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姐姐的眼睛,見證我們的愛情

一對善良美麗的姐妹花先后愛上了有為的少年作家。3個年輕人一起經歷了死，走過了愛。

徐成，25歲，中國青年作家學會會員。從2008年到2011年，他先后出版《一雙愛秋天的眼睛》《天堂有雨》《信仰你的嘴唇》《往返之間》等4部書，被稱之為“青春四部曲”，每本都受到了讀者廣泛的好評。

鮮為人知的是，這位正在文學路上嶄露頭角的青年作家背后，有著與一對姐妹花動人的愛情故事。

2011年12月5日，徐成在他的新書發布會上接受了本刊特約記者的采訪，深情講述了他與兩姐妹之間發生的兩段唯美、傳奇的愛情故事。

自卑男孩推開“白天鵝”，愛她就要讓她高飛

2007年10月2日，我在湖南婁底職業技術學院讀大二。趁國慶長假，我回到家鄉岳陽。當晚，高中同學聚會，我應邀前往。昔日同窗齊聚一堂，唯獨少了我高中時代魂牽夢繞的那個女孩。

正當我滿心失落時，有個同學突然說道：“大家還記得我們班上的毛燕嗎?聽說她得了心臟病，人都快不行了!”毛燕，這個名字正是我日思夜想的啊!我的心一下揪了起來。那天晚上，我根本無心與同學們歡聚，思緒回到了從前的青蔥歲月……

1987年7月，我出生于湖南岳陽市岳陽樓區，爸爸徐岳平和媽媽劉福英在梅溪開了一家小門面，經營裝修材料。2004年，就讀岳陽市十三中高二的我，在全校的體檢中，被檢查出患有先天性白化病。我的病情不脛而走，一時流言四起。幾乎全校的學生都知道我得了一種很危險的病，似乎靠近我就會被染上。一夜之間，我失去了所有的朋友。孤獨、落寞的我只能終日與書本相伴，更多的時候，我把所有的憂郁和煩悶寫成文字。就在此時，一個女孩向我走來。她就是同班女生毛燕。

毛燕查閱資料得知白化病并不像同學之間流傳的那么恐怖，更沒有半點傳染性，便幫我向同學們解釋，并主動與我交朋友。毛燕聰明漂亮，成績在班里也名列前茅，她肯跟我交朋友，大大地鼓起了我的自信和勇氣。意外的是，毛燕竟然很喜歡我寫的文字，于是我開始更加努力地寫作。

在毛燕的鼓勵下，我的作品開始一一見于報刊，并連連獲獎，17歲的我被推舉為中國少年作家協會湖南分會理事。2006年，我榮獲第七屆“中國少年作家杯”全國征文比賽一等獎。在人民大會堂領獎后，我便進入魯迅文學院學習。而我每一篇文字的第一個讀者，無一例外都是毛燕。

時光飛逝，高考后，我被婁底職業技術學院新聞系錄取，毛燕則被湖南科技大學中文系錄取。在上大學的前幾天，毛燕約我游南湖。湖水波光蕩漾，毛燕鼓著緋紅的雙頰，說出了令我終身難忘的話：“徐威，我喜歡你，我要做你女朋友，就讓南湖見證我們的愛情吧!”

此刻，我真想把毛燕擁入懷中，親吻她美麗的臉。在心里我一萬個想做她的男朋友，與她相依相伴，永不分離。但我內心有一個聲音在告訴自己：我不能!我患有先天性白化病，幾乎沒有徹底治愈的可能，而毛燕美麗得就像高貴的白天鵝，我和她不是一個世界的人。既然愛她，就讓她高飛，去尋找更適合她的愛情吧!

