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麒麟 賴小瓊
文章編號:1003-6636(2012)01-0012-07;中圖分類號:F015;文獻標識碼:A
摘要:論文以1999—2009年的省際面板數據為樣本,對人口年齡結構、財政影響與高儲蓄率的關系進行了實證分析。研究發現:(1)影響我國高儲蓄率的主要因素不是人口年齡結構,而是經濟體的轉型特征。(2)人口年齡結構對我國儲蓄率的影響存在著明顯的城鄉差異,其中少兒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老年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3)財政收支比重對城鄉居民儲蓄率的影響也存在著明顯的差異,稅收規模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支出規模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上述發現對于中國未來的改革取向具有重要的啟示。
關鍵詞:人口年齡結構;財政影響;儲蓄率
Population Age Structure, Fiscal Policy and High Saving Rate in China
WANG Qi瞝inga, LAI Xiao瞦ionga,b
(a. School of Economics; b. Wang Yanan Institute for Studies in Economics, Xiamen University, Xiamen, Fujian 361005, China)
Abstract:This paper uses the sample of provincial panel data for 1999—2009 to make an empirical study of the relationship between population age structure, fiscal effect and high saving rate. The findings are as follows: (1) The main determinant of high saving rate in China is not population age structure, but the transitional features of the Chinese economy. (2) There is a distinct urban瞨ural difference in the effect of population age structure on saving rate, in that child dependency ratio has a negative impact on urban household saving rate and a positive one on rural saving rate, while old瞐ge dependency ratio has a positive impact on urban household saving rate and a negative one on rural saving rate. (3) There is also a marked disparity in the effect of the share of fiscal revenue and expenditure on household saving rate. The scale of taxation has a positive effect on urban saving rate and a negative one on rural saving rate, while the scale of expenditure has a negative effect on urban saving rate and a positive one on rural saving rate. The above findings provide important reference for Chinas future reform.
Key words:population age structure; fiscal effect; saving rate
一、引 言
