導語:他們本來在自己的國家可能是失敗者,但在中國,只要稍微勤奮一點,就能過得不錯。不過,對外國人的寬容態度,也許該結束了。
北京西城區后海附近的南鑼鼓巷,無論白天夜晚都非常熱鬧。在這條酒吧店鋪林立的大街上,你可以看到和北京其他酒吧街一樣密集的外國人群。
來自法國巴黎的米歇爾和他的女友是這條街上一家酒吧的常客。米歇爾喜歡音樂,也算得上資深樂手,他和朋友一起利用業余時間做音樂,喜歡演出,也喜歡和朋友一起在酒吧里玩。
“這么喜歡音樂藝術,為什么不選擇生活在巴黎,而是中國?”
“這很難理解嗎?你喜歡巴黎,我喜歡北京,都是一個道理。”米歇爾的漢語說得很好,除了個別過于新潮的詞匯和俚語,用漢語與他交流沒有障礙。身材瘦高的米歇爾2005年來到北京,如今算起來已經七年時間了。他在北京認識的女朋友是日本人。“我們都很喜歡北京,尤其是這些有胡同的老城區,她也不會離開。”他指了指身邊的女友,“這里的生活正是我們想要的,尤其是在這里結識的一群搞音樂的朋友,他們都很好。”
“我能理解這一切”
“當然,我每年都會回去巴黎一趟看望父母,有時候會回去兩次。我會順便辦理好手續。”當了解到“三非”的概念之后,米歇爾承認,自己可能屬于非法就業。從這個意義上來說,他至少算得上是“一非”,性格斯文靦腆的米歇爾因此顯得有點不安,“我在北京從干過很多工作,比如當外語老師,比如翻譯,還做過法國菜,也經常在酒吧演出,不過這些應該都交了稅。”米歇爾說,“不過我的女朋友肯定是合法就業,她在合資企業工作,音樂對她來說只是業余愛好。”
在北京生活久了,米歇爾就像理解擁堵一樣,慢慢能夠理解這里的一切。米歇爾對“清理三非”行動,并沒有太感到意外。
“朋友中間也議論過一段時間,當然會有些人覺得不愉快,但這個行動本身合情合理,在美國和法國都會有這樣依法管理行為。任何人在任何國家都要遵紀守法,”米歇爾說,“并且我知道,的確有些外國人在這里胡來,違法亂紀。所以我的朋友們都是很理解的,當然,‘三非’就會有點擔心了。”在北京生活的七年中,米歇爾認為,總體來說中國對外國人是相當寬容和友好的。“但是驕橫是要不得的,你沒有任何理由把自己看得特殊。不過,白皮膚和黑皮膚的外國人容易被注意,黃皮膚的容易被忽略。”米歇爾說。
不光是后海和鑼鼓巷。在北京,像五道口、三里屯大學園區周圍這樣酒吧林立、休閑娛樂場所密集、尤其是夜生活豐富的街區,都是很多在北京生活的外國人最喜歡往返的地方。
當然,有不少外國人對此也表示擔憂,畢曉普對《華爾街日報》說:“我覺得這將是一個漫長、炎熱的夏季,與往年不同。感覺怪怪的。”
這種怪怪的感覺,當然源于中國在管理外國人政策方面的收緊,這也是中國隨著經濟社會發展所作出的必然選擇。相關數據顯示,2010年,中國大陸外國人入出境共計5211.2萬人次,比2001年的2239萬人次增長133%。公安部發布的最新信息則顯示,2011年外國人入出境5412萬人次,相比2010年又多出將近200萬人次,其中,入境2711萬人次,這些數據意味著,自2000年以來,外國人入境人次以每年10%左右的速度在遞增。來自公安部的數據稱,2011年中國各地警方查處“三非”外國人兩萬余人次。
事實上,北京還不是中國外國人口最多的城市。在境外人口出入人次最多的廣州,很早就已經展開了清理“三非”人員的工作。
“過日子不錯,管理很麻煩”
來北京前,吉米一直生活在美國洛杉磯。公司原本要求他去年就回美國,但后來又允許他繼續待一年。杰克住在東直門由公司租用的公寓里,而后海和朝陽區三里屯則是他最喜歡去的地方。在這次“三非”清理行動中,三里屯酒吧街成為重點治理區。雖然不是“三非”,但杰克平時也很關注這些事情,因為這件事情跟他認識的許多朋友有關。
“這一行動很快展開,我認為與前不久網絡上報道過的英國和俄羅斯外國男子的無禮行為有關,我知道這件事激起了很多人的憤怒。”吉米說,“朋友們當然會議論這些事情,想搞清楚這意味著什么。你知道,人口素質的高低,不分國界。美國犯罪并不比中國少。所以我相信,會有一些外國人在中國違法犯罪。之所以有些人感到意外,可能是長期以來,中國管理外國人的政策和普通百姓,對外國人還是比較寬容的。這會讓一些人感到優越,試圖做出一些越軌的行為。”
吉米在中國生活了四年,由于自己本身是公司派駐中國的,以前很少關心中國有關“三非”的政策,他也不大清楚怎樣算是非法就業,但他認為,來自歐美國家的人,在中國就業會比較容易,而且一般來說收入也會比較高,比如最簡單的英語外教工作等等。杰克甚至提到了前幾年有些地方專門企業請老外裝點門面的事情。這些故事他身邊的朋友都很熟悉。