面對毛燕熾熱的眼神，我選擇了逃避，搖著頭說，“燕子，我不能……”毛燕傷心地哭了，她握住我的手說：“不管怎樣，我永遠都是你的好朋友?！蔽矣肋h不會忘記，毛燕的小手握住我的手時的感覺。那種溫暖，那種柔軟，我至死難忘。

上大學后，毛燕還時常給我打電話發短信，像最好的朋友一樣鼓勵我繼續寫作。

捐角膜讓小妹復明，留下雙眸守候至愛少年

我不明白，一直與我有聯系的毛燕是什么時候患病的，為什么從沒聽她提起過。同學聚會的第二天，我按照同學給我的地址，敲開了毛燕家臨時租住在市一院附近的房子。

原來，毛燕在上高一時就被確診患有擴張性心肌病。當她拿到湖南科大錄取通知書、正憧憬著未來時，病情突然惡化，經醫院檢查已到晚期，要徹底治愈必須進行心臟移植。為了避免舟車勞頓，毛燕只得暫時放棄上大學，并租住在醫院附近，邊療養邊等待心源?？晌萋┢膺B陰雨，半年前，毛燕的爸爸毛田中又因車禍猝然離去，讓毛燕痛不欲生，心臟病加重，幾次搶救才保住性命。如果再不換心，隨時可能心衰而亡。

這一切，毛燕竟然從來沒有向我透露過一個字。她不但隱瞞了自己的病情，還以在校大學生的身份與我交流，就是想讓我安心讀書?？粗矍斑@個美麗善良的女孩，我的心里不禁五味雜陳。

返校的前一天，我與毛燕告別。我拉著她的手說：“燕子，你好好在家養病，找心源的事就交給我吧，我已經發動了所有的同學和朋友，只要有適合的供體消息，我都會第一時間告訴你的。”毛燕淚眼朦朧：“徐成，謝謝你!”

然而，在返校的第三天，我就接到了毛燕母親鄒阿姨的電話：“小徐，毛燕的病又復發了，她說想見見你。”我的心“咯噔”一下，趕緊請假趕回岳陽。毛燕已住進了市一人民醫院，雖說經搶救病情已平穩，但她的虛弱還是讓我的心隱隱作痛。病床上的毛燕臉色慘白，雙眼緊閉。

我被鄒阿姨領出病房，她塞給我一個厚厚的本子，說“這是毛燕寫的日記，其實她在讀高中時就對你有好感，只是她的病不許她談戀愛?！蔽以趺床幻靼酌嗟男乃寄?我含淚一篇篇地翻看著滿本子的愛，她愛得執著卻也充滿了無奈。

因為所患的病不能受到任何刺激，她是個不能涉足愛河的女孩。在南湖鼓足勇氣的表白，是因為知道自己的病越來越重。她不害怕生命的短暫，卻想在生命隕落之前好好愛一場。而面對她的深情，自卑的我卻可恥地搖頭拒絕了。如果時光能倒流，我一定會在南湖的那條船上握緊毛燕的手，與她相廝相守，絕不讓她孤獨至今。

我默默來到毛燕的床邊，她安靜地躺在病床上，是那么的孤獨和無助。我看著她一直到她醒來，蒼白的臉上綻放出開心的笑容。我抓住她的手捧在自己的手心，深情地對她說：“燕子，其實我一直喜歡你，之所以逃避，是因為我自己的白化病而自卑。但現在我要求你做我的女朋友，讓我們相愛相守一生一世，你愿意嗎?”

毛燕的臉上飛起了一片緋紅，甜滋滋的幸福溢滿了整個病房……

在岳陽陪了毛燕兩天，我再次返回學校。也許是有了愛情的滋潤，毛燕的身體好了很多，她要求出院。醫生見她病情好轉，一時也找不到心源，便同意她回家療養。她與我用短信聯系，人在兩地，我們的心卻時時相依。

2007年，已上大二的我每天手頭總有忙不完的事，但我一刻也沒有忘記為毛燕尋找心源。可所有的努力一無所獲，面對全球供體稀缺的心源，我們束手無策，只得眼睜睜看著毛燕的病情一天天惡化。

2008年春節，我放寒假回到岳陽，為了給毛燕一個驚喜，我事先并未給她打電話。當我來到毛燕家的租房時，敲了半天門也無人應答，再撥毛燕的手機，提示關機。隱隱地，我心里有種不祥的預感。我試著撥了鄒阿姨的手機，電話通了，但我的心也隨之沉到了谷底：“毛燕又住院了，醫院已下了好幾次病危通知……”掛斷電話，我連忙往醫院趕。此時的毛燕進入了重癥監護室，無法再和我說話了。

