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新育
從改革開放以來,我國外貿每年的平均增速都遠遠高于GDP增速。但是這種趨勢在現在或者未來的幾年里,可能會有所變化,外貿增速可能會減速降溫。我們看到2012年前8個月的外貿數據,前8個月,我國進出口總值24976.2億美元,同比增長6.2%。其中,出口13091.1億美元,增長7.1%;進口11885.1億美元,增長5.1%;貿易順差1206億美元,擴大31.8%。8月份,我國進出口總值為3292.9億美元,增長0.2%。其中,出口1779.8億美元,增長2.7%;進口1513.1億美元,下降2.6%;貿易順差266.7億美元。從這些數據可以看出,無論是進口還是出口增幅都有很大回落,我認為未來給外貿帶來的壓力可能還會進一步加大。
外部經濟環境進一步惡化的經濟風險
外貿發展壓力進一步加大的原因不僅僅是因為歐元區的危機或美國的經濟情況,我認為更大的風險在于新興市場經濟體的風險還在積累。2010~2011年,中國對日本、歐盟和美國三大主要發達國家和地區貿易進出口、出口、進口三項增長率指標幾乎全部低于貿易總額對應指標增幅。而2010年以來,我國對新興地區市場貿易的增幅,以及這些地區在我國對外貿易中地位的上升都非常明顯。
我們把日本、歐盟、瑞士、挪威、芬蘭、美國、加拿大、澳大利亞、新西蘭等定義為發達國家和地區,其余國家和地區列入新興市場。在2011年中國進出口總額36421億美元中,對發達國家進出口總額15681億美元,對新興市場進出口總額為20740億美元,占56.9%;出口總額18986億美元中,對發達國家和地區出口總額為9059億美元,對新興市場出口總額為9927億美元,占52.3%;進口總額17435億美元中,自發達國家和地區進口總額6732億美元,自新興市場進口總額為10703億美元,占61.4%。無論是進出口、出口還是進口,新興市場在對華貿易中所占份額都超過了50%。
在這種情況下,如果新興市場的經濟稍有閃失,對我們的沖擊將是相當大的。但我們面對的局勢恰恰是,從2011年下半年以來,新興市場經濟體宏觀經濟運行波動劇烈:經濟增長急劇失速,資本大規模外逃,貨幣對美元匯率大幅度貶值。雖然2012年頭兩個半月其貨幣匯率和資本流入一度出現反彈,但從3月下旬起就再度逆轉,即使“金磚國家”這樣的熱門新興市場經濟體也未能幸免。
2010~2011年,巴西經濟增長率從7.5%猛跌到2.7%,2012年一季度只有0.8%,第二季度是0.5%;對美元匯率貶值幅度達到兩位數。由于貨幣貶值和經濟增長急劇失速,巴西企業在國際市場融資難度大大提高,外債危機風險急劇上升。2011年,巴西企業在國際市場獲得融資470億美元,2012年預計只有1億美元,而2012年巴西企業到期外債約有273億美元(根據巴西中央銀行數據)。
再看看印度的情況。印度經濟增長率從10.6%跌到7.2%,2012年一季度更跌落到了5.3%,為9年來的最低點。到6月末,印度盧比對美元匯率已比3月份貶值10%以上,比一年前貶值約30%。由于印度經濟頹勢實在過于顯著,以至于10余年來一貫褒揚印度而唱空中國的西方機構、西方主流輿論也開始集體唱空印度,力度之強,音量之高,幾乎一二十年未見。標準普爾對印度的信用評級僅僅比垃圾級高一級,6月11日又警告將把印度評級進一步下調到垃圾級,使之淪為老金磚四國中第一個喪失投資級信用評級的國家。從《紐約時報》、德國《經濟周刊》到加拿大《環球郵報》,西方國家主流媒體紛紛批評印度經濟和社會問題,就連英國《經濟學人》雜志也以“再見,不可思議的印度”為題唱空印度。這與此前西方主流媒體抬舉印度形成鮮明對比。
俄羅斯的情況也不樂觀。俄羅斯盧布對美元匯率第二季度貶值11%左右,2011年下半年以來又有變本加厲之勢。這種動蕩不是短短一個時期的,可能還會繼續。
貿易伙伴貿易與相關政策收緊的風險
西方極度寬松貨幣之后重新收緊貨幣政策,將引發大規模的資本流動逆轉和債務危機。量化寬松引起的資本回流新興市場規模越大,接下來將是更大力度的資本外逃沖擊,這對于未來中長期內我們對新興市場的出口是重大風險。
在印度盧比匯率于2012年5月9日收于53.84盧比兌1美元的有史以來最低水平之后,印度央行規定,當地出口商必須在15天之內將手中持有的50%以上外匯兌成盧比。
非洲國家強推本幣、禁止貨幣替代的行為及其進一步推廣的風險。安哥拉等國就采取了這些措施,我估計如果新興市場經濟體進一步惡化,那么這些國家對外匯管制收緊的情況風險非常大。
新興市場經濟痼疾、初級產品牛市終結、反危機措施副作用與新興市場經濟體宏觀風險積累。在大宗商品牛市的主要支持因素——實際需求、貨幣政策、政治和災害沖擊、投機,實際需求難以永久向上,貨幣政策變動、政治和災害沖擊給市場帶來了更多的不確定性,昔日曾經給牛市推波助瀾的投機在不同環境下照樣會成為加速市場下跌的力量。
同時,貿易伙伴保護主義傾向的上升也不容忽視。
中國外貿的新出路
雖然很多專家都調低了我國外貿的預期,但是我認為外貿對中國經濟社會可持續發展的貢獻無可替代,這一點不因近年來國內外對中國外向型經濟增長模式的抨擊言論所改變。外貿的重要性不僅在于直接創造了多少就業、貢獻了多少GDP;更在于穩定增長的外貿能為“保增長”的宏觀調控措施創造實施的前提條件。
我們應該采取哪些措施,我國外貿有哪些新的增長點?首先是在進口方面:特別是初級產品方面。初級產品行情下跌實際上將增加進口資源需求。同時,也可以采取一些穩定出口的工具,像出口退稅、匯率工具等常規工具,除此之外,為了提升我國外貿大國的地位,在穩定出口方面,有必要采取一些新思維:穩定貿易伙伴的經濟,以此來穩定他們對中國制造的持續需求。
如果說我們在全球經濟中的份額很小,可能我們只是被動接受者,但是現在情況越來越不一樣了。中國已經成為全球第二經濟大國,第一貿易大國,外匯儲備也是世界最高的。我認為有必要樹立大國思維方式——積極穩妥運用中國對外援助工具。
目前,我國援外支出占我國財政收入和GDP比重很低,僅占財政收入的千分之幾,GDP的萬分之幾。我們應該公正地看待對外援助工具,進一步把這個有潛力的工具擴大運用,從而帶動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