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于那些樹(組詩)

馬云飛

我一定要跟你說說灌木

沒有主干，但你不能不給它們

樹的權利，它們只是

不想寄生于那些看似高大的事物

它們喜歡自由的方向

但不管怎么樣，都是向上的

風雪來了，瑟瑟發抖怎么了

那是它們呼嘯的方式，春天的綠色

也有它們的遙望

它們有它們對挺拔的理解

它們有它們迎風的習慣

它們有它們自己的茁壯經歷

它們甚至有自己的季節

那些高大的，高大去吧

高大與它們無關

低矮屬于它們自己的高大

同一個根，同一個家族

我之所以跟你說說灌木

不是因為，今春要到郊外去種樹

孤獨的樹

保持著相等的距離，面對太陽

用同樣的表情微笑，面對風

以同樣的姿態招展，并用同樣的速度

生長。我想把這一片人工林理解成為

一個民族的精神，比如團結向上

比如凝聚力

可是，當我真正走進另外一片

自然生長的林地時，忽然發現

我理解過的理解，其實是根本不存在的

這里的每一棵樹，都是孤獨的

——只要它這一生

保持自然生長狀態

哪兒來的這樣一棵桃樹

一個頑皮的孩子，從春天的學校里

逃了出來，遠離集體

找不到回家的路，哪兒來的

這樣一棵桃樹，開放的桃花

像哭紅了的眼睛

等我再一次見到這棵桃樹時

已是雪后的一個黎明

光禿禿的樹枝，在寒冷中顫抖了一下

落下來一只麻雀

陽光的一聲嘆息溫暖而明亮

這就是曾經逃離春天的

那棵桃樹嗎?我確認了一下位置

陽光正好斜插過來，背景

是一片波動的湖水

遠處是兩座山峰之間的白云

我想我終于找到了這棵桃樹

我可能要在這棵桃樹下休息

完成一首詩結尾處的一個想法

然后要做的，就是一直等到下一個秋天

有成熟的果子，落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