1976年),小橋流水人家乃畫面的背景,在畫面前景幾棵大樹的錯綜盤繞間隱約可見,小河小舟的,漸漸地水天一色,那樹卻是恣意濃郁,好比正是要對應背景的清淡,纏繞攀緣,枝葉紛披,枝椏呼應,豐饒而強悍,好比是吳越之地骨子里的那份硬氣。吳冠中畫過不少江南水鄉,每幅都見其匠心,有的突出屋瓦,有的突出小河水鴨,有的則彰顯生活細節,此幅以樹觀照整幅畫面的構思,讓人略生陌生感,雖然樹乃江南熟悉之物,但以樹籠罩了水色,且又是那樣生機勃勃的樹,身軀飛舞的樹,綠褐黑棕色塊之間的參差皴染,好似聞到了水色里的大地之氣。

《玉龍山下古麗江》(2003年)里的那棵樹呢,簡直粉嫩妖嬈,畫家在一片灰黑瓦群中幾筆點畫出一棵小小的樹,可是這小樹呢,卻是高瞻遠矚的意思,粉紅葉片隨意點點,綿延飄落至古城上空,幾分嫵媚幾分清脫,比之在麗江溜達,更多縹緲美感。這樣的樹,是精魂一樣的,可以入畫家和讀者的夢里的。

還喜歡他的《白樺》(1991年),修麗舒展的樹,帶了幾分輕盈,使我想起在長白山旅游時看到夏末初秋葉子漸次轉黃的白樺,秀氣,挺立。

墨氣淋漓豪邁的大樹是《小鳥天堂》 (1989年),樹根蒼老,墨色和線條的流動間卻是嫵媚和飽滿的愛。

吳冠中畫的樹總是那么“有情”,春天的細樹,彎曲柔韌,如夢。嶗山大石間的樹瘦勁;南方山野的樹,飽滿多汁;北方鄉村的樹,挺拔爽脆。那是畫家的“有情”啊。

是這樣一位為了藝術,在火車上手持未干的油畫站完長途行程的畫家;

是這樣一位在雨中寫生黃山的畫家;

是這樣一位下放農村勞動期間,以糞筐自制畫架,忍著病痛在鄉間寫生畫畫的畫家;

是這樣一位說“一百個齊白石不如一個魯迅”(當然不是非議齊白石,而是提倡美術關注社會人心)、“中國美術不如非洲”,對現實社會、環境、人文深沉思考,對美育教育、評獎、中國美術體制敢于直言的藝術家;

是這樣一位以自己的體悟和實踐思考中西方美術遺產的藝術家,他談“油畫民族化”,談“繪畫的形式美”,談“是非得失文人畫”,寫《我讀石濤畫語錄》,寫了大量的藝術評論;

是這樣一位對自己不滿意的畫作“辣手”摧毀,將自己的滿意之作猶如女兒出嫁一樣頻頻捐贈給各大美術館,希望自己的作品被公眾看到而非在拍賣場上流傳的藝術家;

是這樣一位將自己的畫作《長江萬里圖》拍賣之得一千兩百七十五點七五萬元港幣悉數捐贈給清華大學設立“吳冠中藝術與科學創新獎勵基金”,以獎掖新銳后生的藝術家;

是這樣一位耋耄之年還以文字水墨的方式探索藝術的藝術家,從不躺倒在自己的功名簿上享受名聲的藝術家……

他本身就是一棵蒼勁、蓊郁、扎根大地,伸展于天空的大樹!

2010年6月25日,他走了。

病床上,他通過兒子吳可雨先生向未能說再見的朋友和讀者說:“你們要看我就到我的作品里找我,我就活在我的作品里。”(《南方周末》2010/7/8)看到這句話,自2005年9月9日在他的畫展上見面來,一直未能有機緣去北京拜望他的遺憾似乎有些釋然,是的,多讀讀他的畫,多讀讀他的文,就仿佛一次又一次地與吳先生再見,一次又一次地走進他的人生天地。

他走了。

他總是在那里。

我相信,這位一生都那樣激情于藝術、文學、人文、自然的人,內心一定還有許多未完成的遺憾,他的眼神從年少起一直那么炯炯著,敏感、敏銳、執著,他到了那里,一定還在那里畫啊寫啊,燃燒他的藝術和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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