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和多數歐美國家一樣,德國城市街頭經常可以看到一些表演“雜耍”、擺攤畫畫的藝人。他們幾乎和普通上班族一樣,每天九、十點鐘開工,黃昏時分收工。他們就是街頭藝術家,讓我們走進他們的生活。
玩偶小姐:無言玩偶,不屈生命
“嗨,老板,我又來了。”剛踏入咖啡店,中年女子立刻和店主熟絡地寒暄起來。她稱自己為玩偶小姐,是一位街頭的啞語表演者。“我來德國25年了,除了表演的街頭,咖啡店就是我最常去的地方,科隆市中心的多數咖啡店老板都認識我。”眼前的玩偶小姐身高1.63米,今天沒有上街“工作”,仍然拖著個破舊的藍色旅行箱,“我天天拖著箱子在街上走,一有表演的情緒,我就停下腳步,打開箱子穿上演出服,開始表演。”
整整25年,玩偶小姐一直靠表演街頭啞劇維持生計,角色只有一個,就是玩偶。演出前無需濃妝艷抹,只要簡單的妝扮,一件公主服、一束假花、一頂禮帽,再涂上紅唇、貼上眼睫毛,然后站在街頭醒目的地方一動不動,直到過路的人往她的錢罐里投硬幣,她才變換另一個姿勢。“像我這樣的洋娃娃并不多,我時常會想些新的花樣,比如有小孩兒經過時,我會發出些類似嬰兒的聲音吸引他們的注意。”經她提醒,我才發現眼前這位“洋娃娃”眼睛真的很大,完全看不出已經48歲了。
玩偶小姐是伊朗人,小時候,她在一所法國人開辦的學校讀書。伊朗伊斯蘭共和國成立后,法國學校被迫關閉,外籍老師都逃離伊朗。“我不喜歡戴面紗,不喜歡把臉蒙起來,我渴望自由。”玩偶小姐再也不想在德黑蘭待下去,“花了整整6年時間,我終于輾轉來到德國。”
從事啞劇表演之前,玩偶小姐在飯店做過服務員、在商店當過營業員,還做過辦公室文員,可她覺得這些工作都無法自主。“我想當自己的老板。”于是,玩偶小姐決定去街頭表演啞劇。“春夏秋季,啞劇表演基本不會受天氣影響,可冬天真的很冷。”玩偶小姐回憶起自己在雪天里佇立科隆街頭的情形,盡管已經全副武裝依然覺得寒風刺骨。“啞劇表演者最重要的特質就是集中精神,不被周圍的事物分神。”雖然天氣寒冷,她還是堅持動不動地站著,“我要把我內心堅強的信念和自立的力量傳遞給大家。”玩偶小姐告訴我,一個小時“全神貫注”的表演會消耗相當于在辦公室工作五小時的精力和體力。所以,她不會天天工作。
德國街頭上的啞劇演員漸漸多了起來,同行競爭不可避免。有的表演者成群結伙,仗著人多勢眾搶占有利地段,像玩偶小姐這樣習慣獨來獨往的演員,難免遭受擠兌。但她相信“只要用心揣摩、認真表演,一定能獲得更多的掌聲和收入。”
每逢休息的日子,玩偶小姐除了做家務、在河邊散步、讀書之外,還經常去戲院看話劇,“必須不斷學習,才能充實自己;必須不斷創造,才能保住飯碗。”說到這里,玩偶小姐匆匆起身拖著那只舊旅行箱離去,“太陽出來了,我得開工了。”幾分鐘以后,之前還活靈活現、滔滔不絕的玩偶小姐就變身為一具玩偶,在喧鬧人群中,顯得那么地淡定、恬靜。
湯姆·諾華:描繪和平,重藝輕財
“還沒吃早飯呢,餓壞了。”湯姆·諾華手提一只舊超市塑料袋,一頭灰色長發在腦后扎了個小髻,滿臉胡茬,身上的彩色毛衣因為經年累月地穿與洗,顯得有些斑駁,腳上的黑球鞋已經脫膠。也許,這是街頭藝術家的“范兒”,不修邊幅,全身心投入到創作中去了。
“我在街邊畫畫已經17年,共賣了6000多幅畫。”57歲的湯姆沒等記者提問,就侃侃而談起來,“這么多年里,我大致計算過,自己一共和陌生人有過2萬次對話,差不多每接待三位游人就能賣出一幅作品。”湯姆說他從小就有繪畫天賦,但因家境貧寒,無力聘請繪畫老師。他說自己是私生子,后來母親和別人結婚,又生了七個孩子,“小的時候,我常常連飯都吃不飽。”但這并不影響湯姆藝術天分和創造力的張揚,他喜歡自己動手制作、組裝物品。說著,湯姆得意地指著臉上輪廓不規則的眼鏡,“瞧,這副眼鏡就是我自己打磨的,上面還刻了我的名字,天下獨一!”
