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錢

冷酷商人如此吞噬美英士兵

2011年12月，來自美國幾個州的 200名國民衛隊士兵以及一些英國士兵起訴了總部位于休斯頓的著名化學品生產巨頭克勞格布朗路特（縮寫KBR），KBR公司在不為軍人提供防護措施的情況下讓士兵感染了巨毒化學品重鉻酸鈉，感染士兵的最初癥狀是大量地流鼻血，最終患上癌癥。但KBR公司卻對媒體宣稱這種情況不可能發生，即使有這種情況，也與公司無關，卻與政府和納稅人有關。

致癌化學品襲擊士兵

拉里·羅伯塔來自美國俄勒岡的國民衛隊，在伊拉克服役。那天，他坐在一堆袋子上，并不知道這些袋子里裝滿了世界上最厲害的致癌物質，坦然地坐在這堆東西上啃著手中的雞排。英國士兵的口糧是美味的牛肉馬鈴薯餅和巧克力布丁。與這樣的口糧比，羅伯塔只能吃一些雞排，他毫不在意地大口嚼著這些沾滿了奇怪汁液的雞排，同時目不轉睛地關注著不遠的KBR公司的拖車。此時該公司的工作人員正在車內吃東西。羅伯塔不愿在這些車輛內吃飯，他認為這些車輛是叛亂分子的主要攻擊目標，所以寧可呆在空地忍受高溫，也不想進車里去。在羅伯塔看來，他正在吃的雞肉所帶的汁液也許是最“有毒”的。相反，在那些袋子旁暗桔色的透明粉末卻并不讓他感到難受。

“庫瑪特·阿里”地區位于伊拉克南部，大約在底格里斯河和幼發拉底河匯流處東南方70英里處，據說是伊甸園所在地。這個工廠外形不規則，占地大約50英畝，是該地區最大的污水處理工廠，將處理過的水注入蘇聯建造的羅梅拉水庫。到2003年水庫已幾乎被廢棄。工廠職責就是將化學處理過的水深深地注入地下以保持在油區水庫內的平衡。自聯合國制裁開始，這個工廠便飽受創傷，美軍的掠奪者戰機如龍卷風一樣卷過此地，留下一堆瓦礫。這個地方大部分早就斷了電，一些建筑只有光架子。暴露于外的機器被泥沙和帶有色彩的粉末掩蓋。一陣風吹來，羅伯塔坐的袋子周圍染成桔紅色的沙子被吹起，一些沙子進了羅伯塔的眼睛和嘴里，一些則沾在了他的雞肉上。一會兒，他就感到如火燒般的灼痛，他趕快跑過去拿起水壺，想將這些粘在他喉嚨里的沙子沖下去，但這樣做只是讓他感到一陣一陣的反胃。過了一會兒，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回到原來坐的地方，他所能看到的東西，就是一袋一袋的鈉鹽。而一個月過去后，他仍然感到呼吸困難，不停地咳嗽，難以入睡。對他來說，吃東西更成了一個苦差事。

想像一粒食鹽飄浮在1000升空氣中，將這一粒分成8份，去掉其中7份，剩下的第8份就是一個人在8小時內接觸六價鉻的安全標準。這個標準是美國“職業安全和健康管理機構”制訂的。實際上，羅伯塔那時所坐的袋子里裝滿了重鉻酸鈉，這些化學品就主要含有六價鉻，這是一種對人體特別有害的物質。大多數人對其了解來自茱莉婭·羅伯茨主演的電影《永不妥協》，美國十多年前就禁止使用這個化學品。重鉻酸鈉作為一種防腐劑被大量用于伊拉克庫瑪特·阿里地區。

