持盈
信用與貧富無關。
這句話的粗略的表達是:每個人對誠信的理解,以及對個人信用的積累和保護及其在之后形成的個人信用,與此人在銀行的存款、擁有的現金、房產和能夠變現的一系列動產是沒有關系的,大概是這么一個意思。這句話的玄妙之處在于:“說易做難”。因為,在目前的大環境下,一般的共識認為:信用與貧富有關,甚至有一種根深蒂固的深層次聯系。
在經濟、金融發展面臨考驗的時候,首先讓人們頭疼的是:信用環境缺失,個人信用惡化,整個社會信用環境的變質與破敗。在當前市場經濟活動中,逃廢債務、拖欠貸款、偷逃騙稅、商業欺詐、非法集資等現象時有發生,時常可以從媒體上了解到這些涉案金額駭人的案件。公眾不但在質疑政府的公信力,也在質疑金融行業的誠信。幾乎每時每刻,一些諸如“見死不救”、“棄難而去”的社會事件每天都在考驗,甚至可以說在重新標刻我們的道德底線。在這個以“效率”為先的年代,“信、義”是歷史博物館中,玻璃罩下早已蒙上黃土的古老器物,散發出陣陣蒼涼,誠信的力量在與日漸微,或者說誠信沒有金錢累計而來的安全感讓人心安,于是,為了填補這種漏洞,或是尋找一種安全的庇護,信用不得不與貧富有關。
而社會公眾的日常金融生活中信用與貧富有關。
在采集個人信用信息的時候,家庭財產的經濟價值是一個重要指標,也是一個高分值指標,包括了對個人動產、不動產的估值,以及潛在收益的計算。毫無疑問,在信用考核的評分上,家庭財產多的個體,最后得到的評分肯定是要比家庭財產少的個體,高那么一點點;在個人信用信息查詢的過程中,最容易使大家進入銀行黑名單的就是:是否按期還款。但“還款”本身并不是素質或是道德問題,而是經濟問題和能力問題,說白了:有錢,有很多錢,那么還款基本不是問題。于是,有了很多“月光族”,以卡養卡,或是通過信用卡套現。國內最大的網上購物網站,也是為了避免成為“套現”的溫床,而及時關閉了信用卡的充值功能;當你興沖沖地去到銀行,想通過貸款,用自己微薄的工資購買一套天價房時,銀行的信貸人員并不會要求你出示“三好學生證”或是“文明市民”的獎狀,也不會因為你是“勞模”、“助人為樂標兵”而給予你特殊待遇,他們更關心你的工資條、你的收入證明,如果有一份詳細的財產清單自然是最好了。有時候開著豪車到銀行,貸到款的機率應該是要比騎自行車去高那么一點點。于是,很多好心人提醒:到銀行貸款的時候,最好把你全部的家當都帶上。
好吧,這確實是赤裸裸的“以貧富取人”。
銀行為了規避風險,“以貧富取人”,讓信用與貧富掛鉤,這是無可厚非的。在一個經濟制度健全、法制完備的國家,法律規制行為,文化引導思想,最大化的釋放自由的極境。為了保證思想的自由,我們以法律考量人性,而非以道德測度人心。這是不得已的選擇,也是明知不可為而為之的無奈。畢竟,沒有人能夠生活在柏拉圖的“理想國”,“先哲圣賢”治世畢竟是個夢想。但作為一個經濟大國,信用是國家、地區、企業和個人重要的軟實力,對經濟、金融發展具有廣泛的影響力和滲透力,也是現代市場經濟的基石,信用不容我們任何人輕視或是拋棄。雖然目前信用與貧富掛鉤,但我們的理想應該朝著信用與貧富無關邁進。
中國作為文明禮儀之邦,誠實守信一直是中華傳統的文化主流。《論語》有云:“子以四教:文、行、忠、信”。“信”份量之重,幾乎貫穿了整個中國的思想史與文化史。孔子老人家說:“人而無信,不知其可也”。古代圣賢強調誠信作為行為規范,把道德約束視為保持社會正常運行的基本力量,是不可變易的至理名言。在計劃經濟時代,信用只是一種資源配置的輔助手段,可有可無。進入市場經濟后,作為一種“熟人經濟”模式的延續,我們依舊沒有把信用的價值和誠信的力量真正發揮出來,但經濟的發展促使我們建立信用體系,于是我們找到了一個簡易的“衡量尺”——財富,它直白、簡單,而且看來確有效果。但這只是權宜之計,并非良策。替代品的壽命是有限的。信用與貧富無關才是最終的上上選。
當前,信用缺失的成因,并非單純導源于信用領域本身。或者說,問題基本上是經濟體制轉軌過程中基本矛盾的綜合反映,也是金融體制改革中不可避免的困境。我們暫時使用財富來度量信用,從宏觀層面上保證金融體系的安定,克服金融的內部脆弱性,保證銀行體系的穩健經營;從微觀層面上我們使用財富平衡雙方信息不平等的情況,利用財富帶來的經濟基礎穩定雙方的契約關系,從而促成自我約束行為習慣的養成和社會的和諧。這些都是在為信用脫離貧富定位奠定基礎,也在重拾我們失去的信用形式與手段。這些都不是金融的終極目標,或者說不是我們信用建設的終極目標,我們希望的信用是一個能夠脫離財富、社會階層、謀生手段等等輕度歧視性標準的信用。讓信用暫時與貧富有關只是我們為了經濟、金融發展而在不完美中尋求完美的一種溫良的希圖,而并不是要刻意在這個本已“以金為榮”的年代,再印刻上更多金色的印記。
有學者說過:“某一個領域中的一項基本原則,通常具有超越時代效力之思想,期間難免會遭遇新的情況,出現回應時代需求的制度設計,但在這個過程中,此原則將最終回歸本源,因為其成形系有漫長演進之過程,其內涵具有高度的概括性,并因此得以有超越人力之安定性與和諧性。”。信用既是如此,最終我們的信用會脫離財富,我們寄希望于能夠回歸到道德、文化以及意識的層面上來考證信用的時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