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留聲機

如果可以失去記憶，那么下一秒，你能否對我一見鐘情?

【楔子】

——時光，請你告訴他，我很想他。

——時光，請你告訴他，我很想見他。

——時光，請你告訴他，我還是很愛他。

景葵。景葵。

你聽見了嗎?

如果時光能夠留住我所有的聲音，那么我最想對你說的那句是:

——對不起，是我太愛你。

——辛梓

【Chapter 01】

從學校出來往右走過個站牌再經過一個路口就能夠看見一家叫做“時光回廊”的奶茶店。

辛梓走進去的時候店內的音響正在播放著羊毛和花的《僕は空にうたう》，安靜的旋律響徹在這間不大的店面內。

在靠著窗邊的座位坐下后辛梓就開始到處亂望。這個時候店內的人并不算多，所以沒過一分鐘辛梓便輕而易舉地找到了坐在她前面的前面的那個少年。

景葵。

這個是他的名字。

這是高中開學后的第三個星期，2010年9月19日，盛夏的陽光撒了一地的金黃。

辛梓忘記了自己到底是從什么時候開始注意到他。

或許是在開學典禮的時候他在慌亂的人群中依舊走的不急不忙;或許是在老師喊她回答問題的時候他用手指輕輕的劃過書頁;又或許是他側著臉看向窗外蒼白色的天空時的那抹安靜。

辛梓不明白為什么明明是同桌，可是交流卻跟陌生人一樣。

景葵不愛說話，景葵喜歡睡覺，景葵總是不笑。這一切她全部都知道。

可是心里面卻似乎還是像是有蟲子在啃噬一樣，不舒服的感覺依舊還是濃烈。

辛梓記得一個星期前她在這里看到了景葵，而此后的這段時間內她便每天都來這里。有時候她能看見景葵低著頭手上捧著一本書，有時候她能看見景葵抬著眼看窗外，有時候她能看見景葵把整個身子都靠在桌子上而放在桌子上面的雙手則玩著手機。

而無論是哪一種姿態的他，辛梓都看見旁邊放著兩杯奶茶。一杯淡粉色的草莓，以及一杯淡紫色的香芋。而同樣地，每次景葵都會把香芋味的喝完，然后草莓一滴未動放在桌子上。

辛梓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做，只能夠猜測著。只是每次猜到最后她都會覺得心煩。

草莓味的。

一看就知道是女孩子喝的口味。

語文課。辛梓把頭微微地偏了下就看見了景葵趴在桌子上睡覺的樣子。早上八點鐘的日光打在他的側臉上泛出細小的茸毛，濃濃的眉毛下是緊閉著的那雙燦若星辰的雙眸。辛梓瞇了瞇眼睛，似乎聞到了少年身上好聞的香皂的味道。

“辛梓。”

“辛梓——”

“辛梓，我說話你在聽嗎!”

