歌手紅豆:十年再入獄

黃河

【√】紅豆在審訊期間坦承自己很早就認識到猥褻兒童是很不好的行為，但是自己就是一直無法克制

時隔十年，誰也沒有想到，歌手紅豆會再一次被押入監獄服刑。

因犯猥褻兒童罪，紅豆在2002年鋃鐺入獄，但他在服刑期間表現良好，還利用自己的音樂特長創作了80多首歌曲，獲得了監獄多個單項獎勵，因此提前假釋出獄，出獄后的他立刻加盟了北京首藝歌舞團，奔赴各大監獄為服刑人員演出，同時積極投身各大義演活動。

正當所有人都認為紅豆已經洗心革面的時候，2010年河北省三河市公安局發布的一道網絡通緝令用最簡單的方式宣布了紅豆依舊惡習不改。

2011年7月22日，紅豆被三河市公安局逮捕。三河市中級法院在11月23日對該案作出判決：被告人王立勇，藝名紅豆，于2008年3月至2009年3月期間，在三河市燕郊鎮對多名兒童進行猥褻，其行為已構成猥褻兒童罪，王立勇在假釋期滿后，五年內又犯應當判處有期徒刑以上刑罰之罪，系累犯，依法從重處罰；另鑒于被告人如實供述，自愿認罪，可酌情從輕處罰。法院以猥褻兒童罪判處王立勇有期徒刑四年。

與十年前一樣，紅豆平靜地聽完宣判結果，默默地離開，沒有選擇上訴。

初次犯案

作為歌手，紅豆取得了巨大的成功，獲得了1995年香港TVB第一季度十大金曲新人獎冠軍，迎來了事業的高峰，塑造了青春健康的形象，也因此在2001年7月出任了中國兒童基金會“安康計劃”的形象大使，而這還是一個旨在“讓兒童遠離傷害”的公益性活動。

可是在兩個月之后，紅豆的形象大使身份便被活動主辦方堅決撤換。

2001年9月8日，北京舞蹈學校附中的一位領導和芭蕾班幾名學生家長，拿著揭發紅豆猥褻兒童的材料，到學校所在地的朝陽區新源里派出所報案。

原來在1999年至2001年之間，紅豆除了以歌手的身份到處演出外，還負責監管和指導北京舞蹈學校附中的舞蹈課程，但是紅豆和幾位舞蹈班的學生經常玩在一起，太過親密的關系引起了學生家長的注意，在反復追問之下，這些孩子們說出了紅豆與他們“玩兒”的實質內容，勃然大怒的學生家長反映到校方，學校找受害學生了解情況后發現，被紅豆叫出去“玩兒”的學生竟然有十幾名，最大的不過15歲，最小的才12歲。

校方意識到事態的嚴重性，部分憤怒的家長甚至在舞蹈室的門口懸掛了一個大牌子，上面赫然寫著：“紅豆與狗不得入內”。

鑒于紅豆的特殊身份，朝陽區警方在接到報警后特意成立了辦案組，經過大量的外圍取證，警方得出的調查結果是：紅豆于2000年4月至2001年6月，在朝陽區自己家中以及一家賓館內，分別對舞蹈班的七名男學生實施流氓猥褻。警方在這家賓館提取到紅豆于2001年4月1日、6月9日、9月20日，以其本名王立勇填寫的住宿登記材料。

據了解，紅豆的作案手法是以“去見明星”、“吃飯”、“打游戲機”、“釣魚”等為誘餌，把男孩帶到自己家或賓館里，進行猥褻。受害的孩子們說，紅豆每次和他們“玩兒”完了，都給他們“打車錢”或“買東西吃”的錢，多則200元，少則幾十元。有的還送游戲機等物品。其中有一個學生從2001年4月至6月的兩個月時間內，被紅豆猥褻十余次，紅豆先后給了他一千余元錢。

有時，紅豆還同時帶兩名男孩去“玩兒”。一個男童說，2001年6月的一天下午，紅豆駕車把他和另一名男生帶到賓館的一間客房內。紅豆先支開另一名學生，對他進行猥褻。然后又把他支走，繼續猥褻另一名男生。事后，紅豆給兩個孩子每人200塊錢。

掌握確鑿證據后，警方于12月27日在紅豆家中將其抓獲。事后曾經有媒體披露了這段抓捕過程的視頻資料，其中清楚地顯示了紅豆家的客廳中貼滿了其與小男孩的合影。

不以為意

紅豆被捕后，娛樂圈里隨即傳出紅豆早有“那種嗜好”，在圈里已經是一個公開的秘密，而紅豆對警方“這事在文藝圈里普遍存在，不算什么”的表態也證實了娛樂圈的說法。

紅豆在描述他對自己行為的感受和認識時說，像“針扎在皮膚上，刺破了點兒皮，刺激，但沒不良后果，傷不到根本。”顯然紅豆將自己猥褻男童的行為歸納為同性戀的范圍中，在他的理解中同性戀是不會受到法律制裁的。