“我覺得外國人在中國生活起來比較容易,也很舒服。他們本來在自己的國家可能是失敗者,但在中國來,只要稍微勤奮一點,就能過得不錯。也有一些人本來就是非法入境,從事違法犯罪活動。”吉米說,“不過這次行動也許意味著,中國人對外國人以前的那種寬容和謹慎的態度,也許結束了。這是中國發展的結果,中國必須處理這些非法入境者帶來的麻煩,但我認為這樣的行動都是合法和必要的。”
正如吉米所述,近十年來,在中國謀生的老外越來越多,北京望京韓國人的聚集區,被稱為韓國城,據2011年的統計,在望京的韓國人口達到3萬多,而就全國范圍來看,居住在中國的外國人口中,韓國人占據第一。
在廣州,非洲裔外國人也正在占據著越來越大的比例。近年來與外籍人員相關的違法犯罪行為也屢屢發生,比如走私、搶劫、詐騙、盜竊、拐賣婦女、組織偷渡等等。因此,在廣東,清理“三非”人員已經成為常態。
由于政策原因和現實情況,清理“三非”外國人比較困難。“一般情況下,警務人員也很難分辨出,在一個社區里,誰是合法居住工作,誰又是非法入鏡,非法居留、非法工作。”一位在珠海工作的警務人員對記者說。在廣州,外國人口密集,與廣東這個外貿大省的身份有很大的關系。浙江溫州和義烏,也是同樣原因,外國常住或流動客商以廣東或浙江為根據地,通過小商品貿易賺錢。這也使得這兩地人員相當混雜,給管理以及整個社會治安都帶來很大挑戰。
北京上海等地的外國人,通常與普通市民一樣混雜租住在各個社區,如果沒有合法登記,一般是很難清查。另一方面,中國長期在處理涉外事件上比較謹慎,這也給外國人口管理造成一定的難度。但目前在廣州、深圳等珠三角十個城市,已經建立了106個外國人管理服務站,建立了36個外國人融入社區的示范點。
“到了21世紀,這種違法犯罪的勢頭是逐年增加的趨勢。另外一方面對這兩年中央也提出社會管理改革創新的問題。公安機關從全國角度講也在研究如何加強對社會的管理、服務、控制。其中必然要涉及到對外外國人管理加強和整治問題。”中國公安大學參與起草相關法規的向黨教授說。
由于經濟社會發展迅速,一些法律制度現明顯滯后,管理手段和方法有明顯不足,這些法規政策和環節,都需要盡快完善。
以前,在中國大陸,地市一級公安機關才有權管轄和處置涉外案件,近期醞釀的新的出入境管理法發布后,就可能會把涉外的案件處置權力下放到縣一級公安機關。
“中國人會不滿嗎?”
這一持續一百天大大動作,引起境外各國媒體的強烈關注。然而很多報道,在猜測中都明顯偏向于自己單方面的理解。
美聯社將這一行動理解為“排外浪潮”,并且認為這與中國面臨經濟增速減緩等“國內痛苦”有關。《紐約時報》在“排外”的結論上更進一步發問:這一行動是否正成為中國崛起過程中的新氛圍?《華爾街日報》的報道措辭則更為嚴厲,甚至被一位美國讀者來信批評為“煽風點火”。
與此相反的是,中國網民在評價這一行動時,多數認為中國以前對老外太好了,有的網友甚至重新提到了日本賽車手武漢丟掉自行車的事件。“長期對他們太好,慣出毛病來了,”一位網友留言說。
《韓民族新聞》前不久的文章甚至認為,中國借“外部事件”轉移民眾注意力,該文章刻意強調了望京、五道口和三里屯等地區韓國人的大量存在,而事實上在這些街區,來自各國的外國人口都不在少數,尤其是三里屯地區,當地保安和民警稱滋事擾民的各類行為不在少數,但由于是涉外管理,所以給治安工作帶來很大壓力。不過韓國MBC電視臺也估算,目前在華非法滯留的韓國人可能多達2萬,幾乎每6名在華韓國人中就有一人是非法滯留。
但正如BBC報道所承認的,中國經濟的繁榮發展對外國人越來越有吸引力,嚴格管理勢在必行。這一點,連《華爾街日報》都沒有異議——對外國人來說,中國是一個生活和工作相對容易的地方,這個國家對英語教師有著巨大需求。該報的相關文章擔心,北京的“清理戰役”可能重新燃起各種排外熱潮,畢竟很多中國人對外國人在中國所享受的“超國民待遇”感到不滿,“許多人抱怨中國已經成為那些在自己國家前景黯淡的外國人的天堂。”
最有意思的,可能屬于美國《大西洋月刊》前不久的一篇報道,這篇報道引述了一位中國網民的言論來解釋這一行動的理由:中國男女比例已經失衡,如果“洋鬼子”繼續侵犯和騙走中國女人,中國的單身漢會越來越多。
當《世界博覽》記者就這一觀點與米歇爾交流,他笑了起來:“以前中國女孩喜歡老外的多,但是現在少多了。中國也越來越發展,人們對外國人的好奇心會越來越少。不過男女之間相互喜愛,我認為與國別無關系吧。”
同樣,在吉米看來,任何國家男女情感上的交往,都沒有問題。不過隨著中國社會的發展和經濟文化交流的日益廣泛,僅因一個外國人的身份,就想找到一個不錯的中國女孩談戀愛,也慢慢會變得越來越困難。
第一段插排 醒目字體
三非外國人
即非法入境、非法居留、非法就業的外國公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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