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等了很久。
在凝滯的空氣中,它躺著,干裂的皮膚暴露在空氣中。它是一片土地,曾經在黃河水奔騰之下的土地。
它知道,它在等什么。它不知道,它等的東西是否會來。
神經被狠狠地蜇了一下,空氣被嚇得哆嗦了。它感受到了來自西部的力量與北部的沙土的氣息。
潮來了。
血管充斥著很久不曾有的新鮮。它盡力伸展手臂,迎接著奔騰而來的潮水。潮終于流淌到它身上了,它抬頭仰望這潮。這水是渾的,帶著沙與土滋潤填補著它的皺紋。從它的表皮滲入,直到滲透它的全身。它感受到自斷流以來從未有過的舒暢,它緊繃著的每一寸皮膚都打開了,任水撫平它干裂粗糙的皮膚與混沌的靈魂。它敏感地發現自己竟能感受這水的情緒,也許它忘了自己是中國的土地罷了。
于是,它就感受水的情緒。
這是來自西北的河。剛開始它就這樣黏著土地流著,它摩挲著岸邊樹皮的每一道裂紋,輕舔那些墨綠的傷口。馴鹿的鼻息近了,在樹與樹的輕聲細語間漸漸變冷,它們厚重的皮毛里包裹了從地底鉆出的蘑菇的香甜,還有那些草的清爽。河欣賞著,感受著。
這是來自西北的河。它帶著一絲不滿。一路上,路越來越崎嶇,樹越來越少,土越來越多。河跑著,卻帶走了堆堆的土。它從高原流淌而下,翻越了山嶺高坡,那些巍峨的山與沉重的土讓它氣喘吁吁,它想停下來休息,腳一滑又滑到山腳。如此反反復復的,它便與那些土融為一體,變得金黃卻又渾濁……
它繼續趕路,卻在半路停下了腳步——于是便有了前方的斷流、缺水。它太累了,幾千年來的奔流不息使它疲倦。但是漫天的黃沙不允許它軟弱,它爬起繼續跑,伴著風的呼嘯,它咆哮著前進。它穿過峽谷、高坡,吞噬著黃沙淤泥,以雷霆萬鈞之勢,火速前進。于是它穿過了歷史,在中國滄桑的歲月中奔騰,渾黃的河水奔騰閃爍著金黃的光輝——穿越了時間與空間……
土地幾乎要揚起嘴角了。隨著河洶涌著的咆哮,潮直沖向土地,將它掀起幾十米,它便隨河去了……
“因受暴雨影響,黃河流域出現了百年一遇的‘揭河底’奇觀……”
[何以攻玉]
本文由“因受暴雨影響,黃河流域出現了百年一遇的‘揭河底’奇觀”切入進行寫作。這本是很普通的一件事,卻因為采取了擬人化的手法,描寫暴雨沖刷黃河的過程,顯得精彩紛呈。其精彩處,并非僅是描寫生動具體,而是在描寫中,已經融入自己的思考,如環境的問題。甚至上升為一種象征,一種精神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