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亞當·哈斯勒看上去像一個無拘無束的“80后”。他做過模特,當過服務生,在世界各地生活過。年僅28歲,他的簡歷已經讓人有點眼花繚亂。他在美利堅大學曾獲得歷史和國際關系雙學位。大學畢業后,他和兩個合伙人在父母的資助下接管了一家咖啡館(19歲起他就在那里打工)。亞當說:“那時我22歲,天真得很,所以有過不少失敗的經歷。”那時,他每天工作16小時,就靠餅干和啤酒度日。他和合伙人在3年時間里把咖啡館的年銷售額從不到20萬美元做到了50萬美元。
然而,亞當坐不住了,又轉向了另一個項目——自己梳理整個西方文藝經典史,內容橫跨音樂到建筑。他開始想象軟件也許可以把各個研究方向之間的聯系視覺化,但他缺乏電腦技術。26歲那年,亞當離開咖啡館,還清所有投資,全身心投入華盛頓的媒體藝術圈子。他開始自學編程,接著,他又跑到布宜諾斯艾利斯待了一年,在一家叫Estado Lateral的互動媒體藝術實驗室里當學徒。“我第一份工作真的就是折電線。”他說。在閑暇時光,亞當周游了阿根廷,并到處打馬球。
亞當不長的職業生涯不僅異常,簡直是無常。他從一份工作快速跳到另一份工作,從一個領域轉戰另一個領域,不斷學習新的技能。但他的這種工作模式在21世紀的職場越來越普遍。最新統計數據顯示,美國人從事目前工作的年限,平均只有4.4年。
如今,隨著兼職、自由職業和合同工作的增加,大規模裁員和買斷工齡愈加普遍,工作年限縮短正在成為雇傭趨勢。所有這些變化給每個人帶來更大的壓力:比如為自己上醫療保險;用自己的存款補足收入的缺口;管理自己的退休計劃;為自己的教育投資,以便使自己的技能不至于落伍。
但是,包括亞當在內的許多美國人,并不渴望回到一份工作干一輩子的那個時代。眼下,亞當在馬薩諸塞州劍橋市的一家高檔餐廳當服務生,他交往多年的女友正在該市攻讀心理學博士學位。亞當也已申請了麻省理工媒體中心大眾媒體實驗室的職位,繼續深造。亞當承認他的簡歷看上去不夠“專注”,他從事過的行業涵蓋食品服務、藝術、技術、設計和開發。但在亞當看來,他一直在圍繞著一個使命和主題步步為營,即在一個充滿變化、轉折的職業生涯中,找尋“最有用的和最具創新性的”東西。硅谷一家智庫“未來研究院”的研究人員認為,在新形勢下的工作環境中,亞當的戰略非常精明。未來人們有必要具備一些無論任何行業或職位都需要的核心技能。
毫無疑問,亞當具備某些這樣的核心技能。他的興趣是跨專業的——這就是我們所說的“T型人”,既熟諳某個專業,又涉獵其他專業。亞當身上體現出跨文化能力(他能說流利的西班牙語)和計算性思考(他學過編程,并能應用數據解決真實世界問題)。智力上的“鉆研”驅使他寫出一篇5萬字的關于西方文化史的文章,而他同時又經營一家咖啡館,這是良好認知管理的標志。總之,亞當合成知識并應用知識幫助他人的欲望,加上與具有各種人合作的能力,顯示出一種程度很高的社會性智力(social intelligence)。
對于像亞當這樣經歷豐富的人來說,重新在某個新興產業一試身手不是什么難事,但對于那些已不再年輕的人,或者所從事行業如8月的冰川正在萎縮,跨行跳槽談何容易。職業咨詢師佩內洛普·特倫克說:“任何40歲以上的人都準備在所在崗位上干一輩子,但他們的這種想法被現實擊得粉碎。”
現年60歲的卡羅琳·加托是印刷業的“難民”,但她成功轉型。“我從上小學四年級起就知道我想從事出版業。”卡羅琳說,“對我而言,職業是一條筆直的線。”她于1976年加入女性摯友特殊興趣出版公司,一干就是35年,直到2001年離職。離職時卡羅琳的職位是副總裁兼主編,她意識到自己要再上一個臺階就只有老板的位子了,而老板沒有讓位的打算。“很多人不相信我是自愿離開的,但我準備好迎接新挑戰。”卡羅琳說。
起先,她嘗試為編輯項目做咨詢,但卻驚訝地發現,自己的簡歷并不吃香。她將這種情況歸咎于她的年齡。對工作經驗缺乏尊重是普遍現實,這是上歲數的求職者必須要接受的。卡羅琳說:“我要與25歲的年輕人同臺競爭,實在令人震驚。”一條好的對策是刪除簡歷上10年以前的任何信息,包括你的大學畢業日期。