驚慌地抬起眼，是班主任暴躁的樣子。而身邊的少年因為這些聲音也微微的蘇醒過來，靠得太近她似乎都感覺到景葵的手不小心碰到她胳膊的真實觸感。

而那一塊，像是被火燒著一般的灼熱。

原本想要對著班主任說出口的那一句“對不起”就這么輕而易舉地哽在了喉嚨里，只剩下從皮膚漸漸滲入心臟里面的那股熱度。

【Chapter 02】

從辦公室走出來之后辛梓就看見了站在走道上面的景葵。他的身邊有著來來往往的同學，但是他就站在那里像是孤立的一座島。

沒有人跟他說話，甚至沒有人靠著他。

辛梓似乎都看見了他身邊有著被光包圍的圈，他在里面，而別人卻進不去。

辛梓覺得自己的左心房傳來了微微的疼痛感，而眼眶也在不知不覺當中紅了起來。

她很想要問“景葵，你難過嗎?”、“景葵，在那里你害怕嗎?”、“景葵，這樣的你孤單嗎?”。可是無論那一句話，似乎都不是她可以問出口的。

辛梓清楚地知道她對于景葵來說只是一個陌生人，甚至連同學都算不上。

那么這樣的她，就算是再怎么對他滿心歡喜，都構不成可以對他這樣提問的條件。

依舊是放學后的“時光回廊”，依舊是靠著窗的座位，依舊是少年低著頭的場景。

辛梓把手緊緊的握住，然后又松了開來。她看見服務員剛給景葵送了奶茶，依舊是兩杯，依舊是刺眼的草莓味奶茶。

這一刻，她原本心里剛堅定起來的堡壘轟塌了。似乎所有聚集起來的勇氣都在看到那杯奶茶后變得消失殆盡。

辛梓不明白，到底是什么樣的女生能夠讓景葵用心至此。

但是辛梓想無論是哪一個女生，她都不配得到景葵這樣的愛慕。她沒有任何的資格這樣肆意的傷害著景葵，因為他就是她心里面的神祗，不容任何人的侵犯。

辛梓覺得自己的心臟好像傳來了鈍痛。

為景葵，也為她自己。

明明就喜歡著，但是卻沒有踏出一步的勇氣。

辛梓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了，當她反應過來的時候人已經坐在了91路的公交上，而她前排的前排是景葵。

原本的發展跟以前無數次的都一樣，在景葵出了“時光回廊”后就搭乘12路公交回家。可是今天卻不知道是為什么，在景葵出了店之后她就鬼使神差般的跟著他上了開向與家是截然相反的另一輛公交上。

就像是偷窺者一樣，她的視線一直都注視著景葵，但是卻又怕他發現只能夠每隔幾秒鐘低下頭一次，然后再繼續抬起頭看著他。

如此反復，樂此不疲。

辛梓想她似乎已經中了一種叫做“景葵”的毒藥，并且在服下后甘之如飴。就算毒素已經漸漸的侵入她的五臟六腑，但是她卻依舊還是覺得很美好。

她想景葵就好像是盛開在黑暗中的紅色曼陀羅，雖然有毒但是卻妖冶而美麗。

【Chapter 03】

從上車后辛梓就發現景葵的手機一直都拿在手上，并且頭一直低著。他的手并沒有動，辛梓想他一定沒有在玩游戲。

可是這樣，他到底是在看些什么呢?

辛梓覺得今天的景葵有點不對勁，可是具體到底是哪里不對勁她又說不上來。就好像整個人突然就沉悶了下來，雖然他的話一直不多，但是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整個人都散發著疏離的氣息。

好像自己存活在另外一個世界，不想要讓別人看見。

辛梓覺得自己的心臟似乎有微微地疼了起來。

她瞇了瞇眼睛，把視線從景葵的身上移向窗外。下午六點鐘的夕陽為整個城市鍍上了一層好看的邊緣線，而所有的景色卻在她的視線里迅速的倒退。

而這輛車會開向哪，他會在哪一站停下。

這一切，辛梓都不知道。

她能夠做的就是跟在景葵的身后，只要這樣就夠了。

景葵下車的地方是在一條人煙稀少的公路上。這一站下車的人很少，辛梓一直在車快開走的時候才迅速的跑下車。

這個時候景葵已經走出了一段，她剛想要跟著他走眼睛卻在不經意間看向了站牌。

天菊路。

辛梓在看見這三個字的時候便怔住了。

任何一個住在淺島的人都知道這一條路，雖然辛梓一次沒有來過但是這并不代表她對這里的了解會少。

小時候她就聽媽媽說起過這里。當時鄰居家的老人剛剛過世，早晨的時候有人送他出殯。那個時候辛梓問媽媽這個老爺爺要被帶去哪，而得到的答案是天菊路。

媽媽說這里有著這座城市里最高的山，這里是離天堂最近的地方，所以每個去世后的人都會被送來這里，希望他們可以去往天堂。

這么多年過來了，辛梓從來沒有想過第一次到這里竟然會是跟在景葵的身后。

可是他來這里又是為了什么呢?