警方后來認定紅豆的行為可能涉及到同性戀和戀童癖兩種情況，對于這兩種情況，2001年4月頒布的《中國精神障礙分類與診斷標準》明確指出：同性戀行為并不一定屬于精神障礙，但對于戀童癖，無論是國外還是國內都認定這是一種心理、行為疾病或變態。

最終朝陽區法院認定紅豆猥褻兒童罪名成立，判處其有期徒刑三年零六個月，紅豆隨即開始了自己的第一次監牢生活。

雖然被判三年零六個月，但是紅豆在服刑期間良好的表現為他獲得了假釋的條件，2004年5月，紅豆走出了監獄的大門。出獄后的紅豆一開始還想在娛樂圈復出，但是兩年牢獄的黑暗經歷很快擊碎了他美好的幻想，每況愈下的狀況讓他不得不得選擇退居幕后，從事一些經紀工作，紅豆漸漸地淡出人們的視野。

誰是楊超

不過沉寂7年后，2010年紅豆卻是“強勢歸來”，突然占據了娛樂報道的頭版頭條位置，但標題卻是：過氣歌星紅豆再次被警方通緝。

這些娛樂報道雖然五花八門，但是出處卻都是河北省三河市公安局在2010年初發布的一條網絡通緝令，通緝對象正是紅豆。

和10年前驚人地相似，紅豆的案發同樣緣起受害人親屬的報案。

2009年3月，王磊（化名）發現自己剛上初一的兒子王峰（化名）一改往日活潑的個性，突然變得沉默寡言起來，而且學習成績直線下降，頗感蹊蹺的王磊感覺兒子一定經歷過什么特殊事情，反復逼問下，兒子坦承在前段時間被一個中年男人帶去旅館“玩兒”，他立刻感覺到了事情的嚴重性，隨即便帶著兒子來到河北三河市公安局報案。

在警局，王峰向接案的刑警張中清講訴了事情的大概經過，稱一名叫“楊超”的中年男人在旅館里對自己做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其實這些不好的事情歸納起來就是撫摸、親吻和肛交，這個受害人剛滿13周歲，處于性懵懂階段，對這些事情可能沒有一點概念，他只是覺得不好。”張中清很清楚這些都是猥褻行為。

王峰隨后還向他提供了幾個同學的名字，稱這幾位同學也和“楊超”認識。張中清感覺受害者可能不止一個，而且事情要比想象中的嚴重，便馬上趕到燕郊進行取證。

張中清首先去了楊超帶王峰去“玩兒”的那家旅館，這是一家燕郊火車站附近的“三無”旅館，不需要任何證件，只要交錢便能入住，由于案發時間已經很久，他并沒有提取到任何有價值的證據。

在和王峰提及的幾位同學取得聯系之后，張中清詳細詢問了這些孩子被帶出去“玩兒”的實質內容，確定了受害者有多人，而且都是“楊超”所為。但對于眾人口中的“楊超”，張中清除了對其樣貌有了大概的輪廓外，其他甚至是一無所知。

人海茫茫，“楊超到底是誰”成了案件偵破最大的問題，張中清在數月中來回奔波，均是無功而返，但恰恰在他垂頭喪氣的時候，一名受害者的無心之言讓他重燃破案希望。

這個受害的兒童是個網蟲，很多時間都在網頁瀏覽中度過，在和張中清的一次對話中，他說有次在上網時無意之中發現，“楊超”的面貌和網絡中一張歌星的圖片十分相像。

張中清立刻調取了這張歌星圖片，圖案中人正是紅豆。經過查詢，張中清發現王立勇有過猥褻兒童的犯罪前科記錄，為了保證萬無一失，他將王立勇的戶籍檔案照片打印出來，讓所有受害人一一辨認，幾個孩子都認定王立勇就是“楊超”。

猥褻6名男童

隨著調查的深入，紅豆作為犯罪嫌疑人不僅得以確定，犯罪的細節也一點一點地浮出水面。

自2008年3月起，紅豆便頻繁地從北京駕車到燕郊鎮，交通便利可能是他選定燕郊最重要的原因，燕郊鎮雖屬河北管轄，但緊鄰北京朝陽區，兩地之間只有半個小時的車程。

顯然紅豆也吸取了上一次在北京舞蹈學校附中的案發的教訓，他把陌生的男孩作為下手的目標，以便不留下任何作案的個人信息。他到了燕郊鎮，首先便會去網吧，那里的未成年人有很多，王峰便是在網吧里和他相識的，通過提供上網費用迅速博得一些男孩的好感是他慣用的手法，之后要到對方的QQ號碼，然后保持比較緊密的聯系。

在接下來的這段時間內，他會經常性地給些小恩小惠，比如付網費，或者是管一頓飯錢，然后找一個合適的時機，將孩子帶到小旅館里進行猥褻，“一般從認識到實施猥褻行為，大概都是兩周左右的時間。”張中清對紅豆作案的時間做了詳細的整理分析。

為了找到更多的兒童實施猥褻，紅豆經常以交朋友為名，讓對方介紹同齡朋友讓自己認識，繼而拉攏關系，直至實施猥褻。“可能紅豆很喜歡利用這種方式，因而我們查實的受害者基本都互相認識，而且都就讀于同一所學校，都是初一年級，一共6人，均未滿14周歲。”張中清表示紅豆在整個猥褻過程中并沒有使用暴力強迫，如果對方實在不愿意，他就會放棄。