美國希望讓這個工廠盡快地運轉起來，因為它可以幫助美國實現為該國所設的每天生產300萬桶石油的目標。2001年8月，聯合國對伊拉克實行了制裁，并對石油換食品項目進行監控。作為該項目一部分，伊拉克南部石油公司負責運行庫瑪特·阿里的污水處理工廠，他們將4020噸“水處理化學品”運到該地區，這些化學品包括重鉻酸鈉。美國軍方為此與KBR達成了一個70億美元的合同，其中25億用于庫瑪特·阿里的工廠。

艱難的控訴之路

軍方和KBR公司之間的合同高達70億美元。但是雙方的工作人員間卻缺乏交流，對工作人員可能受到的傷害缺乏預案。但是，依據公司與軍方所簽的合同，卻并沒有說明該公司需要進行法律上的賠償，尤其其中有一個條款讓KBR公司免于對于任何因士兵在現場受傷或死亡而進行賠償。看起來，對KBR公司和軍方而言，他們都希望將合同條款盡可能地保密。KBR公司與美國軍方的合同超越了基本底線，其中甚至為KBR公司增加了一些資金，以推動庫瑪特·阿里工廠在最后期限前開工。但是，KBR公司似乎對此依然不滿意，他們的專家稱其要在合同中加入免責條款，內容是在公司因瀆職而造成傷亡的，不追究其賠償責任，由政府負責賠償。

相關材料表明，KBR公司的健康和安全工作人員早在2003年4月到5月間就知道重鉻酸鈉會引發人們的身體健康問題，直到當年8月中旬，他們才告知了美國軍隊的士兵和工程師，此前這些人一直與這些致命的化學品接觸，時間長達數個月。在這期間，KBR將化學品的危害情況有意隱瞞，他們告訴士兵們，鼻子流血是由于沙子的原因，或是喝了太多的蛋白飲料，甚至有可能他們本來就患有其他的病。

士兵們的律師認為，兩名曾在庫瑪特·阿里工廠服務的軍人由于直接與重鉻酸鈉接觸而死亡。但KBR公司堅持認為，部隊自己的醫療證據表明該化學品的水平尚未達到危險的程度。KBR的首席律師說：“化學品是否真的可能造成任何對健康狀況的影響，都是建立于受害者接觸化學品的程度、劑量及受到影響的時間長短等方面的分析上。如果不去分析每個暴露于化學品之中的人受到影響的程度、時間和劑量的話，只說‘暴露于化學品中’是毫無意義的。”

美國軍方并沒有與KBR公司就合同條款的細則進行認真的談判。實際上，伊拉克的石油生產非常依賴重鉻酸鈉，它們大量運入這種化學品。對于爭奪數十億的政府訂單，和重建一個國家的石油工業而言，這點小疏忽明顯是可以理解的。圍繞著庫瑪特·阿里工廠的建設，來自KBR的工程師需要士兵的保護。KBR公司的工作人員在科威特皇冠假日酒店休息。但其他士兵在帳篷過夜，每天晚上，他們都不斷將衣服上桔色和黃色的沙子抖掉。這種色彩的沙子覆蓋了庫瑪特·阿里一半的地區。沒有一個士兵穿了防護設備。不久之后，軍人們開始流鼻血，胸口疼痛而且生了大量疹子。

艾德·布萊克是KBR公司的健康、安全和環境協調員，經過調查，他終于了解了實際情況。由于他的仗義執言，上司對他極不滿意。當初，他第一次來到庫爾瑪·阿里就擔心那些受到污染的土壤和沙子。在那兒時間越長，他聽到的抱怨越多，不論是KBR公司工作人員還是軍人都出現了流鼻血、發疹子、心律失常或是眼睛發炎的癥狀。最后，他得知該工廠已使用重鉻酸鈉許多年。他的上級要求他停止對于此事的調查。此前，一位美軍工程師曾向KBR公司提出了重鉻酸鈉的問題。 KBR公司一名健康及安全和環境主管專門邀請他到皇冠假日酒店一起吃飯，席間要求這位軍人不要在報告中寫入此事。這位KBR的管理人員勸軍方工程人員不要特別提到重鉻酸鈉這樣的“小事”。但重鉻酸鈉的問題已經鬧得沸沸揚揚。KBR公司的安全官員在《每日工作記錄》中確定了重鉻酸鈉的使用情況。工廠一位環境工程師抱怨說：“已經向休斯敦方面詢問了使用鉻酸鹽處理水的問題。由于我們沒有在伊拉克按照相關標準使用水處理的方法，我們不能改變現有水處理化學用品。”

