論學校教育功能的有限性

學校教育作為社會系統中的一個子系統，在促進個人和社會的發展過程中起著非常重要的作用。但近年來，社會上出現了泛化教育功能的現象，最突出的表現是“教育萬能論”和“教育即學校教育”等思想的產生。“教育萬能論”主要表現為：教育功能的范圍不斷被擴大，人們夸大教育促進個體和社會發展的功能，將受過教育的人所具有的功能歸結為教育的功能等等。人們習慣把學校教育視為真正的教育，“教育即學校教育”使本應屬于家庭教育和社會教育的內容和責任轉嫁給了學校，當學校教育未能達到預期效果，人們便開始懷疑教育甚至詬病教育，以致于產生了“教育無用論”思想。客觀地說，學校教育既不是我們臆想的那么強大，也不是人們詬病的那般無能。在評價學校教育功能時，我們要辯證地看待它，既要看到學校教育對個體和社會發展的巨大作用，也要看到學校教育功能的有限性。

一、學校教育功能有限性的根源

追溯學校教育功能有限性的根源，就必須考量教育活動的基本要素（教育者、受教育者和教育影響）。從現代教育理論的基本觀點出發，教育的三要素中，教育者和受教育者都是人，由于人具有其自身的局限性，加之學校教育受制于當下社會發展的條件，所以，學校教育所能發揮的功能也必定是有限的。

1.學校教育功能受制于主體自身的條件

學校教育功能的發揮離不開學生個體和教師的努力與合作，然而，二者都是有限的生命主體，其發展需要自然教育和超自然教育即價值教育的共同塑造。受制于個體有限性的學校教育并不能處處都以人們的要求去發揮其功效。主體有限性表現為以下兩個方面。

（1）學生主體的有限性

學校教育在很大程度上是學生不斷內化的過程，受制于學生個體身心發展的影響，學校教育功能發揮的效果也不盡相同。加拿大著名教育學家馬克斯·范梅南曾經說過：“孩子的發展，不論好的方面還是壞的方面，都不只是我們教育學行為的結果……還有很多因素影響著孩子走向成熟。”[1]當中“很多因素”就包括遺傳因素和環境等。生物學研究表明，個體的發展受遺傳因素和環境的制約。遺傳是個體身心發展的物質前提，是個體教育得以實現的基礎。此外，根據馬克思主義哲學內外關系原理，個體的發展是內、外因共同作用的結果，內因是依據，外因只能起到加速或延緩的作用。因而，遺傳素質、學校教育和環境影響都必須通過個體的主觀能動性才能發揮其作用。學校教育只是個體發展過程中的一個因素而已，個體的發展是包含學校教育在內的多個要素共同作用的結果。

（2）教師及其作用的有限性

學校教育主要是通過教師來實現的，因此教師自身的素質、能力、觀念等必然影響教學過程的運行，進而影響學生個體的發展。教師所掌握的知識并不可能包羅萬象，教師的教育觀念以及教學技能等綜合素質都不可能達到盡善盡美。受制于教學計劃的要求，加之教育教學過程中的一些不可預料因素，教師的教學并不能面面俱到。在有限的教學時空內，教師的教學不可能滿足學生發展對知識的無限需求[3]。此外，學校的課程設置總是有限的，這也嚴重地影響了教育教學效果。所謂的“沒有教不好的學生，只有不會教的老師”等論調則過分強化教師的作用，忽視了教師主體的有限性和學校教育過程的復雜性。

2.學校教育受制于社會諸多條件

“在社會現實中，學校受到社會運作中的各種現實力量的制約，以金錢為象征的經濟力量、以國家權力為主導的政治力量、以符號與價值為代表的文化力量，都介入到學校的運作中來。”[2]任何教育都是在特定的政治、經濟、文化背景下，依賴于一定的資源，通過特定的教育者和被教育者在特定的時空中進行的，因而也受到社會條件的制約。

（1）社會政治、經濟、文化對學校教育的制約

學校教育作為一項公共事業，體現著所處社會的政治特征。在任何國家，統治階級都會用手中的權利支配教育，教育制度、法規和規章的制定，教育資金的獲取，教育人員的選拔和任用，乃至教育內容都反映著統治階級或主流社會的需要。例如，日本由文部省同意審定編寫教科書，當今各學校普遍開設的思想政治教育課程等都反映著這樣一種關系。

