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糕點更愛“外衣”

點心簽兒，作為糕點美食的漂亮“外衣”，作為糕點店或食品店的一紙廣告，對中老年朋友來說可謂記憶猶新。點心簽兒約興起于清代中葉，最初以仿單的簡單形式出現，又俗稱為“門票”。

天津老字號桂順齋具有近百年的歷史，是津門美食文化與糕點業的代表。桂順齋始終注重保持傳統風味，注重包裝宣傳，不僅讓百姓享受佳味，還通過外化的塑造，給顧客帶來美食在精神層面的喜樂內涵。于此，歷年印行的花花綠綠的點心簽兒便扮演著鮮活靈動的角色，同時也真切定格了時代生活的色彩。

在筆者收藏的百余種舊點心簽兒中，桂順齋糕點店的故紙自成系列，特色顯著。一紙菱形點心簽兒約出品于1966年、1967年間，畫面簡潔明快，其上雖只有紅黃兩色，但四射光芒中的“最高指示”與“紅衛東糕點店”的名稱異常醒目（圖1）。此話還要從頭說起。自1966年8月開始，受“破四舊”風潮影響，天津市內六區皆更改了名稱，一如這紙點心簽兒上顯示的地名那樣，和平區易名為戰斗區，相形之下的小小商號怎能逃脫時代洪流呢？桂順齋改稱“紅衛東糕點店”。直到1968年初，市內各區成立了“革委會”以后，原區名才一一恢復。故紙上的信息明確顯示，紅衛東糕點店的地址為和平路145號，電話號碼為25125。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是毛澤東同志的著名篇章，這八個字的題詞墨跡或“燎原”二字在“文革”期間被廣泛應用。20世紀70年代初，位于和平路345號的桂順齋糕點店（分店）也曾稱為燎原糕點店（圖2）。在那段歲月中，點心簽兒上的花花綠綠似乎在一夜間消失了，舉凡八仙人物、嫦娥奔月、花草風景等均被紅色所覆蓋，口號、題詞、輪船、大海、光芒、廠房、麥浪、鋼槍成為點心簽兒最典型的圖畫。

燎原糕點店的點心簽兒為8開大小，厚紙，畫面中火紅底色的上部是金色的向日葵，下部是兩簇紅牡丹簇擁的景致——藍天白云下林立的座座廠房車間，那高聳的煙囪中升起濃煙，廠房前是一望無際的蔥綠良田，可見工農形勢一派大好，前景無限。畫面中部是碩大的深藍色“燎原”二字。比對下的“主角”——糕點卻寥寥無幾，色彩清淡，點心圖案只是細線條的輕輕勾勒。今天看來，毋庸置疑的是那時商品本身的意味已顯得不重要，一切糕點或一紙包裝或許肩負著它本身難以承載的使命與內容。值得一提的是，這張“燎原”點心簽兒在稍后還有一張與其畫面完全相同的“姊妹版”問世，只是“燎原”二字回歸為“桂順齋”字樣，下方的地址、電話字跡從前一版的手寫體變成了規范的鉛字排?。▓D3）。前后兩張點心簽兒地址相同，電話號碼也皆為33688。這張點心簽兒曾被某學子當作書皮紙包課本，這對于故紙生命的延續可謂幸事一樁。

時光荏苒。改革開放春風吹拂下的點心簽兒很快恢復了它本該擁有的多姿多彩，百花齊放的畫面進一步展現著包裝藝術與廣告文化的作用，而這一切就凸顯在桂順齋約于1985年前后印行的點心簽兒上（圖4）。此時，桂順齋糕點店（地址、電話仍同紅衛東糕點店）的點心簽兒上洋溢著喜慶的氛圍，畫面儼然就是一幅月季花寫生作品，花兒盛開或含苞，嬌艷欲滴，色彩濃烈。在與這張點心簽兒并行并用的點心盒外觀還可見“中西糕點，京津風味，糖果煙酒，蜜餞食品”的字樣，廣告意味明確。

需要關注的是，這紙桂順齋點心簽兒上已經出現了“金湯瓶”商標。另外，地址中專門在括號里注明了“蘆莊子”三字。蘆莊子位于老天津南市與日租界旭街（今和平路）的交匯處，此地正是桂順齋在天津的發祥地。1924年，來自北京通縣大順齋的劉星泉在蘆莊子口買下門面經營清真小吃。這一年劉星泉恰得千金，名叫淑桂，高興之余特為小店取名桂順齋。桂順齋以誠實守信為本，對所承襲的京味糕點的質量要求極為嚴格，絕不馬虎，很快贏得了四方顧客的信賴。上世紀30年代初，桂順齋還從北京請來曾經烘焙宮廷糕點的高手，加大投入，前店后廠推出了京八件兒、薩其馬、蜜麻花、蜜供、麻團酥等系列糕點，逐漸形成了酥、香、松、綿、軟、亮、甜的風味。歷經近百年發展，桂順齋久已成為華北地區婦孺皆知的糕點品牌。

根據筆者結合對天津電話發展史的研究推斷，桂順齋在1987年1月以后又印行了一張點心簽兒（圖5）。這張點心簽兒為16開大小，以大紅色、玫紅色、淡黃色三朵月季花為主圖，“桂順齋”三字已經從老式的美術字變成了顏體書法字，廣告詞寫“中西糕點，質高味美，前店后廠，自產自銷”字樣。解讀這張點心簽兒中的其他信息可知，隨著城市建設的發展，和平路145號蘆莊子桂順齋店的地址在這一時期已變更為101號-105號，電話號碼從5位升至6位，為225125。桂順齋的經營也取得了長足進步，除了蘆莊子老店（當時也稱一分店）之外，在和平路、多倫道、開封道等街區還開辦了4家分店及一家冷熱飲店。上述和平路燎原糕點店成為二分店，門市未變，門牌號已從原345號調整為253號。

天津市桂順齋糕點廠的名稱出現在筆者收藏的一張大致印行于上世紀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點心簽兒上（圖6），8開大小，以三樣花卉為主圖，畫面上部為“津京糕點”大字，下端廠名后相隨的電話號碼為756093。根據電話史料并結合天津電話號碼6位升7位時的具體情況判斷，這一號碼位于紅橋區大胡同一帶。

在落款為桂順齋糕點廠第二經營部以及分部，約印行于90年代末的點心簽兒上，畫面與上述那張三朵三色月季花為主圖的點心簽兒畫面大致相同，廣告詞調整為“京津糕點，傳統風味”，電話號碼已升至現今通行的8位號碼。

近年，桂順齋糕點有限公司曾印行過一張具有現代時尚溫馨氣息的正方形點心簽兒，襯底圖是電腦制作的朦朧狀的粉紅色月季花圖樣，再也看不到舊有手工繪畫的韻味。畫面信息顯示，和平路101號已成為桂順齋商廈的地址，另有分店5處。

解讀故紙，歲月留痕。縱觀桂順齋品牌旗下的張張老點心簽兒，圖色艷麗醒目，文史信息豐富，時代特色顯著，尤其是那百花競相的畫面足以讓讀者感受到傳統廣告文化的魅力，追憶出往昔生活的種種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