軍方與KBR的協議中，出現了“良性”這個詞。根據KBR公司的說法，軍方對該地區的評測稱之為良性的，因此，地面出現的重鉻酸鈉都是軍方的錯。但是，良性這個詞的意思是不是表明軍方會清理任何與軍事有關的，危害環境的東西呢？人們對此一無所知。而一些相關調查認為軍方在協議中有弱點，沒有對個體可能接觸污染物的情況提出相關的責任問題。有調查報告認為，KBR公司沒按照美國職業安全和健康部門的標準強制執行。其結果造成“大約1000名美軍士兵及地方雇員與重鉻酸鈉接觸達5個月，最后軍方才不得不要求每個人必須穿上保護服。”

KBR公司的一位工程經理通過郵件告知同事：“重鉻酸鈉不安全，短時間的接觸也會讓人受到傷害。因此，請告知每位在那兒工作的人，遠離添加化學品的處理設備。”根據另一份KBR公司日常報告稱，有兩個負責安全的人員帶了土壤樣品回去檢測，結果是重鉻酸鈉毒性極大，而且會引發癌癥。不帶防護裝備進行接觸會造成肺部、肝部的損害，牙齒脫落、消化系統的紊亂以及癌癥。他們在檢測中發現工廠化學品倉庫的地面堆著大量的深桔紅色的透明物質，可能是純重鉻酸鈉。不少工作人員們就在這樣的環境中吃午飯，一個工作人員在現場向安全官員展示了身上的潰瘍。通過這些調查，KBR也認識到情況比最初想的要糟糕。大約有60%的人因此發了病。安全官員建議：“最好設立一個更衣室，讓人們可以清洗并換衣服。要讓所有工人的接觸化學品的部分都有遮擋物，并戴上面具。”

但是軍人們根本沒有得到保護的裝備。到8月底，軍人們突然發現了新情況：KBR的工作人員開始穿配有呼吸裝置的防護服裝。這讓士兵們大吃一驚。金特里在5年后的書面證詞中談到一個趣事，當時他站在桔色的沙上要求拍照，而兩名KBR的工作人員穿著保護服圍著他，他對這兩人說：“你們如果穿著這身行頭，沒人知道你們是誰。”

悲傷的國民衛隊士兵

金特里在伊拉服役時已經46歲了，早在1981年他就與國民衛隊簽訂了工作合同。他希望能為國服務，而且每個月額外的89美元的收入也有助于補貼日益增長的家庭開支。他對為國服役而自豪。在伊拉克期間，他與他的兄弟們搜繳了不少武器和簡易爆炸裝置，他們還為當地學校運來兩噸的捐贈品。他喜歡孩子，有5個小孩。他在一個初中當老師，他還擔任學校的足球隊和籃球隊的教練。

金特里證詞中提出，2003年7月，KBR公司開始偷偷地談起黃色和桔紅色的沙子問題，它們確實含有使人患癌癥的成分。金特里曾向上級軍官報告了此事，他的上級無法回應任何內幕。來自西弗吉尼亞國民衛隊的醫師羅斯·鮑威爾與金特里有同樣的困惑，他不是一個醫生，無法處理這種受感染的病癥。他說：“難道士兵們都得到了感冒？對我而言這病讓人困惑，一個人有了問題，緊接著第二個又有了同樣的問題，最后所有人，包括我自己都得了同樣的病，我不停地思考我們到底怎么了？”