見我來，鄒阿姨再也按捺不住，捂臉痛哭起來：“小徐，燕子這次可能真的熬不過去了?！蔽覕v扶著鄒阿姨坐在休息室的長椅上，不停地安慰她，自己心里卻像刀割般的疼。

這時，鄒阿姨給我看了一樣東西，竟是毛燕的遺書：“媽媽，不要為我難過，我的生命雖短，但我擁有過幸福和快樂。我知足了。唯有一愿，死后請將我的眼角膜捐出，移植給妹妹。妹妹，當你擁有光明時，請你代替姐姐繼續支持徐成的寫作，姐姐留下雙眼，希望能看到他成功的一天?！?/p>

在高中時，我就知道她有個妹妹毛婷，卻不知她妹妹的情況。鄒阿姨告訴我，毛婷小時候雙眼因一次病毒感染引起角膜潰瘍，后來形成角膜白斑，視力一天天下降，瀕臨失明，必須進行眼角膜移植。毛燕之所以一直沒讓由舅舅，舅媽照顧的妹妹來看自己，是因為妹妹的眼睛一直是她的一塊心病，她發誓一定要讓妹妹重見光明?，F在自己即將離開，已經沒有時間去為妹妹尋找光明，她便決定留下自己的眼角膜，完成對妹妹的承諾。

毛燕那娟秀的字跡漸漸模糊在我的視線中，這一生注定我欠她的。看著毛燕的遺書，我淚如雨下。

2008年1月21日早上，護士匆匆趕來叫守候在監護室外的鄒阿姨，說病人快不行了，讓家人進去見最后一面。聽聞此訊，我和鄒阿姨慌忙奔進了監護室。此刻的毛燕雙目緊閉，臉色已經慘白。鄒阿姨泣不成聲，強忍悲痛地對我說：“你趕緊給我弟弟打電話，讓他帶毛婷到岳陽來……”

下午，舅舅帶著毛婷趕到岳陽市第一醫院。毛婷不顧一切地撲上去，抱住了姐姐的頭：“姐，我是婷婷，你看我一眼吧?！钡嘁呀洘o力睜開緊閉的眼睛了。我握著毛燕的手，淚如泉涌：“燕子，求求你不要走，燕子，我愛你……”毛燕的臉上兩行清淚悄然滑落，嘴角卻翹起了一個美麗的弧度，不一會兒，她溘然離世……

用姐姐的光明激活愛情，這一刻我不再放手

毛婷成功地進行了穿透性眼角膜移植手術。兩周后，毛婷出院，回家繼續調理。剛拆開紗布時，毛婷的視力仍不到0.1。我按照醫生交代無微不至地照料著她，她的視力開始慢慢恢復。當毛婷的視力達到0.2時，她激動地抱著我第一次哭出聲來：“我的復明得感謝姐姐，我要為她完成最后的心愿，帶著她的光明看著你成功。”

原來，毛燕生前不但輔導她學完了整個高中課程，還經常拿著我的作品讀給她聽。用毛婷的話說，她和姐姐都是我的“粉絲”。所以，當毛燕在遺囑中叮囑她，讓她代替姐姐繼續支持我的寫作時，她不假思索便答應下來。

2月末，我返回學校，毛婷的視力已恢復到0.3，可以使用手機收發短信了。她果真沒有忘記姐姐的遺囑，幾乎每天都會發信息來，詢問我的生活，鼓勵我繼續創作。毛婷對我說：“我姐鼓勵你拾筆寫作，走上文學之路，我要一路扶持你，在文學路上越走越遠?，F在你不能滿足于發表作品了，你要著書出版?！甭犞玫脑?，我恍若隔世，就好像看到了另一個燕子。在毛婷的督促和鼓勵下，3月，我開始了第一部書稿的創作。

5月初，我回到岳陽，開始在一家報社實習。為了上下班方便，我在報社附近租了一間小房。期間，我去看了鄒阿姨和毛婷，我的小屋離她們的租房不遠。雙眼已恢復到0.8的毛婷三天兩頭往我的小屋跑。

有一次，我們倆一起回家，正走到一個街角時，天空突然下起了瓢潑大雨。我擔心毛婷著涼感冒，再次引起眼部感染，就把外衣脫下來披在她身上，自己卻淋成了落湯雞。看著我，毛婷淚水打濕了眼眶，她問我：“冷不冷?”看著毛婷的關切，我的心里有點莫名的東西在涌動，我悲傷地想起了燕子!我不敢再看毛婷，轉身說起了別的話題。而毛婷的臉上也飛起了一片紅霞，目光慌忙地躲開。