近些年來,中國保持著非常高的國民儲蓄率,2008年的數據已達到523%,較1992年增加1201%。從變化趨勢來看,國民儲蓄率自20世紀90年代初期開始有所下降,到2000年開始呈現較為明顯的遞增走勢,從2000年到2008年,國民儲蓄率年均增長392%。根據國家統計局公布的資金流量表可知,居民儲蓄率從2000年的165%增加到2008年的2249%,年均增長408%;企業部門儲蓄率從2000年的1565%增加到2008年的216%,年均增長476%;政府部門儲蓄率從2000年的636%增加到2008年的821%,年均增長587%。從部門的截面貢獻來看,中國的高儲蓄率主要是由居民和企業兩個部門帶動起來,政府儲蓄雖然近幾年增長迅猛,但所占比例較小。持續高位運行的儲蓄率受到了西方國家的責難,在后危機時代中國強勁增長的背景下,一些西方學者拋出了“中國經濟責任論”和“儲蓄國責任論”,由此引發了又一輪討論中國高儲蓄率問題的熱潮。中國的儲蓄率為什么這么高?學術界就這個問題給予了不同視角的解釋,如人口結構因素[1][2][3][4][5]、經濟增長因素[6][7]、預防性儲蓄[8][9][10][11][12]、男女比例失衡[13]、部門貢獻角度的分析[14][15]等。
Kraay(2000)通過實證分析,表明未來收入增長率與食品占家庭消費支出之比均對農村居民儲蓄率有負向影響,而人口撫養比和未來收入的不確定性卻未對其構成影響。[1]Modigliani和Cao(2004)運用時間序列數據研究表明,人口撫養比、經濟增長率與通貨膨脹率這些變量均對居民儲蓄率有明顯的正向影響。[2]由此看來,Kraay(2000)與Modigliani & Cao(2004)在人口撫養比對居民儲蓄率影響的結論是不一致的。Horioka和Wan(2007)在上兩篇文獻的基礎上重新對中國儲蓄率的影響因素做了深入分析,結果表明:(1)收入增長率對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且系數較為顯著。(2)人口年齡結構對儲蓄率并未產生明顯的影響。[3]
在較近的國內文獻中,楊繼軍(2009)和汪偉(2009)的研究較具代表性。楊繼軍(2009)研究表明,經濟增長率對儲蓄率有正向影響,且系數顯著;人口撫養比對儲蓄率有負向影響,且人口撫養比每下降1 個百分點,儲蓄率就增加0124 個百分點;由于人口撫養比的彈性遠大于經濟增長率的彈性,故人口撫養比是決定儲蓄率的主要因素。[4]汪偉(2009)通過實證檢驗發現,中國的高儲蓄率主要是由兩個急劇轉變的政策共同作用所致:(1)是從20世紀70年代后期實施的改革開放,以1978年為界,人均收入增長率的均值由1953—1977年的55%上升到1978—2006年的96%,經濟增長率與儲蓄率的變動基本一致。(2)是人口政策的轉變,20世紀70年代我國開始實行計劃生育政策,這對儲蓄率的積累產生了巨大影響,這一轉變使得中國迅速實現了人口轉型,并通過“人口紅利”的集中釋放帶來高儲蓄。經濟增長與勞動年齡人口的大幅增加互相影響,又進一步提高了儲蓄率。[5]
中國人口年齡結構與高儲蓄率的關系到底是怎樣的?
圖1描述了1995—2008年期間國民儲蓄率與總人口撫養比的變動關系,根據該圖可知,2000年是這一變化的轉折年份,Kraay(2000)與Modigliani & Cao(2004)在人口撫養比方面的矛盾性可能與他們的數據區間不同有關,同時根據該圖可知,楊繼軍(2009)對2002—2007年短期的分析是合理的,即人口撫養比與儲蓄率呈現了負向關系。另外,由圖2和圖3可知,人口年齡結構與居民儲蓄率的關系有著明顯的城鄉差異,特別是在城鎮地區,楊繼軍(2009)的結論“人口撫養比對儲蓄率有負向影響”在這里被分解為,少兒撫養比對儲蓄率有負向影響,而老年撫養比對儲蓄率卻有著正向影響。為了更為全面的考察這二者的關系,本文借鑒Horioka和Wan(2007)的研究方法,同時考察少兒撫養比和老年撫養比對儲蓄率的影響關系,特別關注2000年以后的數據特點。另外,我國是一個由計劃經濟向市場經濟轉型的國家,在這個轉型過程中,財政手段的影響舉足輕重,例如稅收與財政支出會影響消費、投資與進出口,因此居民儲蓄就會因這種影響而發生波動,從這個角度講,財政政策特別是稅收規模或支出規模就會直接或間接地影響儲蓄率?;谏鲜鲈?,本文引入財政政策這一變量,來進一步考察人口年齡結構與居民儲蓄率的關系,以及財政政策所帶來的影響。
圖2城鎮居民儲蓄率與少兒、老年撫養比的關系圖3農村居民儲蓄率與少兒、老年撫養比的關系二、變量、數據與方法
