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爸的過往

1

據老爸回憶，童年時期的生活是苦不堪言，頓頓沒飯吃。

據老爸回憶，童年時期的海很清，蝦魚蟹多得數不清，餐桌上總是吃不完。

他想表達的意思只是童年除了海鮮什么都沒有。

他若不當老師，沒準會去當個討海人（就是抓海鮮賣海鮮的）。他熟記潮汐時間，擅長捉螃蟹，總是能抓螃蟹的某一處地方讓它張牙舞爪也咬不到他。

現在他也經常回老家捉一些給我吃，總是很惋惜，“海上要建機場了，只有這幾只。”

2

爺爺教育孩子那叫一個心狠手毒——辣不死人，毒會死人。據老爸忍痛回憶，小學時他若考了100分以下，例如99分，就不敢回家。別人家的孩子取得這樣的分數總是很雀躍的，可爺爺就不高興了，他會找一根繩子把老爸五花大綁吊在門口打。我能想象到他的慘叫聲是如何“聽者痛心，聞者流淚”。

老爸還是每天早晨四五點鐘就起床讀課文，煮一碗面。這碗面說是面，實際上只有幾片野菜幾根面條和一大碗的湯。

我很好奇他當時為什么不加海鮮。

3

上了中學，農村那兒的習俗是初中不能考去外面，所以木有上一中。當時的他已經很牛了，除了英語外各科成績他第二，沒人敢當第一，巔峰啊！

說到英語呢，就不得不提一提他那個任性的坑爹英語老師。要知道當時教師工資一個月就那十幾塊錢，養家都不夠糊口的。于是英語老師一摔課本嚷嚷不干了要去賣茶葉蛋，老爸他們就停了好久的課。這孩子很辛酸啊，用無敵好的另外三科補英語的分考上了同安一中。

4

在他的努力下，在一中英語老師和藹的關懷下，英語成績上來了。上了一中，他不再是年級第一，所幸物理還是數一數二的。

他喜歡研究電路。

相信每個學校里都會有這樣的理科男生吧，成績好到爆，不會復雜公式的花癡女生很容易花癡的。

老爸就是這樣。即使他不高，即使他不富很窮，即使他不帥，但他埋頭演算的樣子真的很吸引人。

當時他有一臺收音機，沒事就帶到教室里拆拆，埋頭專注，指間飛快地旋轉著，耐心地告訴圍觀群眾那根是干什么的，這塊有什么作用，引無數花癡競折腰。

不過那時候女生很矜持的，還木有女生倒追來著。

他說他特別喜歡一個老師，教數學的，北大畢業，每次上課手持一根粉筆，極其順暢有條理性地上完一節課，總是時間剛剛好地完成了要教的內容——老爸說，課堂時間都是掌握在好老師手里，從來都是剛剛好。而面對同學們提的千奇百怪的問題從未被問倒過。

那位老教師的教學方法讓老爸受益良多。現在的他在教學時用的方法大多是當年這位老師教的，很不錯！不管你們信不信，反正作為老爸學生的我信了。據說老爸某屆的某個學生用這個方法高考數學滿分。

直到現在有一天，晚風正好，老爸坐在陽臺上喝啤酒聽鄧麗君，反復喃喃對我說那位老師如何好如何好，鬼使神差般地撥了那串爛熟于心的電話。他在心里想，過了二十多年，肯定撥不通了。沒想到電話那邊響起了蒼老威嚴的聲音：“喂？”

他很激動：“老師？是你嗎老師？你還記得我嗎？”

老爸大概是醉酒糊涂了，連名字都沒報就問人家記得嗎，就算名字報了也不一定想得起來啊。

那頭沉默了幾秒：“記得。你就是XX屆的許XX！聽聲音就知道！”

老爸差點沒哭出來。過了二十幾年了，這位白發蒼蒼的老教師竟然還認得他的聲音！于是他對我嘮叨了一遍又一遍動腦的重要性，因為老教師常動腦，所以老了頭腦還很清楚。

高三時，老爸的奶奶去世了。

再過不久，老爸最喜歡的數學老師調走了。

老爸開始有些墮落消極，成績一落千丈，再加上高考發高燒，一向很厲害的物理才考了八十幾分（滿分一百），只考進了學費少的師范大學數學系，讓沒什么收入的家庭松了一口氣。

5

大學里的他是學校的修理工，誰家電器壞了都找他修。他是歌神麥霸，《水手》是他的成名曲，經過女生樓下時不時會飄過一句：“他說風雨中這點痛算什么，擦干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直到現在，我聽了還會發自內心地感嘆一句：寶刀未老，不去當歌星可惜了。

開始有女生追求他了，送花送茶。

這件事過了好多年老爸還會拿出來說，特別是在我老媽笑著嫌他長得不好看的時候。

6

他的半輩子，就是這樣。

在夜晚，和風正好，當我寫這篇文章時，他正在陽臺的躺椅上，懷著心事，喝著啤酒，吹著夏夜涼爽的風，聽著鄧麗君——

“哎喲南海姑娘，何必太過悲傷，年紀輕輕只十六半，舊夢失去有新侶作伴……”

編輯：廣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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