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力:“國際化的格局”其實是鋪滿鮮花的戰(zhàn)場

梳理與回顧：國際當代藝術市場的開展歷程

“中國當代藝術收藏的國際化視野”這個題目包含了兩個含義：一是國際的當代藝術是否應該納入到中國當代藝術的收藏體系中來，二是中國當代藝術應該如何走向國際。我首先梳理一下二戰(zhàn)前后以來的國際當代藝術市場熱點和脈絡，從脈絡中看一下所謂的國際當代藝術市場是如何展開的。

第一個階段是兩次世界大戰(zhàn)之間或者說二戰(zhàn)之前，二戰(zhàn)前是非常典型的以印象派為主導的藝術收藏，印象派收藏在二戰(zhàn)之后得到了非常大的提升。二戰(zhàn)時，希特勒不喜歡這樣的所謂頹廢藝術，很多18至19世紀之前的作品成為法西斯清理的財產(chǎn)，很多猶太人也移居到美國。二戰(zhàn)后到上世紀60年代中期，格林伯格在美國實業(yè)經(jīng)濟的幫助下奠定了美國抽象藝術在美國的霸主地位，這是非常有意思的轉換，二戰(zhàn)之前美國人在消費歐洲藝術，二戰(zhàn)之后僅僅10年時間，整個國際市場都在消費美國的抽象表現(xiàn)主義，這跟美國工商業(yè)資本家的崛起和美國文化政策有關。第二個高峰是上世紀70年代，這是全球經(jīng)濟增長高峰之后享受成果的時期，產(chǎn)生了大量新興行業(yè)，包括公關行業(yè)、投資銀行、IT行業(yè)，這些行業(yè)創(chuàng)造出大量的錢，抽象藝術從某個角度來說已經(jīng)不能夠消費這些錢了，所以就產(chǎn)生其他藝術類型消費這些錢的可能。到上世紀80年代，開始出現(xiàn)年輕的英國當代藝術。在這個過程中可以看到不管是波普藝術還是英國當代藝術，都是跟傳媒聯(lián)系在一起，藝術家有巨大的制作團隊、巨大的營銷團隊等。

中國藝術市場在上世紀80年代有了初步變化，我們不要將收藏看作是純粹的對藝術之愛，任何人買藝術品一是熱愛，二是收藏，三是其他的考慮。上世紀70年代到80年代中國書畫包括一部分的古玩，都是作為饋贈或者用最原始的藝術品交易方式交流，那時的生意靠批文，書畫成為上世紀80年代交易的主流。上世紀90年代房地產(chǎn)開始成為市場消費主流，對于藝術品的消費也在開始轉型，房地產(chǎn)消費也帶動了與之相匹配的新型社會階層的階級意識和文化消費符號，寫實油畫特別是古典寫實油畫成為房地產(chǎn)商消費的主要對象。

上世紀90年代末期開始，大量的金融資本在中國經(jīng)濟體系里占據(jù)主流，金融資本和投資資本，還包括新興的公關行業(yè)、IT行業(yè)、廣告行業(yè)造就了大批海外學子歸來，他們也需要標榜自己不同的文化趣味，所以不管是潛意識還是有意識，他們都要選擇與自己的行業(yè)和自己在海外受教育背景相匹配的藝術形態(tài)。他們在海外受教育或者工作時正好是1993年中國當代藝術海外潮流時，他們很自然在情緒上開始接納了中國90年代以來的中國當代藝術。

中國畫廊做不做國際化的二傳手?

1993年中國當代藝術第一次參加威尼斯當代藝術展，到1997年再次大規(guī)模進入威尼斯當代藝術展，因此有了對中國當代藝術的收藏，同時印度當代藝術也受到關注。2008年時這個市場還有依序蔓延的態(tài)勢，俄羅斯、拉美、中東，猶太人和阿拉伯世界當代藝術也受到不同關注。從2008年金融危機開始到2009年重新出現(xiàn)了非?？膳碌奈幕Ｊ刂髁x抬頭的狀況。全球化與經(jīng)濟的一體化是并行的，經(jīng)濟一體化對于交流是好事但對于藝術來說卻會抹去藝術的差異，我個人認為這是需要警惕的，但是也要看到藝術市場的國際化程度和國際化開放程度與經(jīng)濟增長是成正比的。2008年經(jīng)濟危機開始，很遺憾的首先打掉這樣一批新錢和熱錢，2009年中國當代藝術相比書畫藝術來說遇到了震蕩。

2008年我參加一個博覽會時，70多家畫廊中有20多家畫廊展示和銷售中國當代藝術作品。2009年我再去時，包括我們只有兩家亞洲畫廊在賣中國當代藝術作品。2008年之后可以看到幾個重要的海外當代中國藝術收藏在拋售，首先是一個基金操作的收藏在拋售，其實在2008年有很多人開始拋售他們的中國當代藝術收藏，這就是所謂的文化保守主義，當他們有足夠多的錢時就試圖開拓市場，當他們錢不夠時就鞏固他們所了解、所能夠收藏的藝術，對于中國這種具有獵奇性的市場，他們不分擔中國當代藝術的精神價值，當經(jīng)濟有任何風吹草動時就會放棄。國際化一定是鋪滿鮮花的戰(zhàn)場，非常漂亮，能夠造就很多的錢，但同時也會帶來問題。

2008年，中國畫廊業(yè)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除了像中國藝術品在交易中的習慣方式、信用、市場運作方式之外，我們在試圖將中國藝術向國外推廣時會遇到各方面的掣肘和打擊。巴塞爾藝術博覽會成立已經(jīng)50年，參加博覽會的中國畫廊也在慢慢增加，但是中國中小畫廊想進入博覽會就要帶去足夠多的藏家并且有足夠多的影響力，而亞洲畫廊在貢獻新的趣味時，歐美畫廊則乘機賺錢，我們的畫廊承擔著制造品牌的功能也承擔著二傳手的功能。2009年，年輕藝術家紛紛從幾個重要的中國畫廊離開并被歐美大畫廊簽約，這就形成了非常大的壓力，我們究竟是該做二傳手還是做品牌?在失去藝術家的同時，我們也在失去自己的市場，從去年開始很多國際畫廊進軍香港、北京，這些畫廊有非常高的經(jīng)驗來傾銷自己的藝術。我不是說民族化的議題，但事實上中國當代藝術畫廊和這些國際畫廊之間確實是國有品牌和國際大資本的關系，人民幣匯率的提高導致了藝術品價格明顯比海外高。

這幾方面的交集下，中國畫廊的藝術家被更成熟的海外畫廊簽走，另外就是由于匯率過高導致了國外對中國當代藝術價格的打壓。因此，我們國際化的道路如何來展開就值得思考，從我的角度我想強調(diào)，中國人應該思考如何在國際化交流中獲得我們的價值體系認同，中國當代藝術的高價格并不是一個錢的問題，它同時也包括我們當下文化價值創(chuàng)造的認同、司題，如何思考它，可能是我們這個論壇或者是我們這一代中國藝術市場的操作者和研究者需要謹慎面對的問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