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好,前度

親愛的前度，你從不曾離開過我，總是忘記帶走一些記憶，讓它們在我生命中鬧騰。

001

若琳安喜歡叫格少“少爺”，二十一歲的時候，若琳安最后一次喊他，卻生硬地叫著他的名字。那么陌生的感覺，觸碰在脆弱的心上。仿佛若琳安從未和格少談過戀愛一般，只是一個陪他瘋鬧的過客。

“小妞，請你等一下。”體育課后有人喊了一句，所有下課的學生都回過頭。“那個，老師讓你留下來。”他泰然自若地說完這句話，若琳安蹙著眉，滿臉怨氣。若琳安最討厭體育課，還要留下來?眼前的男生還喊自己小妞?流氓吧?見若琳安一臉不滿，男生拉著若琳安坐在操場上沒臉沒皮地開始自我介紹。那是若琳安第一次見格少，藝術系，體育委員，十九歲，小麥色皮膚，雙眼皮。

若琳安足足陪他坐了半個小時，好在陽光甚好，春風吹又生。誰知在格少叨叨絮絮的話中，若琳安居然靠在格少肩膀上睡著了。

其實根本就沒有哪個老師要若琳安留下，只是格少在校內中見過若琳安的照片，一眼便認了出來。

所有的愛情都是這樣莫名其妙開始的，沒有預兆，沒有排練。只有年少的沖動和對愛情的渴望。而當青春飛揚的時刻，卻沒明白，氣勢如虹的愛情它會隨著時光而漸行漸遠。

2008年的夏天，若琳安獨自一人坐上了去廈門的火車，幾十個小時的路程，將思念拉得很長很長，長過了青春。

002

遠遠瞥見了在鼓浪嶼游泳的少年。挑選的時間是淡季，學生沒放假。海邊像圖片上一個樣，無人的島嶼一般。所以一眼就可以看見在游泳的少年，像是優雅的海豚，在海里雀躍。

第一次見到少年，驚鴻一瞥的感嘆。后來在鼓浪嶼的每一天，若琳安都在沙灘上坐著，打著赤腳。她時不時專注地看著認真游泳的少年，有時候目光正好觸碰在一起，若琳安便害羞地別過頭去。

少年走過若琳安身邊，留下一個點頭的微笑。像是老好友的問候，更像舊情人多年后的相逢。

格少的味道，就是這般海水的味道呢。

若琳安這樣想著，天空忽然下起了傾盆大雨。如果不是雨滴太大，落在人身上生痛，若琳安會一直這么躺著。少年折回，將自己的衣服披在了若琳安身上。

“這樣很不美觀知道嗎?”

若琳安好奇他在說什么，卻睜不開眼睛，雨滴像窗簾一樣隔著兩個人的距離。少年指了指若琳安的胸口，若琳安像觸電般坐起身，才想起自己穿著白色的上衣，白色的長裙。文胸的花紋調皮的跳出來，連短褲上的動物也出來湊熱鬧。哎呀，真是丟人。雖然這是海邊，但至少也要穿個性感點的泳衣才好啊。

若琳安剛想說感謝，少年已轉身離開了。

003

若琳安有了秘密，秘密就是手里的小外套。她心里顫顫巍巍地想著第一句話怎么開口。大概失戀的人，看誰都會走神吧，怎么會像呢?一定是看錯了。若琳安拍拍腦袋，好讓自己清醒一點。

若琳安在海邊等了很久，也未等來少年。只有幾對情侶牽手沿著海邊走，踩出一對對腳印。日出到黃昏，若琳安耷拉著腦袋。少年從身后拍了拍她右邊肩膀，又立刻跳向了左邊。若琳安回頭發現沒人，卻看見少年坐在身邊。

“你的衣服。”若琳安把外套放在少年腿上。

“晚上海風會有點涼。”少年將外套披在若琳安的肩膀上。少年的無名指上有個戒指，是文上去的。像是復古的皇冠，能將愛情鑲在肌膚上的，一定刻骨銘心過吧。大概是少年看出了若琳安的心思。

“半年前我們分手了，這是我第三次來鼓浪嶼。我和她在這里相遇，相識，相知，相愛，我堅信，她不曾離開我，一定會回來找我，沒想到……。”

手不知覺地握住了若琳安的手，若琳安立刻將手抽了回去，臉上泛起兩朵緋紅的云。

他將整個人埋在沙子里，說話聲音越來越細，所以若琳安沒有聽見少年說的最后一句話，沒想到讓我遇見了你。

若琳安從沙堆中抓住他的手臂。

“喂，喂。”少年沒再說話，整個人如磐石般不動。若琳安嚇了一跳，她生怕少年就這樣將他自己埋葬。她突然落淚了，推開了少年臉上的沙礫，露出好看的五官。少年閉著雙眼，沙礫在小麥色皮膚上閃閃發亮。少年微微睜開雙眼，望著蔚藍的天空。

