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在三亞度過困惑的一周后,在吃到標價57元的酸辣土豆絲時,“山鷹加錯”選擇了放棄投訴。“這不是宰客的問題,是三亞這個城市病了。”他對南都周刊記者說。
來自湖南的“山鷹加錯”本應是三亞最喜歡的那一類游客:喜歡度假、喜歡打高爾夫、消費能力強。但一切從下飛機抵達的第一晚就開始變味:6000多元一晚的鹿回頭國賓館不提供早餐,客房不提供指甲鉗,房里加一個孩子床位要加收600元。
第二天的“驚喜”就更多了,委托酒店訂球場要加200元,7點半前用車要加30元,去市內六七公里的路程,酒店內一輛瑞風商務車,居然開價100元。“在泰國,租一輛奔馳跑一天,有穿禮服的司機開門,也不過只要500多元人民幣。” 在亞龍灣福冠海鮮吃過一頓7997元的海鮮后,“山鷹加錯”終于忍不住將小票貼到微博上,他說,“三亞是全國人民的三亞,有全國最優質的旅游資源,但這么搞的話,和廬山小別墅有什么分別?”
“我們可以承受一線的消費水平,但你要提供一流的服務。” “山鷹加錯”覺得這不是宰客,而是旅游業的軟件有致命缺陷,“我們不是被黑心商家宰了,而是被隨意處分優質自然資源的當地政府宰了。”
高端人生
車子駛出三亞市區,沿著迎賓路向東而行,再循亞龍灣路一直向南,就到了三亞市花費15年精力和無數金錢重點打造的高端旅游度假區—亞龍灣。
“山鷹加錯” 消費7997元的福冠海鮮位于酒店區的西側,距此最近的飯店在2公里外的百花谷商業街,但那里經營海鮮的飯店只有一家。如果想要更多的選擇,需要驅車25公里,到城里的海鮮排檔去消費。
事實上,盡管這里云集了全球數十家頂級酒店品牌,卻只有一家超市,距此最近的醫療機構,除了2010年剛投入使用的亞龍灣急救站,就是10公里外的田獨鎮衛生院。
太陽一落山,三亞灣紅樹林酒店的泰餐廳便人滿為患。亞龍灣紅樹林銷售總監李巧艷說,很多客人來自附近的其他酒店,有鑒于此,紅樹林前年還擴建了酒店的海鮮餐廳,同樣每天食客盈門。
亞龍灣喜來登酒店的市場部經理吳娟說,“這邊住的客人大多是度假型,不去什么景點,也沒什么別的東西好玩,一天下來,最想做的事就是吃頓‘好的’。”
不管出于什么目的,每到這個時候,在亞龍灣的很多星級酒店,都可以看到等位的人同等待打車出去的人一起,站在酒店門口面面相覷。傍晚的出租車變得難打,酒店簽約的私家車輛排在通往酒店大門的坡道上,成為一道風景。它們與社會上俗稱的“黑車”的不同之處,在于索要的車費大多只比出租車多一點點,而且也不大會故意把客人拉到會宰客的海鮮排檔去。
在三亞,這一點的確很重要。因為,三亞的出租車如果把客人拉到景點或是海鮮排擋,可以抽取的提成一度高達40%以上,即便是“宰客門”事件引發舉國關注的今天,司機仍可以獲得20%左右的提成。
亞龍灣鉑爾曼酒店的總經理塞瑞·杜埃,曾在巴厘島和普吉島等地從事酒店業的他始終認為,三亞目前的打車難、宰客提成等問題看似兩難,其實很好解決。“在東南亞機場、酒店等遠離市區的地方,都會設置一個服務臺,工作人員都是對道路很熟悉的本地人士,客人要搭車時,只要到服務臺報出目的地,工作人員就會精確地估計出相應的車費,交款后領取一張卡片,無論是出租車還是私家車,都會把你送到目的地,不需要客人同司機之間討價還價。”
國際化與本地化
在三亞的高端酒店,可以消費的“好東西”并不僅限于吃。例如,北京的郭小姐和她的同伴在2月7日19點飛抵三亞,入住亞龍灣金茂希爾頓酒店,僅僅幾個小時后,就被酒店一名自稱姓黃的副總經理指為“昨天來過”的性工作者,被迫離店,郭小姐的同伴,甚至還被打了一耳光。
在某種程度上,管理的混亂與三亞高端酒店業的激烈競爭有關。金茂希爾頓總經理史德龍,兩個月前還是隔壁萬豪酒店的領軍人;不遠處的華宇酒店去年突然與管理方洲際酒店集團解約,最重要的理由之一,即是“洲際派駐酒店的管理層在6年的管理期內,共更換了6任總經理、6任財務總監、5任銷售總監。”
三亞酒店業的人才競爭,早在幾年前就已經白熱化。李巧艷說,最火爆的時候,新酒店甚至會以2-3倍的薪資從老酒店挖人。萬豪酒店代總經理高錦洪深有同感,據其介紹,萬豪的薪資在亞龍灣并不低,員工宿舍更是周邊最好,有網吧、健身房和電影放映室,但每年的流失率依然高達30%。
不僅如此,年輕人如果要留在三亞成家立業,還要面對每天從市區到三亞灣的兩地奔波,有了小孩的話,很多人顧慮到三亞的教育水平,往往會選擇去海口發展。這對于高端和外籍人士來說更加麻煩。例如,三亞一直到今年,才有了第一所雙語幼兒園。
即便拋開這些不談,高錦洪也對接下來的人才爭奪戰感到憂慮。“三亞的高端酒店現在沒有一家不缺人。海棠灣2-3年內會開二三十家更豪華的酒店,5年內會達到40家。僅僅是高端酒店,整個三亞不久就會達到100家以上,4萬間客房,以較低標準的每間1.5人服務計算,也需要6萬從業人員,到哪里去找這么多人?人手都不夠,又談何服務?”
迪拜還是安塔利亞
但即便拋開這個棘手的問題,三亞的“國際旅游島”也仍存在很多不確定因素。
“航空目前是我們最大的問題,我們現在最頭疼的是,旺季的時候不夠用,淡季的時候沒人來。”三亞旅游協會秘書長謝祥項謝祥項說。
盡管國際游客并不占據目前三亞旅游市場的高端,也并不在量上占據優勢,但湘投銀泰酒店運營總經理劉凱強還是認為,國際游客對三亞的“國際化”有不容忽視的重要性。“酒店業有一句話,什么樣的游客,造就什么樣的服務。事實上,你看現在普吉島的情況,就知道糟糕的游客會給服務水平帶來怎樣的傷害。”
“我們有一個潛在的問題,就是從去年開始我們大量的房地產即將交房,這會導致原來來三亞住酒店的部分客戶住進自己的家,這對于酒店業的打擊是致命的。”謝祥項覺得“這將是三亞未來三到五年必須面對的苦果”。
但在三亞市旅游發展委員會副主席唐嗣銑看來,關于三亞旅游“迪拜化”的憂慮并無必要:“實際上,我們的酒店入住率平均在63%-64%,這在全國而言都是領先的。”
“迪拜的游客群體構成與我們有很大區別,迪拜以國際游客為主,而三亞則以強大的國內市場需求為主。此外,三亞有全島資源互補,夏威夷是我們很好的學習榜樣,我們希望與鄰近縣市形成互補,加大產品差異化,贏取更大的市場份額。” 唐嗣銑說,“旅游的確是個高風險的行業,但是我們看土耳其的安塔利亞,那么小的城市卻擁有上千家酒店,照樣發展得很好。在這方面我們沒必要過分擔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