教育受制于經濟的發展是不言自明的事實，經濟發展狀況直接決定了教育發展的速度和規模。教育發展所需的資金投入全都依賴于經濟的發展狀況。學校教育受制于經濟發展的突出表現之一就是高等院校畢業生國家“包分配”體制的瓦解。

教育是文化系統的一部分，是構成社會文化的一個基本要素。文化作為政治、經濟作用于教育的“中介”，受動地傳導社會政治、經濟的要求，對教育產生著非常重要的影響。此外，教育功能的發揮也受制于社會的文化水平、文化氛圍、文化設施以及文化變遷的影響等。

（2）社會環境、家庭教育的不利因素對學校教育的影響

近年來，在市場經濟大背景下，金錢、權利成為了衡量成功與否的標準，社會物質化、利益化的現實使得人們期望通過學校教育來改變自身的不利境地。接受教育的功利心理使得教育的本真不復存在，社會上一些不良風氣的影響使得教育在人們的心中不再神圣。“知識不如經驗”、“能力不如關系”、“實力不如背景”等不良社會影響使人們對學校教育失去信心、嗤之以鼻，因此，學校教育的發展極可能陷入新的危機。

現代社會，教育的工業化生產催生了從幼兒教育到大學教育的一套完整的教育體制，并逐漸成為整個教育體系的核心。家庭教育功能的頹廢或者喪失，給學校的教育教學形成了很大的負擔，學校很難在保證知識、技能教學的同時兼顧并保質保量地完成家庭教育的內容。此外，社會婚姻觀念的改變，也給學校教育帶來不小的負面影響。例如，單親家庭、父母有不良嗜好家庭的孩子在學校的學習和生活給學校帶來的壓力。

二、學校教育功能有限性的表現

學校自產生以來的確為社會的全面發展做出了巨大的貢獻，學校教育制度在這個過程中也逐漸變得成熟。對社會的巨大推動作用使原本“無魅”的學校教育在人們心中變得神圣化了，由此而來的泛化教育功能、夸大教育作用的思想也不斷涌現，使教育背負巨大的壓力甚至嚴重阻礙教育功能的發揮。統觀學校教育功能，其有限性主要表現為以下幾種形式。

1.學校教育效果的有限性

學校教育擔負著為社會培養人才的任務，其教育教學在滿足個體自由發展的同時，也必須滿足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諸方面發展的需要。但是學校教育并不能包羅萬象、面面俱到，學校的有限課程也不可能傳授社會所需要的無限知識。社會的變化日新月異，而學校教育卻是相對穩定的，教育內容的更新不可能“趕潮流”，它需要對社會需求進行分析以后，對目前的教學進行調整來適應社會的變化，而不是盲目的調整。教育由于自身發展規律和社會環境的束縛，其教學內容必須是當前統治階級的意志，必須符合主流社會的需要，必須以維護當前的社會現狀為目的。因而，學校教育在教學內容的選擇上更多的是顧及統治階級、主流社會的利益，很難真正為了個體發展的需要來進行選擇。在這樣的情況下，學校教育難免會成為政治的附庸，成為統治階級維護統治的一個工具，教育的功能就偏離了它本來的目的。學校教育由于受制于社會政治、經濟、文化等的發展水平的限制，根本不可能具有無限的社會功能。我們不能忽視社會諸因素對教育的制約而只談論教育對個體和社會的積極作用，不能只期望教育功能的充分發揮而不去考慮其所需具備的條件。

2.教師施教及其作用的有限性

學校教育對學生發展的促進作用主要是通過教師的教學工作來實現的，然而教師作為有限的生命個體，受自身局限性的影響，其作用不可能是萬能的。在教育的過程中，教師固然對其施教過程寄予良好愿望，期待學生學有所獲、學有所成，但是并不是所有的美好愿望都能如愿以償的。教師的施教有可能無限接近學生發展的需要，卻不可能完全滿足學生群體或個體的發展需求[4]。因而，教師的教學和學生的需求之間總是保持著一種非飽和狀態。教師作為有限生命個體，在其有限的學習時間內所積累的知識和能力也是有限的。由于現代社會泛化了學校教育的功能，學校承擔了較之以往更多的社會責任，在應試教育的大背景下，嚴格的人才選拔制度使學校不得不把學生囿于教室這個狹小的空間里，教師也嚴格按照學校擬定的教學計劃來實施教學。然而，人的發展所需要的廣泛知識在這個狹小的空間內是根本無法完成的。