“他移情別戀，愛上了別人，海誓山盟都成了空口言。”若琳安在少年身體的沙堆上寫字，一筆一劃寫著格少，沙礫凹凸得精致。

少年起身，所有的沙粒都倒塌，順勢而下。少年伸出手掌，細膩地聲音穿過若琳安的耳朵。若琳安拍拍手里的沙，這次她遞出了自己的手。兩人心照不宣，走著走著笑了起來，像是戀愛了多年的情侶。

少年是游泳健將，從懂事起就開始學習游泳。少年帶著若琳安走進海水中，雙手托著若琳安因緊張而僵硬的身體。

可是后來，少年便不再教若琳安游泳了，他一個人孤獨地游著，若琳安在一旁看。因為少年說，我喜歡你看著我，像以前一樣。

雖然若琳安不知道，這個以前是多久之前。

004

夜晚在露天酒吧吃小吃，少年喝的伏爾加，若琳安點了杯雞尾酒。味道辛辣，少年只喝了一點就開始說胡話。少年搶過歌手的話筒，說要獻一首歌，給穿著長裙子，頭發上別著紅色發箍的女孩。

他指的是若琳安。

少年站在臺上唱：

夢里夢到醒不來的夢 浮現你被軟禁的紅

所有刺激剩下疲乏的痛 在無動于衷

從背后抱你的時候 期待的卻是她的面容

紅玫瑰是格少在KTV必唱的歌曲，每次唱若琳安就在旁邊扮演花癡的小歌迷。如今卻從別人口中唱出，若琳安的心痛。

“安美，我喜歡你的長裙，喜歡你的眼睛，喜歡你身上清新的味道，喜歡你默默地看著我，喜歡你的長睫毛小酒窩，喜歡你靠在我肩膀上熟睡。”

游客紛紛投來羨慕的眼光，大家都為他們轟轟烈烈的愛情祝福，只有他們彼此深知，只不過在扮演一個卑微的影子。

忽然，少年倒在地上，雙眼皮慵懶地搭下。若琳安吃力地攙扶著他，少年反手將她抱住。在她嘴唇上吻了下去，然后對著若琳安耳邊丟了一句暗語。

原來少年住在若琳安的隔壁，兩人像是老套的愛情故事，從不曾在住宿處相遇。的士車急速駛過，廈門的夜景，就像是蒼穹天空的星星。不知是冷風吹醒了醉酒人，還是人未醉，心先醉。

少年走前，若琳安跟后。一步一步，踩著少年的影子上。少年從口袋里掏出鑰匙，緩慢地插進孔里，輕輕地推開門。

他們在這里告別的。

“想不到，我們這幾天一直是鄰居，謝謝你。我叫井褐，我喜歡和你在一起的感覺，你令我快樂。但是我不知道我愛的是你，還是過去的她，對不起。”少年轉身走進房間，那句對不起仿佛是在對剛才的熱情之吻做解釋。

當初格少離開的時候，也留下了一句不痛不癢的對不起。每一句對不起都價值連城吧，承受了每一段漫長或是短暫的愛情故事。它替愛情結尾，畫上遺憾的句點。

005

和少年相處的短暫時光，也算了解了少年一些事。比如，他叫井褐，有琥珀色的瞳孔；無名指上摘不掉的戒指；開門時動作很輕；走路背部筆直；喜歡喝聽裝可樂，將拉環丟進可樂中；穿梭在人群中很容易一眼被認出。

也許少年和格少最逼肖的證據就是小虎牙吧。

那尖尖的小牙齒，在接吻的時候，總是能微微地觸碰到。那一瞬間，若琳安真的以為眼前的少年，就是格少。

所以，少年離開的時候，若琳安沒有挽留他。他說的對，不清楚愛的是誰，是他，還是格少?躲在愛情的影子中，做前度的替身，多么殘忍。看著他拉著行李，走過街道。若琳安站在窗口低頭望著，直到目光隨著少年遠去，到了看不見的盡頭。

少年的外套還在若琳安身上，突然的變天，讓外套起了作用。若琳安穿上它，像是做最后的道別。

若琳安在第二天離開，走之前在沙灘上，寫下了一句話。

親愛的前度，你從不曾離開過我，總是忘記帶走一些記憶，讓它們在我生命中鬧騰。

隨后一個浪席來，將它們卷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