辛梓在把頭抬起來看向之前的那條路時，景葵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無限延長的公路上。

辛梓再打了電話告訴媽媽自己今天會晚點回家后就沿著公路一直向前走，可是這條路卻像是沒有盡頭一樣。

整條路上沒有任何人路過，而這個時候夕陽也漸漸的開始隱退了它的光澤。

夏日傍晚的風吹過，辛梓甚至聞到了空氣里燥熱的氣息。她抹了抹頭上的汗，再抬起頭的時候就看見了景葵又出現在了她的視線里。

他依舊還是在向前走著，而前面未知著并且已經看不見路的方向在辛梓的眼睛里看來充滿著神秘。她定了定心，迅速的跟上了景葵。

她想這一次無論如何她都不能再把人跟丟了，否則真的不知道該怎么走出這個地方了。

【Chapter 04】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因為看見了景葵所以整個人放松了下來，辛梓覺得好像沒走多久景葵便停在了一座山的山腳。

辛梓抬了抬頭，看見的是滿山翠綠的樹葉，偶爾有風吹過發出“沙沙”的聲響。這個時候夜幕已經降臨了，再往上看便是點綴滿星星的夜空。而無論是少年、山、還是夜空，這一切都像是漫畫里才有的場景，辛梓想。

再回過神，景葵已經踏上了往山上走的階梯。

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辛梓覺得她眼睛里面的景葵就好像是沒有來路和歸途的旅人。他回不到最初的地方，也不知道該走向哪里去。

辛梓把頭搖了搖，想要甩來這樣悲觀的情緒。

她希望景葵能夠快樂，就算費盡她所有的氣力。

辛梓一直跟著景葵走上山頂，空曠的山頂上面住了許多的墓碑。辛梓看著景葵在一座墓碑前停了下來，而她選擇了躲在離他不遠的地方靜靜地看著。

不知道是不是今晚的月光太亮了，她似乎都看見了景葵眼里面的光澤，像極了今晚的星星。

辛梓覺得之前心痛的感覺再一次席卷而來，她想景葵眼里面的星星就要掉下來了。而她最不愿意看見的，就是景葵的眼淚。

辛梓看著景葵流淚，坐下，抱住墓碑。

所有的過程都像是一場靜默著的無聲劇，而所有的動作也在她的眼里變得緩慢并且放大。她覺得景葵的那顆晶瑩的眼淚就好像是落在了她的心里面，帶著千萬斤的重量擊起無數的漣漪;她覺得景葵抱著墓碑的樣子就像是一個失去了所有的孩子，充滿了不安與孤單。

辛梓是那么想要告訴他他并沒有失去那么多，因為在她看來他便是她的全世界。

只要他能夠開心，那么她會為他換取全世界。

然而這樣的平靜在進行沒有多久后便被急促的電話鈴聲給打斷了，辛梓慌張地掏出口袋里面的手機。此刻，景葵正把目光緊緊地鎖定在她的身上。辛梓看著他，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

她在害怕。害怕他會厭惡她。這一瞬間，她甚至忘記了還在響著的手機。她的視線里只有他，那個站在不遠處被月光籠罩著的少年。

不知道過了多久，辛梓看見她視線里面的景葵張了張嘴對著她說道:“你先接電話。”

最簡單不過的一句話，卻像是開啟了一切的鑰匙。辛梓迅速地按下了接聽鍵。電話那端的媽媽已經開始問為什么這么長時間沒接電話，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什么時候才能夠回來。

辛梓解釋好一切再抬起眼的時候，景葵還在一動不動地注視著她。

這一刻，辛梓甚至連動也不敢動，只能夠看著他。沉默了好一會兒，她聽見了景葵開口問道:“為什么要跟著我?”

【Chapter 05】

為什么要跟著你呢?

