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寨之水

不見九寨時，只聽去過的人說那里是最不會讓人失望的地方，春夏秋冬山水花樹之于九寨，是不同天神主宰的別樣世界。

而我，最難以忘懷的，是九寨的水。

“黃山歸來不看山，九寨歸來不看水。”人們說，九寨是水仙在天堂舞蹈選擇的舞臺，裝飾人間自然天下無雙。

為了登臨這座舞臺，早7點我們就從成都出發，在車上顛簸了10個小時。一路風景，也就無所謂長途。薄暮時分抵達溝口住下。途中也遇水天碧色，但未見人所驚嘆的水出于藍勝于藍的九寨跡象。

難道水仙如此吝嗇，溝門內外，咫尺也是兩重天？

隱隱感到，越是沒有前奏，越是要有華美樂章彈出。

次日進溝，車行南向，約20分鐘，靠右窗的人突然驚呼乍起，起身外探，九寨溝的風景序曲“樹正群海”，藍花花、綠汪汪、清靈靈地驗明正身了“夢之水”的貨真價實，水仙跳舞前化妝用的藍寶石鏡子摔碎在這里。

深藍的、綠藍的、黃藍相間的……

蘆葦海、火花海、臥龍海、雙龍海……

十幾片碎鏡后面，是柔柔的、嘩嘩的水，如歌如訴地梳理著凌波仙女慵懶的思緒，和著清風為她唱著溫馨的晨曲。

車里已經有了“不虛此行”的慨嘆。

未到九寨之時，有些零碎的印象，攝影師曾說攝九寨如攝宋玉，色多一分太濃，色減一分太淡，紀實剛好；姑娘們說，到九寨不用穿鮮亮的衣裳，因為九寨自己的色彩太繽紛了，太明艷了，它把人們的視覺系統來了個轟轟烈烈的顛覆。

何以證明？不需太多，水色足夠。

按說，九寨溝本來該是畫家的天地，然而關于九寨溝的畫作罕見，它的自然用色濃度之高，色系之多，鶴立于全國所有名勝中。大自然的神工，又豈是人力所能比及？也許，這就是少人敢下筆畫九寨的原因吧。

導游說我們來遲了，現在不是九寨最有色彩的季節。野菊花、情人花謝了；香葉樹、金錢樹葉子落了；柿子、沙棘等山果沒了。然而在我眼里，這里的初冬與秋色本無差別，走了秋葉來了冰雪，紅黃綠黃換成雪碧雪藍。造物主別于他處的妙筆四季不減，只因九寨溝獨有神秘湖水的映襯，水的絢麗持續著這里的驚世駭俗。千百年來，九寨水的美恣意燦爛于萬木峻嶺中，千水梯海上。

車繼續前行20分鐘，出了樹正溝，始達則渣洼溝的“長海”。長海是九寨溝最大的湖，海拔3050米，面積1.5平方公里。人們說長海的水是整個則渣洼溝海子的水之源。與長海比鄰而居的是“五彩池”，五彩斑斕的水底穿過波光粼粼的肌膚，在冬日陽光中閃爍不停。岸上各種相機也閃爍不停。“五彩池”雖然是九寨溝中最小的海子，卻也是花色最多的海子，它是仙女遺失的彩繡羅帕，還是打扮后丟落的彩妝盒？

從至高點“長海”向下，九寨的水仙用她的柔情慢慢融化了“長海”冷冰孤傲的湖面。“上季節海”“下季節海”依舊幽藍，但是多了歡笑嬉戲的表情，雜有牛羊漫步的草灘，泉水淙淙的河流。一段青年男女生死絕戀的傳說，使萋萋蒼蒼的牧場愈發生動起來。所謂伊人，在水一方，湖水映襯牧羊女的曼妙身姿，怎能不令世上男子心海蕩漾？

九寨溝修長柔韌的藍色肢體呈“Y”字型在溝壑中蜿蜒數十公里，重出“則渣洼溝”后，以“諾日朗瀑布”為岔口，偏西向南，車入“日則溝”。導游說溝里的“珍珠灘”“五花海”是九寨的精華。

眾人瞠目，剛才的美色已經迷人雙眼，更美的該是什么樣子？小導游笑而不答，留下亦真亦幻的疑念，讓大家自個看去。

嘈嘈切切琴聲起，循聲而去，中國最寬的瀑布——“珍珠灘”瀑布浮現眼前，那只是水嗎?水勢浩大欲上九天，群瀑簾卷聲震冰山。時而大珠小珠落玉盤，時而雨嘯浪折拍瀑底。誰說“柔情似水”？這飛流的狂野激昂同樣也叫愛情。

瀑布上端是淺灘，如火燒過的巖石繞著樹叢升漲。“樹在水中生，水在樹中游”，不知是男是女的水精靈在奔騰跳躍的舞步中，順著河灘向瀑布興奮狂奔。這洪流暴雨，跌宕千年，閱盡悲喜人生，更與何人說？許是問花花不語，只有用奔流來傾訴。

逆流而上，不到一公里，即可漫步九寨特別特的“五花海”。凝眸纖塵不染的湖水，一正衣冠二正己身，塵世得失，看穿如水。站在橋上看逆光中的那棵“鱷魚樹”，似乎難耐沉靜的湖面，蠢蠢欲動，其實它本不會寂寞，有無數自由的小魚兒翱翔淺底，不過是魚來魚去，無聲無息。不見微瀾，“鱷魚”不知曉而已；更何況四岸青山排撻，雜花生樹，深綠、淺綠、湖藍、藍綠，合成一組多聲部樂團，與水中的魚兒唱和著“藍色圓舞曲”，這里的清秋寧靜不冷落啊！

小導游還說，要不是太晚，山谷里叢叢楓葉，映花山水，分不清是水染山還是山染水，那才好看哪！

我們僅看到被藍色壟斷的湖水，就晃得視覺混亂，加入其他顏色，該是何等的奇幻異彩！小導游款款深情地說，九寨溝四季都是驚喜，你們還有三個季節沒看到呢。在這里，眼睛是最好的照相機，大腦是最好的膠片，歡迎你們換個時節，再來用自己的眼睛拍攝別樣的風景吧。

見過九寨溝，不會懷疑，上帝在繪畫世界的時候，對這里是偏愛的；見過九寨溝的水，不會懷疑，無論仁者智者，都能在這里找到理想的皈依。

（選自人民網，有刪節，標題有改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