對于局外人來說，這些來自于印第安納國民衛隊和老兵問題辦公室的發現看起來清楚地表明，金特里中校所得的肺癌是由于他被暴露于重鉻酸鈉之中。而KBR的律師當然反對這樣的觀點，他們指出：印第安納波利斯市老兵問題辦公室及其上級部門都沒對金特里的死是否與重鉻酸鈉有關表明態度。一位發言人稱，在許多情況下，一旦有老兵在執行任務中，或是在退職后一年內得了病或是受傷，都被官方認為其與服役有關。官方認為當前沒有必要對于金特里一案進行特別的調查。一位KBR公司的高層官員在其文章中否認了KBR公司有不當行為。他說：“來自軍方中心的檢測表明，沒有部隊的人員受傷，而且他們不會因為在伊拉克有限地暴露于化學品之中而在未來會引發傷害。”

金特里于2007年下半年被查出患有肺癌，此后癌細胞快速地擴散到了他的眼部和腦部，并快速地吞噬了他的骨頭。2008年2月，他的臀部的骨頭和股骨的60%已經被癌細胞摧殘得如同被蛀爛的木頭一樣。醫生給他體內植入了支撐桿。他的妻子說：“對于他那樣的身材和有高度自豪感的人而言，這些都極端痛苦。”那時，兩人正生活在弗吉尼亞。他們很愛這個家，金特里曾說：“這兒是我們在這個世界一個安樂的小窩，我們會在這兒安靜地度過余生。”而在這段話寫了50個小時之后，他就離開了人世。

金特里在證詞中稱：“我理解并接受在我的服役過程中會有危險的情況，而我所難以接受的是，如果我為KBR工作，而他們明知地上有會引發癌癥的危險化學品，卻不告訴我們，這讓我和我的兄弟們遭到危險是不值得的。我對此很焦慮，我認為他們應該為此感到羞恥。”相關土壤化驗結果驗證了重鉻酸鈉的污染。KBR公司正式向美國工程部隊要求立即采取補救措施。

但是，盡管士兵們的遭遇讓人同情，法庭卻不這樣認為。原因是軍方的健康中心所提供的證據不能完全表明士兵們接觸的化學品會對健康造成危害。KBR公司的辯護律師則認為，當部隊在化學品出現的同一地點時，不能自然就得出士兵們過度地暴露于這種極有危害的化學品之中的結論。國防調查中心認為，當前已失去了更全面地調查化學品造成危害的機會。最終在相關的補償可能實現之時，相關立法人員提出了《關于禁止有問題的商業合同的法案》，要求國防部長向國會國防委員會提交所有的將來可能的在政府合同中出現的賠償問題。參議員稱：“從現在起，與國防部進行合作的公司不再會因美國士兵的生命和健康問題而擺脫責任。”

2003年12月，羅伯塔開始發病，在2004年1月，美軍的醫生建議他進行了一個手術，該手術在他腹部開了5個口子，將腹腔鏡伸入他的胃部，以便制成一個單向的管道聯接食管和胃。羅伯塔不得不在一個月中將食物弄碎后再吃，而這并不是最困難的，最困難的是難以忍受的疼痛。這種手術讓他無法嘔吐，這個感覺就像有人從身體內部打人一樣。他說：“如果我的呼吸太沉重，我的肺就會痛。” 2004年9月他就無法工作了。對于羅伯塔來說，能夠走到家門口的郵箱都是了不起的成功。他不得不依靠拐杖和一只向導狗。如果他感到暈眩他只有靠著這只大狗。正如金特里所說，羅伯塔也認為，他們可接受被敵人打傷或打死，甚至在友軍的槍口下誤傷也是可接受的。那才是戰爭。而他不能接受的是這樣不明不白地被通過戰爭而賺了數以億計金錢的公司陷害。金特里的妻子十分悲傷，她說：“這些都是我們的士兵，他們是國民衛隊，他們為他們的祖國服務，現在卻被絞殺、被風吹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