因為我喜歡你啊，因為你對我太重要了。

可是這一切的一切，都該怎么樣對你說起呢。

辛梓看著他，只能夠再次沉默。

時間好像在這一刻變得停滯不前。

辛梓看見景葵慢慢地又坐了下去，而視線也離開了她的身上看向墓碑。

所有的一切都好像沒有發生一樣。他不再看她，甚至好像不知道她的存在。

不是應該開心嗎?辛梓問自己，但是心里卻只剩下難過。她想原來在景葵的眼里面她根本不重要，即使是她看見了這樣的他景葵都不想要再多說一句。

因為不重要，不放在心里，所以即便是這樣他也不在意。

辛梓壓抑住心里面洶涌而出的難過，看了景葵一眼猶豫了下還是踏出了步子。

一直走到景葵的身后，她才借著月光看清了墓碑上的照片。該怎么說呢，辛梓想那是她見過最漂亮的女孩子了。微笑著，就像是個天使。

辛梓看見墓碑上刻著的深深的印痕:喻筱筱。

她想甚至連名字都這么美好，不像她。辛梓，辛梓，怎么寫怎么讀都沒有這個名字好。

辛梓看見景葵的手不斷的在喻筱筱的照片上摩擦，背對著她的臉雖然看不見表情，但是辛梓想現在那張好看的臉上面現在一定是難過的，就像是剛剛她看見的那樣。

這一刻，辛梓突然有些明白了這個叫做喻筱筱的人到底是誰了。

能讓景葵這樣的，也只有她了吧。

那杯淡粉色的草莓奶茶的主人，那個讓景葵一直懷念著的人。只屬于他的戀人。

一直以來辛梓都不知道為什么景葵會看上去那么的不快樂，而這一次她忽然有些明白了。因為愛的太深了，所以才會在她不在后難過得快要死去。

一切都只是因為這個叫喻筱筱的女生離開了他，去往了天國。

辛梓跟著景葵走下山的時候已經是夜里八點多，整條公路上蕭條的連聲狗吠都聽不見。她抬起頭看了眼走在前面的景葵，少年的脊背微微地突起。

一秒鐘，辛梓感覺到自己胸膛里傳來的突突心跳。

兩秒鐘，辛梓邁出去的步伐不受控制的快了起來。

三秒鐘，辛梓聽見了自己的聲音在這公路上回響。

“景葵——”

然后第四秒的時間，她看見了少年回過來的臉，以及停下來的步伐。盡管這張臉辛梓看了無數次，但是這一次卻依舊還是微微的愣住。

辛梓聽見他清冽的聲音透過夏日夜晚里面的風吹了過來。“有事嗎?”

伴隨著景葵的聲音，辛梓回過神來，少年依舊站在離她不遠的地方。但是明明就是這么短的距離，可是辛梓卻覺得好像是遠在天涯。

幾乎是無意識的，辛梓走到了他的面前。而在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臉時，辛梓想也沒想的就脫口而出。

“景葵，你知道嗎?其實啊，我喜歡你呢。”

