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確實有好重的“鄉村情懷”。但這情懷的初來,卻是那么突然,甚至還有幾分痛苦。
43年前的正月,當我從天津五大道洋樓里拎著行李走出來,天還沒有亮。我的老母親猛地扭過臉,不忍與我告別;老父親則鐵著臉推著自行車,送我去車站。那一刻,作為他們的第六個孩子、唯一的老兒子,我隱隱覺出,這輩子可能就要與遙遠的塞北結緣了。
我在大山溝里插隊五年,那里人多地少,喝稀粥就是好日子。那是地道的插隊,一兩個人分到一個生產隊,與社員沒有任何區別。五年間最好的年份,勞日值是每天滿分10個工分,折人民幣三毛六分錢。電視劇《知青》我一集不落地都看了,很好,只是感覺片名叫《兵團》似更準確。有工資、發服裝,是我們做夢都不敢想的。
由此,我真的從骨子里知道了中國農民包括鄉鎮干部的不容易。自上世紀80年代我寫了《鄉鎮干部》后,就連著寫了近20年鄉村。在那些作品里,我為鄉村的變化而高興,為農民過上了好日子而興奮。同時,也為鄉村出現的一些新麻煩而著急,還為解決這些矛盾而忙活。說心里話,與其說我是在寫小說,不如說我是用文字繼續生活在山鄉;有些年,我的大部分時間都是在鄉下度過的。比如當工作隊長,連著在村里吃派飯半年,張家長李家短,我都清楚。各鄉鎮大門朝哪兒開,鄉鎮干部忙什么,我都了解,如此,寫不出東西,那才怪呢。
2007年,我歸攏了一下,已經發表的100個中篇和5部長篇,絕大部分都是寫鄉村的。更不要說電視劇《一村之長》《一鄉之長》《青松嶺后傳》《大人物李德林》,電影《能人于四》等,更是清一色的鄉鎮題材。這其中,就包括發表在《北京文學》的中篇《男戶長》《老赫的鄉村》等等。
然而,畢竟我現在生活在塞外的小城里了,身邊就是大名鼎鼎的避暑山莊,不能不寫。于是在寫起了“熱河系列”小說之后,我就寫了大量隨筆和詩詞,還有書法作品。如今,山莊里有一塊巨石,刻著我寫的《避暑山莊賦》,那是康乾72景之外唯一現代人的作品景觀。
但我還是忘不了鄉村。熱河城不大,周邊就是鄉村,在那兒我有很多農民朋友。不過,他們的身份已經發生了變化,而且變化得令人吃驚。我知道了,就寫了《我的三個“王老五”舅舅》。那里的人物都是有原型的,我只是把他們重新包裝一下。
感謝《北京文學》讓我的小說時隔數載又和讀者見面。興許由此會再次激起我小說創作的熱情,那么,就記住這三個“王老五”。
2012年10月
責任編輯 張頤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