由于本文要考察人口年齡結構對居民儲蓄率的影響,同時納入財政政策,故被解釋變量分別選擇城鎮居民儲蓄率(saving rate of city)和農村居民儲蓄率(saving rate of rural),以區分城鄉差別的特點。在解釋變量里面,我們首先選擇人口撫養比作為人口年齡結構的衡量指標,依據Horioka和Wan(2007)具體選用少兒撫養比(young_foster)和老年撫養比(old_foster),以考察不同非勞動年齡撫養比的差別,這里少兒撫養比是指某一地區中少年兒童人口數與勞動年齡人口數之比,通常用百分比表示,以反映每100名勞動年齡人口要負擔多少名少年兒童。老年撫養比是指某一地區中老年人口數與勞動年齡人口數之比,用以表明每100名勞動年齡人口要負擔多少名老年人,老年人口撫養比是從經濟角度反映人口老化社會后果的指標之一。其次,我們選擇政府收入占GDP之比(rev_rate)和政府支出占GDP之比(sp_rate),以反映政府財政政策對儲蓄率的影響。以上解釋變量為核心變量,在此基礎上引入其他控制變量X,計量模型如下:
saving rate of city=a1×young_foster+b1×old_foster+c1×rev_rate+d1×sp_rate+M1×X+e1
saving rate of rural =a2×young_foster+b2×old_foster+c2×rev_rate+d2×sp_rate+M2×X+e2
在控制變量的選擇方面,首先,根據發展經濟學的觀點,一國在工業化的過程中應該有必要的儲蓄率保證,因此這里引入GDP增長率(gdp_growth_rate);其次,由于我國是一個轉型國家,故應該納入表征轉型特點的指標,故引入第三產業比重(third_ratio)和二三產業比(trans_rate)以控制轉型國家數據模型的穩健性;再次,從微觀角度來看,居民儲蓄率同人口自然增長率有著一定的關系,故這里引入人口自然增長率(natural_rate);此外,不同地區城市化水平有著明顯的差異,這里將納入城市化指標(urban_rate),具體使用地區城市人口占地區總人口比重來測度。
以上變量所需數據均來源于CEIC數據庫以及《中國統計年鑒》,數據區間為1999—2009年,原因是:(1)由于本文考察財政政策影響,受個別省份的財政收支數據的限制,省際財政收入與財政支出從1999年開始有完整的統計數據,從而保證了31個省市自治區的完整度。(2)Modigliani和Cao(2004)等文獻主要考察了2000年以前的情形,這里為了對比其結論的代表性以考察2000年以后的情形為主。(3)根據圖2和圖3可知,分析2000年以后的數據特點更能揭示出人口年齡結構與中國高儲蓄率的真實相關性。
本文使用31個省市自治區的面板數據來考察人口年齡結構對儲蓄率的影響,在這個影響機制中,特別引入了財政收支比重,以分析當財政政策發生變化時,人口年齡結構的儲蓄效應是否受到明顯的影響。具體而言,根據楊繼軍(2009)的結論,人口撫養比對儲蓄率有負向影響,這個由圖1就可看出,但再觀察圖2和圖3就會發現,少兒撫養比與老年撫養比的儲蓄效應是截然相反的,并且這個特點在城鎮地區極為明顯,那么這個差異是否與財政政策的變化有關聯?不同地區的地方財政情況有明顯的差異,因此本文再引入省際財政收支比重,以考察財政手段是否構成對“非勞動年齡撫養比的城鄉儲蓄效應”這一傳導機制的影響。
三、實證結果與分析
我們使用省際面板數據來考察人口年齡結構、財政影響與儲蓄率的關系,根據Hausman檢驗,本文只報告固定效應,結果如表1所示。
模型(1)和(2)為基本回歸方程,意在分別考察忽略財政政策時的少兒撫養比與老年撫養比對城鎮和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然后引入控制變量:GDP增長率、第三產業比重、二三產業比、人口自然增長率以及城市化水平五個指標,同時引入財政收入比重與財政支出比重,形成模型(3)和模型(4),以考察兩種撫養比,以及財政政策調整對城鎮居民和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進一步地,本文通過引入財政收入比重與少兒撫養比、財政收入比重與老年撫養比、財政支出比重與少兒撫養比、財政支出比重與老年撫養比的交叉項來考察財政政策影響的強弱,針對城鎮居民與農村居民儲蓄率分別形成模型(5)、(6)、(7)和(8),并且計算財政收支規模的最優門限值,為后面的財政收支區間分析作準備。
根據模型(1)和(2)可知,少兒撫養比與老年撫養比對城鄉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系數均非常顯著,少兒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而老年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兩種撫養比的儲蓄效應形成巨大反差,這與圖2所顯示的特點是一致的;少兒撫養比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而老年撫養比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這個情況剛好與城鎮居民儲蓄率相反,這說明人口撫養比的儲蓄效應存在明顯的城鄉差異。