3.教育促進個體和社會發展的有限性

學校教育對學生的發展主要是促進的功能，這也就說明了教育并不能決定人的發展。學校教育不管其組織、計劃多么完善，其教育資源如何豐富，它終究只是個體發展的外因。在馬克思看來，內因才是事物發展的根據，外因只是一個條件，所以學校也只是個體發展的一個條件而已。僅僅依靠學校教育，就希望實現人的自由而全面的發展是不可能的。學校教育不能決定學生的發展，更不可能決定學生的一切，學生有其自身的身心發展規律，學校教育只是為學生的發展提供了一定的幫助，加速了學生身心的成熟，除此以外，學校教育便顯得無能為力。

教育具有促進政治民主化的功能，民主問題也是教育與政治關系的核心。新時期的教育廣泛地傳播了科學知識，啟迪了人們的民主觀念。教育在促進社會政治民主方面的作用是巨大的，但也是有限的。教育通過傳播科學知識來提高國民的知識水平、勞動技能，為生產發展提供合格的人才，創造良好的經濟背景以獲得經濟的持續發展。教育要對社會經濟的發展做出貢獻，最基本的保障就是要使教育所培養的有用人才都能輸送到經濟建設當中，要能為這些勞動者提供就業保障，使之能在經濟建設過程中全力發揮其所學。此外，教育還具有保存、傳承、延續和發展民族優秀文化，提高人口素質等功能，但是其作用都是非常有限的。

三、認識學校教育功能有限性的意義

正確認識學校教育功能的有限性，無論是對學生的發展還是對教育事業的發展，都是大有益處的。片面夸大教育功能和泛化教育功能的做法，不僅無益于教育的發展，反而是對教育的一種放棄[5]。事實上，泛化和夸大教育功能會讓人們盲目地把所有任務都推向教育，給教育附加一些想當然的功能。為了正確地認識教育的本質和準確地定位教育的功能，因地制宜、與時俱進地發展教育，我們在關注教育的積極功能的同時，也應該認識到教育功能的有限性。準確把握學校教育功能有限性的意義有以下三點。

1.使學校能夠正確地發揮其本體功能

教育的本體功能是實現學生自由、全面的發展，進而為社會培養人才，而不是以其他工具性功能為目的[6]。當前學校教育以市場為導向的功利性目的，嚴重地扭曲了教育本來的目的，給學校教育和社會的發展帶來了壓力，也使得自由、全面發展人的教育目標成為一紙空談。從積極方面看，認識到教育的有限性有利于教師集中精力聚焦于學生的發展，潛心于研究教育促進人的發展的一般規律，減少外界的干擾等，使教育按照自己的發展規律正常發展。

2.使教師明確自己的職責，增強教學的信心和責任感，從而更加有效地教學

泛化教育功能帶給學校過多的負擔，給學校教師的工作造成很大的壓力，在學校未能完全實現社會賦予的功能時，學校和教師遭到了來自社會的指責，無形間嚴重打擊了教師的教學熱情，從而影響了學校教育教學的效率[7]。因而，認識學校教育的有限性，正確定位學校教育的功能，有利于教師明確自身的職責，增強教師的教學信心和責任感，進而改善教學效果。

3.有助于除學校教育外的家庭、社會教育有效地發揮其教育功能

研究學校教育的有限性，并不是為學校教育推卸責任，相反，是為了使家庭教育、社會教育也有效地發揮其教育功能，從而促進個體的全面發展。認識學校教育的有限性，不僅有利于學校教育的有效開展，也有利于家庭教育、社會教育與學校教育共同承擔促進個體和社會進步的教育功能，實現個體的全面發展和社會的進步。

參考文獻

[1] [加]馬克斯·范梅南.教學機智——教育智慧的意蘊.李樹英譯.北京：教育科學出版社，2001.

[2] 王有升.理想的限度—學校教育的現實建構.北京:北京師范大學出版社，2003.

[3] 張麗萍，楊士平.論教育內容無限性與教育時空有限性的矛盾.教學與管理，2004（1）．

[4] 呂曉聰，白春燕.試論學校教育功能的有限性.法制與經濟，2010（4）.

[5] 林澍峻，高暢.論學校教育功能的有限性.教育探索，2001（5）.

[6] 羅祖兵.學校教育：沒有想象的那么神奇.現代教育科學（高教研究），2006（1）.

[7] 王鵬.論教育的有限性.現代教育管理，2010（3）.

（責任編輯 郭振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