卡羅琳有位朋友,叫蘇珊妮·羅恩·凱萊赫,后者曾在卡羅琳的公司編輯過一本旅游雜志。兩人發現互聯網上缺少供家庭使用的優質旅游信息。2006年,卡羅琳和蘇珊妮創辦了一個旅行計劃網站WeJustGotBack.com。如今,該網站平均每天有10萬訪客,是他們的瀏覽支撐著這兩位合伙人,以及一批自由撰稿人。“我還有做其他生意的想法。”卡羅琳說。
從她的經歷中可以總結出以下經驗。卡羅琳找到蘇珊妮合伙,這標志著在這個4年就換工作的時代社會性智力組合的重要性。和你喜歡的人保持廣泛的關系,請老板吃飯恐怕不易,但問到前臺工作人員的微博帳號也許會有幫助。每天在社交網絡上花個把小時,是對自己的一項巨大投資。另一條經驗是,“我想讓我這個年齡的人知道,離開公司后依然可以大有作為。”卡羅琳說,“但你也要現實些,不要期望過高。”在她辭去出版公司工作后,她繼續還清了房貸和車貸,為自己上了一份健康保險。當然,日常開支也相應降低。為了應付職業轉換,所有這些是必要的。在這個職業變化快的時代,人們需要更加精通財務,即使身處固定崗位,仍要有自由職業者的思維。多開辟幾條收入來源沒有什么損失,卡羅琳說:“你需要有一個輔助計劃,如果5年以后你沒有干同樣的工作,這說明你還沒那么糟糕。”
事實說明,不是每位年紀大的職場人士都害怕“4年就換”的工作方式。有些人幾十年都是這么過的,好奇心指引著他們,與眾不同的自信讓他們相信車到山前必有路。“當今社會,頻繁變換工作令許多人感到不安,但對某些人而言,生活照常。”61歲的謝麗爾·埃德蒙茲說,“我的職業軌跡從來就不是一條直線。”
在空軍預備役受訓時,謝麗爾接受過航空電子學的訓練。她1977年參加工作,在IBM任安裝工程師,后來她去了惠普。“我參加過無數大型行業會議,經常是會場上惟一的女性。”謝麗爾微笑著說。盡管她喜歡這個行業中的挑戰和薪水,但她還是選擇探尋她對藝術的熱愛。她開辦了一家藝術品商店,一開就是6年,并且教孩子們一些藝術知識。
上世紀90年代中,謝麗爾想再度與人共事,也想獲得更穩定的收入。所以,1995年她重返惠普,利用她在消費零售行業的經驗,在銷售部獲得一個崗位。她被派往歐洲推銷手機打印功能。2005年,即將55歲的她,被要求提前退休。“我的第一個反應是,天啊,我還沒準備好。”幸好這么多年來,她保留了一份“人生目標清單”。謝麗爾先后開辦了一家網絡賀卡公司,在一家生物柴油合作社擔任董事,并在一家為盲人設立的非盈利機構擔任執行董事。她在這些崗位上并沒有做出什么轟轟烈烈的事情,但她并不擔心。“我一直有一條座右銘,那就是:凡事不妨一試。”因為她有給母語為非英語人士教授英語的證書,所以2009年,謝麗爾來到中國一所大學教英語。2010年夏季,她在中國又找到一份合同工作,培訓“和平隊”志愿者。“那又是一段美妙的經歷”,她回憶說,“但有開始就有結束。”
那下一步干什么呢?當謝麗爾返回美國時,她看到一封電子郵件。發信人是一個叫Civic Ventures的組織,這是一家致力于幫助人們在人生下半段找到“目的、激情和一份薪水”的智庫。該機構的創始人叫馬克·弗里德曼,他的新書《大變革》在2011年出版。在美國有數百萬健康、活躍的60-80歲的人,馬克認為他們是巨大的、未被開發的資源。目前,謝麗爾為俄勒岡州波特蘭城市家庭服務機構效力,她的工作是招聘志愿者并對他們進行面試,她的津貼是2萬美元。這個職位將是她得到下一個機會的敲門磚。
在許多方面,謝麗爾的職業生涯是她同齡人的范本。她愿意把她的感悟與她27歲做服裝設計師的女兒分享。“女兒最近告訴我,她這一生也會換許多次工作”,謝麗爾說,“但她對此并不害怕。”當亞當·哈斯勒考慮他的未來時,也沒有太多的恐懼。他的手腕上戴著一塊金表,那是他曾祖父的。表的背面刻著“荷蘭家具工廠”這幾個字。“他在同一家工廠工作了60年”,亞當說,“你能想象嗎?我的祖父在通用汽車也幾乎干了一輩子。”即便讓亞當干這樣的工作,他也不一定會去做。“我不是反對朝九晚五的工作,但我也不準備因為想要一份生活保障而妥協。”
[譯自美國《快公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