為了穩健性起見,模型(3)和(4)引入財政收入比重與財政支出比重,同時加入了5個控制變量,少兒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系數由原來的-0472增加至-0276,老年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系數由原來的0602減小至0575;少兒撫養比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系數由原來的0373增加至051,老年撫養比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系數由原來的-0559減少至-0781。數據雖有少許變化,但總體上仍在1%的水平上顯著,且與原來的影響方向一致,說明人口撫養比對城鄉居民儲蓄率的影響作用是穩健的,這與Horioka和Wan(2007)的分析結果相反。當引入控制變量后,在影響城鄉居民儲蓄率的幾個因素中,最為突出的是二三產業比,它對城鎮居民儲蓄率與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系數分別為881和685,前者在1%的顯著水平上通過檢驗,后者在10%的顯著水平上通過檢驗,其次是少兒撫養比與老年撫養比。這說明影響城鄉儲蓄率的主要因素是二三產業比,它衡量了不同地區的轉型特點對儲蓄率的積累特性,其中的第三產業比重在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中系數較為顯著,但在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中并不顯著,由此可知二三產業比更適合控制轉型特征。在模型中,GDP增長率在城鎮方面通過了顯著性檢驗,而農村方面卻未通過檢驗,為此我們對模型(3)和(4)做了GLS回歸,結果表明,該系數的t值概率分別為0509和0031,城鎮居民方面未通過檢驗,而農村居民方面卻較為顯著,這個城鄉差異不足以說明GDP增長率對儲蓄率的影響,這與Horioka和Wan(2007)的結論相反。城市化水平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系數較為顯著,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系數卻不顯著,這說明,城市化的儲蓄效應只在城鎮地區較為明顯,而在農村地區不明顯,這個結論也是顯而易見的。
考慮財政政策影響的情況,城鎮儲蓄率方面,引入的財政收入系數為0644,財政支出系數為-0706,兩個系數均在1%的水平上顯著,易見收入規模的擴張有利于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增加,而支出規模的擴張卻會導致儲蓄率的下降,且幅度較大。農村儲蓄率方面,少兒撫養比與老年撫養比的系數也較為顯著,系數正負與模型(2)和(4)一致,在引入的5個控制變量中,只有二三產業比和人口自然增長率通過了顯著性檢驗,引入的財政收入系數為-0415,而財政支出系數為0748,容易發現這與城鎮儲蓄率的情形正好相反。根據模型(3)和(4)可知,引入財政收支比重后,少兒撫養比與老年撫養比對城鄉儲蓄率的解釋力度仍較強,同時財政收支對城鄉儲蓄率的影響也存在著明顯的城鄉差異。
下面通過引入財政收入比重與少兒撫養比、財政收入比重與老年撫養比、財政支出比重與少兒撫養比、財政支出比重與老年撫養比的交叉項來考察財政政策影響的強弱,由此分別形成模型(5)、(6)、(7)和(8),根據我們計算的財政收支規模門限值可得到表2和表3,通過分析不同的財政收支區間來反映撫養比對城鄉儲蓄率的影響。