【Chapter 06】

其實啊，我喜歡你呢。

整個世界伴隨著她的尾音陷入了一片漫長的靜默當中。也不知道到底過了多長的時間，辛梓看見景葵的眉頭皺了下，然后轉過身不再理會她就向前走去。

是失敗了嗎?就連辛梓自己都不明白了。

她想這樣的自己或許真的配不上他吧，畢竟有個喻筱筱。盡管她現在已經去了另一個世界，但是很多時候去世的那個都比生存的那個更加能夠刻進人心吧。

辛梓不知道他們到底發生過什么，擁有了怎么樣的甜蜜過去。但是她想能夠讓景葵直到現在還對她這么念念不忘，那么曾經屬于他們的那場愛情也一定是刻骨銘心的。

她不否認，在內心的陰暗面里她深深的嫉妒這個女生。

因為她，所以景葵才會變成現在這樣的。

要打聽到一個人并不難。在去過喻筱筱墓地后的第三天，辛梓就知道了關于她的所有一切。她知道她在一年前死于急性哮喘，也知道她曾經真的是景葵的女朋友。

那時候的他們，曾經是三中人人稱羨的一對。

可是就在一年前所有的一切都被打破了。據旁人說，喻筱筱死的那一天景葵就陪在她的身邊。而那一天恰好是三天前她跟著景葵去天菊路的那一天。

所有的人都惋惜這一對，他們說景葵可憐，畢竟看著自己心愛的人死在自己的面前再強大的人也會變得脆弱。

辛梓這才知道原來以前的景葵并不是現在這樣，那時候的他愛笑愛鬧，而在喻筱筱死了之后他就像是變成了另外一個人。

不說話，不再笑。就像是斷了線的木偶，只剩下一身的軀殼。

辛梓已經弄不清自己對景葵的喜歡到底有多深，她只是清楚的知道在聽見這一切過往的那一瞬間胸口處劇烈的疼痛起來。

就好像有千千萬萬的針在那一瞬間迅速的扎進心里。

辛梓坐在景葵的面前，而他卻只是低著頭看手機，連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她。“時光回廊”里放著謝安琪的《喜帖街》，而他的面前依舊是兩杯奶茶。

辛梓想今天一定是被景葵和喻筱筱的事情給刺激到了，所以才會在看見服務員照舊上了兩杯奶茶后就跑了過來，而不像以前那樣偷偷的躲在角落里看著他。

既然表白的話都已經說過了，那么現在還膽怯什么呢。

辛梓攪動著面前的原味奶茶，最終還是開口說道:“你和喻筱筱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我不知道該怎么說，畢竟這件事都已經過去一年了。可是景葵，現在的你是她想要看到的嗎?”

她的話剛說完就看見少年握著手機的手指微微地蜷縮了下，就在辛梓以為他會激動地表達出自己的情緒時卻看見景葵的頭抬了起來。

緊接著，他的聲音冷的像是萬年的寒冰。

他說:“你懂什么，你所知道的又算些什么。”

沒有電視里偶像劇里上演的那樣激烈的辯解，只有這么平淡的聲音。辛梓甚至有點懷疑景葵是不是已經因為喻筱筱而變的失去自己了。

就像是一潭死水，任你再怎么想要打破平靜亦是枉然。

【Chapter 07】

辛梓忘記了景葵是怎么站起身來走出去的，她唯一記得就是在離開之前他那句淡的像是沒有說出口的話。

“辛梓，如果你不明白，那么就不要說。”

——如果你不明白，那么就不要說。

——可是景葵，我覺得所有的一切我都明白了。你愛她，她也愛你。然后她死了，你的靈魂也隨著死了。

——這一切，不都是這樣嗎?

辛梓嘆了口氣，心里有一個角落里在叫囂著。

——辛梓，你也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吧，你一定也想知道吧。

可是真的還有別的嗎?難道在這層表面下還有著更深的暗涌?辛梓不知道，她只是覺得心里面有一顆種子在迅速的發芽。

那是關于喻筱筱的，關于嫉妒和怨恨。

嫉妒她能夠得到景葵所有的注意，怨恨她能夠得到景葵的所有注意。

可是這些嫉妒和怨恨又有什么用呢。辛梓想連人都不在了，那么這一切似乎也都變得沒有任何意義。

辛梓剛出校門就看見了走在前面的景葵。她跟在他的身后，只是這一次他并沒有去“時光回廊”。

她一直跟著他，直到三中的校門口。

這個時候三中的學生幾乎已經走完了，而漫長的夏日白晝也使得夕陽剛剛拉到地平線的另一邊，而今天的晚霞更是炫目的像是燒著了的鳳凰花。赤紅的有些詭異。

辛梓幾乎是跟在景葵的身后走遍了整個三中，教學樓，天臺，操場……

而每經過一個地方，辛梓甚至都能聽見景葵細微的嘆息。一聲又一聲，像把匕首一樣的插進她的心臟里。

辛梓不知道景葵到底有沒有看到她。她想既然他不說，那么自己也不出聲。

這樣的沉默一直進行到景葵走到三中操場上的某一個地方停下來，辛梓看見他一直站在那兒。而過了許久之后，她聽見他有點嘶啞的聲音傳過來。“是這里。”