警方懷疑紅豆在燕郊鎮猥褻的兒童可能不止6名，“實際上我們認為受害者會更多，查實的6名受害人是因為他們都有確實的證據證明。”張中清說很多家長可能出于保護自己孩子的考慮而沒有配合警方的調查，甚至是向警方報案。

包頭落網

在掌握詳實證據后，三河市警方曾經趕赴紅豆的戶籍所在地實行抓捕，不過該區域已經拆遷完畢，為此他們在網上發布了通緝令。

2011年6月，包頭警方得到線索稱， 當年9月份在包頭舉行的張學友個人演唱會由紅豆籌備，他肯定會來到包頭。包頭警方制定了周密的計劃，6月14日8時許，將正在泓德酒店休息的紅豆抓獲，與紅豆在一起的兩名男孩也被抓獲，并帶回審訊。后經證實這兩名男孩是紅豆的助理。

一周后，紅豆被包頭警方移交給三河警方，“一開始他很抵觸，一律概不承認，但是后來我們把受害者的證言全部拿給他看后，就開始積極配合審訊工作了。”

紅豆交代自己年輕時一次在日本的類似經歷讓他有了戀童癖，為此曾經看過很多心理醫生，但都沒有什么效果。

再犯病因

紅豆在審訊期間坦承自己很早就認識到猥褻兒童是很不好的行為，但是自己就是一直無法克制。

“知道這是在犯罪，這是不道德的，但仍有意識地去施行，行為缺乏抑制力，這就是一種強迫心理，好比是億萬富翁去當小偷。此外紅豆依賴這種方式獲得性滿足，是典型的依賴性人格。” 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藍楓認為紅豆具有強迫性人格和依賴性人格兩種病態屬性，這對他的再次犯罪有重要影響。

曾有媒體報道稱在第一次出獄后紅豆一度自暴自棄過，體重達到171斤，還差點因為憂郁癥而跳樓自殺。

“出獄后他無法回到過去，生活來源失去或者大幅度減少，光環沒了，社會和他之間無法互融，種種原因導致他需要發泄。” 藍楓表示紅豆的這種自閉憂郁傾向也可能是再次犯罪的誘因，而且像紅豆類的性侵案件，單純的刑罰很難解決后續的問題，進行心理干預和治療才是關鍵所在。

＞性犯罪緣何一犯再犯

紅豆的犯罪行為，因為其公眾人物的身份而倍受社會關注。國內外研究顯示，性犯罪是最容易發生再次犯罪的行為之一。臺灣地區法務部的一份統計，稱性侵害者的再犯罪率高達22% ，國外心理學家甚至研究證明,性侵兒童者再犯率為各類罪犯之首。

理論研究者認為，性犯罪的主體一般包括三種類型：性變態者、性待業者和道德敗壞者。其中的性變態者主要指的就是戀童癖，而性待業者主要指得不到性滿足的青少年。紅豆的行為即被視為典型的戀童癖。性犯罪者的心理成因相當復雜。通常包括自卑、膽怯、懦弱等人格缺陷，智能上的缺陷，以及幼年時期家庭社會因素的影響等等。不難發現，這些大都屬于純粹的個人心理因素。心理精神疾病專家戚元麗就指出，雖然現在都進行有針對性的藥物和心理相結合治療，但是治療都比較困難，而且周期比較長，很難在短期內治愈。

治療上的困難，導致性犯罪的重復犯罪率一直居高不下，也使得世界各地在立法層面上都十分關注這個問題。一直以來中國針對此類犯罪都以刑事懲罰為主要手段，如過去的流氓罪、現在的強制猥褻婦女兒童罪等等。問題在于，預防我們大都是提倡被害人學習防身術等等，過于個體化的懲罰和預防措施，使得立法者忽略了對易犯罪者的管控。而我國臺灣地區早在1986年就公布實施了《性侵害防治法》，2011年6月，臺灣針對這一次法律進行了第四次修改，其中最受矚目的就是關于“性侵害犯再犯者”規定“經鑒定、評估，認為有再犯之危險者，可以申請法院裁定強制治療。”

在疾病無法根治的問題下，如何圍繞高發犯罪人群防止出現再犯罪，是管控性犯罪的根本之意。北歐很多國家采取一種全新的方法，俗稱化學閹割,即通過注射雌性激素和抗抑郁藥物,降低性沖動，作為減刑假釋條件，對戀童癖罪犯實施藥物治療。波蘭、英國及美國數州都在爭相效仿這種做法。

除此之外，公布罪犯姓名也是一種有效的預防手段。美國在1994年率先通過“梅根法案”,規定性犯罪者在假釋期間須佩戴手腕警告標志與電子追蹤器，隨時向住地警局報到。當地司法機關有義務公告此人姓名、住所個人資料，讓本地居民及早防范。部分州更干脆禁止他們進出兒童集中場所，住所也要遠離中小學，違者立即逮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