根據表2可知,隨著稅收規模的不斷增加,少兒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是先減小后增大,最優稅收規模為465%,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是先增大后減小,最優稅收規模為713%,城鄉儲蓄率存在著相反的特點。隨著支出規模的增加,少兒撫養比只對城鎮居民儲蓄率有影響,且影響是先減小后增大,最優支出規模為399%,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沒有影響。剔除西藏數據后,省際財政收入比重的均值為1911,標準差為757,最小值為851,最大值為5576,平均來看,財政收入比重沒有超過465%,故驗證了圖2中少兒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負向影響。類似的,農村居民儲蓄率的最優稅收規模為399%,而省際財政收入比重的均值為1911%,也未超過這個門限值,故驗證了圖2中少兒撫養比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正向影響。省際財政支出比重的均值為1601,標準差為642,最小值63,最大值4502,平均來看,財政支出比重遠超過門限值86%,故驗證了表1中老年撫養比對農村儲蓄率的系數值-0559。
根據表3可知,隨著稅收規模的增加,老年撫養比只對農村居民儲蓄率有影響,且影響是先增大后減小,最優稅收規模為84%,而對城鎮居民儲蓄率沒有影響。隨著支出規模的增加,老年撫養比也只對農村居民儲蓄率有影響,且影響是先增大后減小,最優支出規模為86%,而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無影響。
從表2和表3可知,人口年齡結構對城鄉居民儲蓄率的影響不是簡單的單向關系,而是受到財政收支規模的制約,不同的稅收規模與支出規模可能對應著相反的儲蓄率效應。另外,人口撫養比對儲蓄率的影響也存在著明顯的城鄉差別。
一般來講,人口老齡化會影響居民儲蓄率,其原因如下:(1)在經濟領域,老齡化會對消費、儲蓄、投資、稅收等發生沖擊,在公共政策的視角下,僅僅依靠調節人口政策或某一部門的政策都不足以全面應對老齡化問題。[17]在這個宏觀系統的調整過程中,財政政策的作用直接或間接地平衡著儲蓄與消費的互動,比如財政支出尤其是消費性支出(如中國政府部門的三公消費)的增加通過擠出效應使得居民消費減少,從而改變了居民的儲蓄水平。(2)根據莫迪利安尼的研究,隨著年齡的增大,居民在年輕時會多儲蓄而到年老時就會拿出儲蓄部分來消費,因此人口老齡化的加劇應使得居民儲蓄率不斷下降。(3)人口老齡化過程導致了勞動力年齡結構的老化,勞動力年齡人口的中位數大幅增加,勞動力供給減少,收入就會隨之減少,因而儲蓄也相應減少。[18]
但是,根據中國數據的測算,結合表1可知,人口年齡結構的老齡化趨勢使得城鎮居民儲蓄率不斷增大,而使農村居民儲蓄率不斷減小,可能的解釋如下:(1)我國養老保障制度的二元結構。我國現有的養老保障制度設計是以城鎮職工為主,對城鎮職工實行社會養老保障,即個人、企業和政府三方責任共擔的企業職工基本養老保險制度。近年來,我國各地積極探索農村養老保障制度改革,但由于沒有統一的指導性文件,各地區改革在制度和標準上都不統一,農村社會養老保險的“碎片化”趨勢較為嚴重。目前全國31個省(市、自治區)的農村養老保險共有1900多個縣級統籌單位,標準大多是“一地一策”,這樣導致的結果是,不僅正在試點的新農保制度互不相同,即使是一地的農村社會養老保險也同時存在多種制度。另外,沒有納入試點的農村居民仍然只能依靠個人養老方式。從這個角度看,農村養老保障制度在各方面仍遠不如城鎮養老保障制度完善,這樣的城鄉二元結構保障制度使得城鎮老齡人口每月能得到一定數量的養老金,這在一定程度上保證了老年人的收入不減,近年來政府又提高了養老金的支付額度,使得城鎮老年人的腰包越來越鼓,故其儲蓄份額有所增加,但農村地區的養老保障制度仍未完善,出現的問題也較多,故農村居民在收入保障上遠遠不如城鎮居民。(2)勞動力年齡結構的老化。人口老齡化促使勞動力年齡結構的老化,這在城鄉都是一致的,但城鄉就業崗位性質的差別在于,城鎮地區的崗位多以腦力勞動為主,而農村地區的崗位多以體力勞動為主(相對而言),這就使得城鎮老年人仍可以有機會或有時間繼續工作,以獲得薪金收入。而農村老年人就會因身體的原因而走下崗位,收入也隨之減少。這樣的結果導致城鎮老年人仍有一定量的收入儲蓄起來,而農村老年人就失去了儲蓄的重要來源,因而農村儲蓄率必然下降。(3)財政政策的影響。我國的財政政策主要體現為城市偏向性的財政政策,[19]因而較容易地導致城鄉收入差距,例如社會保障支出較多地使城鎮老年人受益,而使農村老年人得益甚少。表3卻明確說明了人口老齡化的儲蓄效應只在農村地區受到財政政策的影響,在城市地區卻無影響,可見財政壓力對農村老年人的影響更大,財政收支比重稍微增加一點,農村老年人的收入就可能減少,這就影響到其儲蓄水平。
