輟學救父被騙
王秀軍出生在安徽省天長市一個偏遠農村,高二那年,父親左大腿突患淋巴腫瘤,臥病在床,做手術需要三萬多元,可家里根本拿不出那么多錢。
經過痛苦抉擇,王秀軍選擇了輟學,來到合肥市郊一家搬運公司做搬運工,每月800元錢。月底,王秀軍領到工資后,給自己留下200元生活費,剩余的錢全部寄回了家。
身體的勞累、生活的艱辛,王秀軍都不怕,他唯一發愁的是,自己掙的錢還遠遠不夠給父親治病,什么時候才能攢夠父親的手術費?
2009年4月的一天,王秀軍到網上尋找工資高的工作。他剛上QQ,一個叫趙濤的網友就將他加為好友。趙濤在鄭州打工,同在異鄉漂泊的兩人越聊越投機,王秀軍向趙濤訴說了自己的家庭遭遇。趙濤很同情,讓王秀軍有困難隨時找他。最后,他們相互留了聯系方式和家庭地址。
5月的一天,王秀軍接到母親電話,說來自鄭州的陌生人給他家寄了1000元,讓他父親治病。王秀軍聽了,一頭霧水,會是誰呢?他在鄭州只認識一個網友趙濤,難道是他?
不久,王秀軍上網,又碰到趙濤,他給趙濤說起了好心人給家里寄錢的事。趙濤發了一個微笑表情,說錢是他寄的。王秀軍知道后感動極了,說:“趙哥,謝謝啊,錢我會盡快還上。”趙濤大方地說“我們是兄弟,不要客氣,我一直記掛著伯父的病,也算我替你盡份孝心。”接著,趙濤又說,“兄弟,你想掙大錢何不跟我干,保證你一筆生意能掙幾萬元。”王秀軍大喜,急忙問他做什么生意。趙濤笑了笑,說:“你來鄭州就會明白。”接著,他說有事便下線了。
2009年6月初,王秀軍父親病情惡化,住進醫院。為給父親籌醫療費,王秀軍想到了趙濤說的掙大錢生意,便決定去鄭州找他。
王秀軍到鄭州時,已是晚上七點。為給王秀軍接風,趙濤到一家餐廳點了滿滿一桌菜。席間,趙濤興奮地說:“今天咱哥倆喝個一醉方休!”幾杯酒下肚,不勝酒力的王秀軍早已酩酊大醉。
迷迷糊糊中,王秀軍跟著趙濤來到鄭州市西郊一處居民區的一個獨家小院,醉意朦朧的他看到屋內坐著四個年輕人,趙濤給他做了介紹,叫他跟著喊強哥、松哥、軍哥和明哥。之后,趙濤把王秀軍安頓在二樓一個單間內,王秀軍很快睡去。
第二天一大早,王秀軍被三樓傳來的一陣吵鬧聲驚醒,他來到樓上,發現屋里關著七八個年輕男子,個個衣衫不整,眼里充滿了恐懼與絕望。王秀軍內心一驚“難道自己遇到傳銷組織了?”他不由得驚慌起來。
很快,趙濤帶著強哥等人來到王秀軍面前,把一份合同書遞給他,說:“兄弟,掙大錢的機會未了,只要你把協議簽了,就能得到四萬元錢!”一下子就能掙四萬元,王秀軍內心激動不已,可他接過合同書一看,上面竟是關于自己自愿捐腎的協議。王秀軍一下子蒙了:“天啊,難道他們要自己賣腎?”這時,王秀軍才恍然大悟,自己中了趙濤的圈套……
接下來的日子,趙濤等人輪番給王秀軍洗腦,讓他捐腎,但他死活不答應。無奈,他們把王秀軍和三樓的那些人關在了一起。
一九死一生才逃脫
那是怎樣的一個屋子啊!屋內凌亂不堪,沒有床,所有人都打地鋪。見王秀軍進來,屋里的人都圍了上來,問長問短。交談中,王秀軍得知他們都是被騙來賣腎的,他們中,年齡最大的30歲,最小的只有19歲。
6月中旬的一天,趙濤等人又拿著活體腎器官捐獻協議,讓他們簽字,但沒有一人順從。見此情景,強哥暴跳如雷,吼道:“今天不給你們點顏色,你們不知道大爺的厲害!”
說著,他來到19歲的袁玉奇面前,聲色俱厲道:“你到底簽不簽字?”袁玉奇口下得渾身直哆嗦,但仍不簽字。強哥被徹底激怒了,只見他從腰間抽出皮帶,發瘋般地抽打袁玉奇,袁玉奇被打得皮開肉綻,連連求饒,可強哥仍不住手,瘋狂叫囂:“如果不同意,今天就打死你!”眼看小命就要沒了,袁玉奇哀嚎道:“別打了,我簽字。”
一周后,在捐腎協議書上簽過字的袁玉奇被趙濤等人帶往鄭州市西郊某醫院,做摘腎手術。王秀軍和其他人如驚弓之鳥,無不害怕下一個輪到自己。
6月底的一天,趙濤等人帶王秀軍去鄭州市西郊那家醫院體檢。檢查結果顯示,他身體各項指標正常,只是有些營養不良。
在醫院走廊,趁趙濤等人不備,王秀軍咬破手指,把胳膊扭到背后,在背上寫下了110字樣,希望能引起人們的注意報警。眼看就要走出醫院,仍沒有人注意到,王秀軍心急如焚,情急之下,他一個箭步沖到大廳掛號處,抓住一個護士,大呼救命!突如其來的一幕讓趙濤慌了神,他很快鎮靜下來,跑上去拽住王秀軍,連連道歉:“對不起!我弟弟有精神病!”未等護士明白過來,趙濤等人就帶著王秀軍迅速離去。
一天夜里,王秀軍趁看管他們的軍哥熟睡后,躡手躡腳地來到窗邊,試圖逃跑。誰知,他剛打開窗戶,報警器就響了起來。軍哥一個激靈爬起,一把拽下正往窗子上爬的王秀軍。這時,趙濤等人跑到樓上把王秀軍押到樓下,捆綁起來。
隨后,軍哥拿起一根竹簽,朝王秀軍指甲里扎去,一下、兩下……猶如電擊般,王秀軍痛得生不如死,哭求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饒了我吧!”正在氣頭上的軍哥哪能聽進去,一直瘋狂地往他指甲深處刺去,直到王秀軍痛得昏死過去……
這種非人般的折磨讓王秀軍覺得生不如死,他真想一死了之。可自己死了,臥病在床的父親怎么辦?