“這里?”辛梓出聲，眼神落入的方向并沒有什么特別。

辛梓看見景葵回過頭來，眼神空洞的像是進入了另外一個世界里。世界似乎變成了一個荒漠，而景葵的聲音帶著敘述回憶特有的緩慢。

“辛梓，你知道嗎?筱筱就是在這里去世的，而當時的我看著她卻依舊還是無能為力。”

她看向他，視線里的那個少年依舊還是清秀好看的模樣。可是不知道為什么，這一刻辛梓的心里全是不安。

面前的這個景葵太陌生了，陌生到讓她感到害怕。

他的話太多了，并且竟然向她說起喻筱筱。光是這些，便足夠讓辛梓吃驚。

就當她不知道該怎么辦的時候，景葵的聲音再次傳了過來。只是這一次，他的眼神聚集在了她的身上。

“辛梓，你不要再喜歡我了，就當我拜托你了。”

不要再喜歡了。辛梓看向他，少年的眼睛里竟然有幾分懇求。可是景葵，喜不喜歡這件事沒有人能夠控制的了。我也不想要再喜歡你，可是我卻控制不了自己。

辛梓想著，但是卻沒有辦法將這些話說出口。

時間一點點的流逝著，就在夕陽燒紅整片天空的時候，辛梓聽見了景葵重重的嘆息聲。他說:“辛梓，你不明白我是多么令人厭惡的人。你知道筱筱是我女朋友的事情吧，其實她死的那一天我就在這里跟她提的分手。她很努力的挽留，但是我卻置之不理。那時候的我忘記了她有哮喘，等到我回過神來的時候她整個人已經奄奄一息了。”

“所以無論怎么看，其實我才是害死她的那個人吧。”

少年的聲音漸漸的淡了下來，而當辛梓回過神來的時候景葵已經走遠了。而在夕陽里，只剩下他單薄的背影以及被拉長的影子。

【結尾聲】

辛梓回到家里面的時候，夜幕已經籠罩了整座城市。

躺在床上，她忽然有點想念起景葵。盡管才分開兩個小時，但是辛梓卻還是那么的想念著。

今天的事情她雖然震撼，但是卻依舊還是能夠接受。她甚至都能夠想象的出來景葵在一個人面對說著所有的一切時是有多么的痛。

背負著所有的自責，不敢對別人說，只能夠把自己隱蔽起來的生活。

辛梓閉了閉眼睛，眼前浮現著的是景葵一臉難過的表情。

——景葵，明天，明天我會告訴你一切我都不在意。

……

……

——欸，你聽說那件事了嗎?

——哪件事啊?

——就是周五我們學校有個人跳樓自殺的事情啊。

——啊，那件事啊，我今天剛到學校就已經聽人說了，好像是高二的學長吧。

若有若無的談話聲一點一點地傳到辛梓的耳朵里，像是沾了毒的銀針狠狠地刺進她的皮膚，融進她的血液。她甚至覺得自己的身體從里到外都是撕心裂肺的疼。

辛梓覺得她早就該察覺到所有的一切，如果不是撐到了極限那么景葵怎么可能跟她說起關于喻筱筱的事情;如果不是早就做好了打算那么景葵又怎么可能告訴她讓她不要再喜歡他。

辛梓抬了抬頭，淺島的天空依舊是萬年不變的蒼白色。

“時光回廊”里再也不會那個少年，再也不會有人讓她可以躲在角落里偷偷的仰望，再也不會聽到那個人的聲音以及那個人的呼吸。

她失神的走著，像是這個世界都不存在了一樣。

這一刻，她忽然很想要放聲大哭。可是所有的眼淚還沒有流出來，就在心里面泛濫成海。

——景葵，你在看嗎?

——景葵，你知道我的難過嗎?

——景葵，真是對不起了，似乎我不能遵守你的話了。因為即使你不在了，我還是很喜歡你。這該怎么辦呢，那就讓我一直這么喜歡著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