關于少兒撫養比的儲蓄效應,可能的解釋是,少兒年齡人口不具備勞動能力,因而沒有收入來源,少兒撫養比的增加使得社會負儲蓄增加,以提供足夠的經濟能力撫養少兒年齡人口。然而,少兒撫養比對儲蓄率的影響在城鄉之間有著明顯的反差,其原因可能是:(1)撫養小孩成本的城鄉差異。一般認為,小孩需要撫養的階段是指從一個孩子的出生直到其具備獨立的生存能力。撫養一個小孩需要的成本包括產前費用、生產費用、衣食住行、醫療費用、教育費用,以及其他不可預期的費用,而我國城鄉地區在這些成本支出項目上都存在著明顯的差距。據研究,城鎮居民基本生活線為594286元,而農村居民基本生活線為196801元,后者僅相當于前者的3312%。[20]這說明農村整體上的消費水平都遠低于城鎮,城鎮的高消費水平使得城鎮家庭撫養小孩的開銷大大增加,從而可儲蓄的部分就會相應地減少。而農村因其較低的消費水平而較小地影響其儲蓄能力,但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儲蓄效應系數為正數,也就是說,小孩數量的增加反而會提高農村家庭儲蓄水平。我們給出的解釋是,在農村一直都有養兒防老的傳統,所以農村家庭小孩多(尤其是男孩)的父母就會進行預防性儲蓄,以保證自己老了有人所養。(2)財政政策影響。一方面,財政收入的增加,如所得稅或消費稅的調整,很容易使城鎮勞動者的收入發生改變,而這卻較小地影響到農村勞動者,因而撫養小孩數量明顯會造成城鄉家庭儲蓄的巨大差異;另一方面,財政支出所具有的擠出效應(主要是消費性支出的擠出效應)會影響到城鎮居民而不會影響農村居民,因而少兒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受到財政支出擠出效應比較大,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則不會產生影響。
四、結論性評述
本文以1999—2009年的省際面板數據為樣本,對人口年齡結構、財政政策與高儲蓄率的關系進行了分析,結果表明:(1)影響我國高儲蓄率的主要因素不是人口的年齡結構,而是經濟體的轉型特征,產業結構的調整從宏觀角度改變了拉動經濟的投資消費比例,從而傳遞到居民部門,影響其儲蓄行為。(2)人口年齡結構對我國儲蓄率的影響存在著明顯的城鄉差異,其中少兒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老年撫養比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3)財政收支比重對城鄉居民儲蓄率的影響也存在著明顯的差異,稅收規模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支出規模對城鎮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負,而對農村居民儲蓄率的影響為正。
中國從1978年改革開放到現在,經濟體的運行具有明顯的轉型特征,這個特征不僅體現在產業結構調整上,而且也體現在微觀層面上,加之20世紀70年代實行的計劃生育政策,又改變了中國的人口年齡結構,這在很大程度上配合了轉型調整所帶來的儲蓄效應。在這個過程中,財政政策通過宏觀層面對經濟進行干預,使得城鄉居民的收入與消費行為發生改變,進一步影響到儲蓄能力。從以上原因來講,我國高儲蓄率的發生有其必然性和合理性。然而根據發展經濟學的觀點,經濟的發展將伴隨著儲蓄的減少,但就現狀而言,中國是世界上最大的發展中國家,中國仍處于并將長期處于社會主義初級階段,不能單憑改革開放后中國經濟總量快速的增長而忽視中國發展階段的實質。隨著中國人口老齡化的不斷加深,人口紅利的優勢將逐漸釋放直至消失,在此過程中國家調控的方向應是以優化產業結構、轉變經濟增長方式、加快人力資本積累等途徑為主,這些措施雖然看似較為傳統,但考慮到中國高儲蓄這個發展特點,它們的實施對促進中國經濟增長與發展仍具有重要的意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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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任編輯:常明明
收稿日期:2011-10-12
基金項目:教育部人文社會科學重點研究基地重大項目(08JJD790134)
作者簡介:王麒麟(1982-),男,河北安國人,廈門大學經濟學院經濟系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為經濟增長;賴小瓊(1958-),女,福建長汀人,廈門大學經濟學院、王亞南經濟研究院教授,博士生導師,研究方向為中國宏觀經濟、中國就業問題及收入分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