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的味道

張宇

城市的年味不比鄉村，仿佛鄉村的大年才更像大年。

一進臘月，用母親的話說，吸一吸鼻子，就能聞到年味。河北老家過年要炸麻花。炸麻花需要技巧，不是誰都能干得好的。所以要提前和炸麻花的師傅約好。

要炸麻花了，母親夜里三四點就起來燒水、和面，等面醒好了，再把醒好的面做成齏子，整齊地放在盆里。在炸麻花師傅天亮到來之前，一切準備工作就序。師傅到家后，先抽一支煙，喝一碗熱茶，而后洗手搓麻花。過不了多少時候，一條條精致的麻花就一字排開放在案板上。我和姐姐、哥哥、弟弟、妹妹圍坐在案板邊數著一條條麻花，屋里滿是歡樂的氣氛。

風箱拉得呼呼作響，柴火發出噼噼啪啪的聲音，炸麻花的師傅把麻花放在油鍋里，被油煎炸的麻花不時發出響聲，味道很濃的麻油的味道傳得很遠。

還要寫春聯。

父親是個老師，是村里的文化人。父親早早地從箱子里找出毛筆、墨和硯臺，我幫父親研墨，父親泡一壺濃茶，等著大家來。

村人陸續來了，幾張紅紙，都是提前分好的——這是貼在門頭上的，那是貼在小房上的，還有貼在牛羊圈上的。父親就依著村人的要求，隨意地想起一句話，寫在上邊，記得大多是“爆竹聲聲辭舊歲，紅梅朵朵迎新春”、“五谷豐登”、“米面如山”、“牛羊滿圈”之類。這些春聯要等墨跡干了才敢卷起來帶走，于是我家的炕上、柜子上、甚至地上，都鋪滿了紅紅的春聯。煙味、茶味、墨味溢滿了的屋子。

沒有人閑著，家家都在忙——還要完全徹底的大掃除，還要去鎮上辦年貨。孩子們則歡天喜地跑來跑去。

小小的村莊，破舊的土木屋，簡陋的家具卻一律是干干凈凈，紅紅綠綠，喜氣洋洋。那一個個其實很寒酸的大年，卻過得熱熱鬧鬧、紅紅火火，有滋有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