第二天,王秀軍主動找到趙濤,在捐腎合同書上簽了字。
之后,趙濤等人帶王秀軍到鄭州市西郊那家醫院給他做了腎移植配型檢查,隨后又為他聯系受體。很快,王秀軍與一位50多歲的尿毒癥患者配型成功。
7月初的一天上午,王秀軍和那位尿毒癥患者先后被推上手術臺,經過四個多小時的手術,醫生宣布手術成功。
半個月后,王秀軍出院。趙濤沒有失言,從王秀軍賣腎得來的十五萬元中拿出四萬元,給了王秀軍,并給他買了回家的車票。
回家后,王秀軍拿出那四萬元賣腎錢,交給母親。看到兒子帶回這么多錢,母親吃驚地問:“兒啊,你哪來這么多錢,Ⅱ自家雖窮,可不能做違法的事啊!”王秀軍忍著傷口疼痛,一字一頓道:“爸,媽,這是兒子的血汗錢,放心給父親治病。”他騙父母說這錢是自己和朋友合伙做生意掙的。
隨后,王秀軍父親在天長市人民醫院做了淋巴腫瘤切除手術,手術很成功。
血書舉報成功
父親在一天天康復,而王秀軍的身體卻每況愈下,經常出現頭暈、乏力、發燒癥狀,但他一直忍著,盡量不讓父母發現。
8月底,到了農村秋收季節。一天下午,天空烏云密布,眼看暴雨就要來臨,王秀軍家的五畝多玉米剛剛收完,四十多袋玉米還在地里。情急之下,他背起百十斤重的玉米袋子就往家里飛奔,一袋、兩袋、三袋……背到第八袋時,體力透支的他暈倒了……
母親把他送到鎮衛生院后,醫生在給王秀軍例行檢查時,發現他左后腰處有一個長長的刀疤,很明顯,是手術留下的痕跡。醫生感覺事情蹊蹺,經彩超檢查顯示,王秀軍少了一個左腎。王秀軍母親如遭五雷轟頂,在她的再三追問下,王秀軍哭訴了自己被騙摘腎的經過。母親聽說后,放聲悲慟:“我可憐的兒子,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告訴媽,你還年輕,以后的日子可怎么辦呢?”母子倆抱頭痛哭。父親聽說王秀軍被騙摘腎后,內疚自責的他不停地捶打自己的頭。哭過之后,王秀軍一家只好面對現實。
可王秀軍的內心始終不能平靜,想起那段噩夢般的日子,他仍心有余悸,經常做噩夢。此時,王秀軍心中的一個念頭日漸明朗:舉報販腎團伙,將他們繩之以法,避免更多無辜的人被騙。2010年1月,他含淚給河南省鄭州市公安局寫了一封舉報信:
尊敬的鄭州市公安局領導:
我是一個農村出身的打工仔,家住安徽省天長市農村,父親常年患病,母親一個人苦苦撐家。后來,為了給父親治病,我放棄學業外出打工時,被騙進鄭州一個販腎團伙。他們讓我充當黑腎源的供應者,我不答應,他們就把我往死里打,還恐嚇要殺我家人。后來,為了保命,我只好答應賣腎。
希望我的遭遇可以引起你們的關注,去拯救更多的受害者。
舉報人:王秀軍
2010年1月15日
這封沾滿血淚的舉報信引起了鄭州警方的高度重視,并迅速成立了由市刑偵支隊組成的專案組,對舉報信的內容展開調查,并緊急聯系當事人王秀軍,確定信件內容屬實后,警方開始在鄭州市中心醫院拉網式排查。
2010年4月9日,辦案民警從那家醫院門外賣小吃的一個市民口中得知一條重要線索:趙濤去了西安。專案組立即派人前往西安,在西安警方的協助下,經過兩天拉網式搜查,在西安解放路一居民小區將趙濤抓獲。經過突審,趙濤交代了團伙其他成員的藏匿地。隨后,專案組迅速行動,在鄭州市桐柏路電纜廠附近的一處出租屋內,將強哥、軍哥、明哥、松哥等人抓獲。現場,民警還解救了八名被迫賣腎的年輕人。
辦案民警查實,該團伙至少非法進行了四起腎買賣。2010年5月初,鄭州警方將趙濤、王強等五人以倒賣人體器官罪刑事拘留,目前案件正在進一步審理中。
針對此案,記者采訪了河南華浩律師事務所李華陽律師,他說:“司法實踐中,摘掉一只腎,屬于致人重傷,按照我國刑法關于故意傷害罪的規定,致人重傷的,判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采訪中,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醫生道出其中奧妙:“鄭州市某家醫院的泌尿外科,2009年共做了三十多例腎移植手術,只有一例屬于親屬捐獻。”他還說,“國家規定非親屬之間不能捐腎,因此,雖然很多捐獻者開有親屬關系證明,但和他們聊起病人情況時,大都一問三不知,顯然是私下交易的腎源。”(文中人物均為化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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