大學計算機專業畢業后,湯姆曾在家美國證券公司做交易員,之后回到德國從事房地產工作。“我的內心一直有個聲音,召喚我做自己真正想做的事情——我想畫畫,而且想成為一個從事街頭藝術的畫家。”于是,40歲那年他辭去工作,買了一輛小貨車,每天從盧茨驅車100多公里到特里爾,然后擺攤、作畫、賣畫。街頭藝術家很辛苦,湯姆每天早上6點多就要起床,把畫和工具裝到車上要花一個半小時,開車到特里爾也要一個多小時,卸載、擺攤再用一個半小時。所以,每天1點鐘左右才能正式營業。湯姆通常都是那條街上最后收攤的人,特別是夏天,天黑得晚,8點多才收攤。回到家差不多是深夜了。“因為喜歡所以開心,因為開心我從沒覺得累過。”
湯姆擅長水彩畫,畫面大多是9×13厘米,畫一張大約要一小時,連著邊框每幅標價25歐元。他畫的內容主要有兩類,一類是充滿天真童趣的,另一類是原子彈爆炸后的情形,“我畫的實際上是腦海中對原子彈爆炸后的想像,是核爆可能給人類生活和環境造成的各種各樣的影響。”
街頭藝術家能賺很多錢嗎?他笑笑,說平均每個月在街頭賣畫的毛收入約為1500歐元,除去500歐元畫框、顏料等的成本,剩下1000歐元,每年還要交納2000歐元的攤位費。可這位平凡的街頭藝術家的確是位百萬富翁。湯姆先后在德國各大城市投資了八套房屋,所以,如今除了每個月賣畫收入,還有一筆可觀的房租。“我不喜歡名牌服裝,也不喜歡名車,我就喜歡繪畫,喜歡和全球各地游客交流的感覺。”湯姆說,每當有中國游客光顧他的攤位,他就唱起《兩只老虎》,中國游客大多因此開懷大笑,然后,順理成章地買下他的畫作。長期素食的湯姆表示,希望自己的畫能夠被大家喜歡,并且從中讀出珍惜環境、維護和平的意涵。
福格爾:花式足球,樂觀人生
“女士們、先生們,精彩的街頭足球秀即將開始!”福格爾和他的助手在科隆大教堂前的廣場上一邊大聲吆喝,一邊把一只帶有笑臉的黃色小罐子放在身旁空地上。福格爾說,這只黃色小罐是他的招財罐。
時下的德國已進入深秋,路上行人都已穿上夾克、大衣。福格爾卻脫去運動外套,單衣單褲地開始做表演前的熱身運動。“我先前在一個足球協會里踢球,后來在電視上看到有人能把足球玩耍出各種各樣的花式,于是,也轉向練習花式足球。”福格爾練習花式足球已經有十多年的時間,盡管如此,他依然不敢懈怠基本功的訓練。“勤學苦練”是福格爾對花式足球的態度,特別是顛球,動作枯燥、重復,很容易讓人厭煩,“如果沒有足夠熱愛和頑強,堅持下來是很困難的。”
“花式足球秀正式開始!”福格爾啟動音響,就正式和他的助手一起秀起各種不同的技巧,繞球、跳球、顛球、身體傳球,跳繩顛球。在場的觀眾連聲叫好,黃色小罐子不斷傳來硬幣碰撞的響聲。通常秀一場大約耗時5分鐘,平均每五場可以收入50歐元。“周末,我們能表演10-12場左右,一天下來收入可觀,但是人也非常疲勞。但我喜歡街頭表演,因為表演隨性而自由,還可以聽到觀眾的不同評論和想法。”花式足球誕生于南美洲,最初是貧民窟里窮孩子的一種街頭游戲,花式足球的場地和參與人數要求比較隨意,和街舞類似,可以有一對一單挑,也可以三對三比賽。花式足球目前在德國還挺新鮮,所以觀眾對表演者的水平要求還不是很高。
24歲的福格爾承認街頭表演其實非常具有挑戰性,因為沒有場地和門票的約束,你表演得不好,就無人理睬,沒有觀眾就意味著生存艱難。“不過,我向樂觀。”福格爾說,他的父母都很支持他以街頭花式足球為職業,“雖然現在競爭對手還比較少,但我還是得不斷努力,才能保住飯碗。”說完,他爽朗地笑了,然后轉過身去準備開始新一場的表演。
[譯自德國《德國之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