我發現，我漸漸習慣了有毛婷陪伴的日子，一天不見到她，就覺得少了點什么。同時，我也隱隱感覺到了毛婷眼神里的脈脈深情。可在我心里，毛燕的影子仍常常浮現，我沒有心思再去接受另一份愛。但毛婷毫不在意，自顧自地守候在我身邊。

一天晚上，我正在燈下趕稿，毛婷做了一碗黃豆茶端進來。我不小心把茶碗碰翻了，毛婷趕緊去收拾，卻不料被碎瓷片割傷了手指。我急忙為她清洗，又用創可貼為她貼住傷口。毛婷靜靜地看我忙著，傷口貼好了，她忍不住抱住了我：“徐成哥，我喜歡你……”我心里一驚，急忙推開她說：“你個小丫頭，懂得什么，別胡說八道了。”

我開始躲避毛婷。毛婷卻根本不管那么多，依然追在我身邊。她對我說：“我早就聽姐姐說過她和你的事。她因為心臟不好，隱忍著自己的感情，直到生命的最后時刻，才跟所愛的人度過了一段美好時光。這太短暫了。我不會像姐姐，我真愛的人，就一定要努力爭取，我要的是朝朝暮暮，時刻在一起?！?/p>

毛婷孩子般的執著讓我始料未及，為了推拒她，我狠心地對她說：“我愛的是毛燕，我對你沒有感覺，你不要自作多情了?！泵勉蹲×?，轉身跑開。這是第一次，我沒有聽到她跑開時銀鈴般的笑聲。

此后，毛婷不再到我的小屋來陪伴我。沒有了毛婷在身邊，我覺得荒涼一片，凄楚難言。我曾經因為可憐的自卑，拒絕了至愛的女孩毛燕，讓她在傷心難過中獨自忍受命運的煎熬。而現在，另一個女孩站在我面前，我真的要狠心推開她，并讓自己在悔恨中空留余恨嗎?幾天后的晚上，我給毛婷發了一條短信：“今晚7點，我在小屋等你?！?/p>

7點，毛婷如約來到小屋。她默默吃著我親手做的飯菜，一改往日的活潑快樂，一言不發。她捧著碗說：“徐成，我知道這是我們最后的晚餐，你是想要徹底地趕走我。這碗給我留作紀念吧?！?/p>

燈光下，我分明看到毛婷滿臉淚痕。此刻，我再次強烈地感受到了毛燕離去時那種揪心的疼痛。我不再猶豫，一把將滿臉淚水的毛婷抱在了懷里，堅定地說：“我不許你離開我!”毛婷哭得梨花帶雨：“徐成，我知道你心里還有我姐，這正說明你是個重情重義的男孩，我不會怪你的……”我更緊地抱住她：“毛婷，燕子已經走了，不會再回來。她肯定想看到我們相愛，看到我們幸福地在一起，原諒我的自私，我不會再趕你走了，你是我唯一的婷婷。婷婷，你不能再哭了，這樣對你的眼睛不好……”毛婷在我懷里止住淚水，破涕為笑。那如花的笑靨是我愿意用生命去交換的。這一刻，老天作證，我不再放手!

7月末，我的第一部書稿完成。我和毛婷商量著給書命名，書中內容有回憶毛燕的，也有寫給毛婷的。最后，還是毛婷歪著腦袋俏皮地說：“你和我姐相遇在秋天，而我姐最愛的季節就是秋天，現在她把光明留給了我，這是一雙愛秋天的眼睛，所以我提議，書名就叫《一雙愛秋天的眼睛》?！庇谑?，本書由此得名。

采訪最后，徐成抹了抹眼角的眼淚，感慨道：“時至今日，我已出版了4部廣受好評的書，接下來我將以自己與毛燕、毛婷這對姐妹的情感為原型，寫一部長篇愛情小說。小說出版的那一天，就是我向毛婷求婚的日子。”語罷，他撇嘴笑了起來，仿佛憧憬那明媚的未來，那屬于他的青春愛的歌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