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道光年間,寶縣雪峰村有一姓劉的人家,一家三口靠兒子雨平在山間砍柴,兒媳槐花在荒地種些雜糧糊口。
這天,雨平一早起床,喝了口冷水,就挑起一擔柴往城里趕。雨平前腳剛離家門,槐花隨后也下了床。她見鍋里只剩一碗野菜湯,便嘆了口氣,將湯小心端至婆婆面前,輕輕叫了一聲:“婆婆,趁熱把它喝了吧!”雨平娘正生著鼓脹病,身子枯瘦如柴,肚皮卻脹得比磨盤還大。她無力地搖了搖頭,說:“你要干活,還是你喝了吧。這野菜湯下肚,我肚皮脹得慌。”
槐花聽婆婆這么說,難過得淚珠雨點般落個不停。思來想去,她想到了家里還剩下的一點玉米籽,何不將它磨成粉做點玉米面疙瘩以度婆婆眼前之苦?于是走進灶房,從小瓦罐里倒出一碗玉米籽,在石磨上磨起粉來。
磨完玉米籽,槐花出了屋,順溪而上,采得鮮嫩野菜回來,燒水和面,把野菜拌在里面。不一會兒,一碗熱氣騰騰的玉米面疙瘩端到了婆婆面前,婆婆含淚喝下了這碗玉米面疙瘩。碗剛剛放下,婆婆就覺得有股氣在肚子里竄動,槐花忙將婆婆扶至尿桶上。方便完后,婆婆鼓脹的肚皮平軟許多,婆婆說:“這玉米面疙瘩真神,里面到底放了什么仙藥?”槐花也說不清楚是什么原因,便把鍋里留給雨平吃的那碗玉米面疙瘩也端給了婆婆。吃完第二碗玉米面疙瘩,婆婆說:“槐花,忙你的吧,我想躺一會兒。”
槐花剛準備出門,忽聽“哎喲”一聲,只見婆婆捂著肚子,一臉的痛苦樣。她忙過去,一把扶住婆婆。婆婆痛得在床上翻滾,過了一會兒,口角兩旁流出血絲,一陣平靜后,便雙腳一蹬死了。槐花從未見過這種場面,心里又怕又慌,雨平又不在家,她只得含淚匆匆趕回娘家,叫人來幫忙。
再說雨平今天進城倒很幸運,一擔柴賣了個好價錢,便在米市上買了幾升玉米,藥鋪中抓了幾副草藥,一路小跑趕回家中。咦,大白天房門何故關著?連喊數聲“槐花”也不見人應,雨平心頭不覺一驚:難道家中出事了?推門看時,見娘口角流血,已氣絕身亡。雨平跪到床前痛哭不止,他想:離家時娘還是好端端的,怎會就此去了?四下喊叫槐花又不見人影,婦人之心難以料斷,不找回槐花實難解疑團。雨平速將房門關上,直朝槐花娘家奔去。
這時的槐花正跌跌撞撞趕在回娘家的路上,她心里又急又怕,只覺雙腳發軟,走著走著一頭倒在路旁不省人事了。這時候,山路那頭正走來一個三十多歲的漢子,一看路旁躺著一個婦人,忙趕過去,蹲下身輕輕搖醒她。漢子剛想細問根由,誰知雨平趕了上來,一眼瞧見槐花和陌生漢子,心想莫不是這對狗男女要私奔?娘一定是他們害死的。想到這里,雨平一股子怨恨沖上心頭,口中大罵:“好一對狗男女,害死我娘!走,與我見官去!”槐花再三分辯,雨平哪里聽得進去,連拉帶拖直往縣城而去。
半路上,正逢一隊人馬前呼后擁而來,原來是寶縣知縣親率三班衙役到鄉間尋捕盜賊。眼下寶縣一帶正鬧旱災,朝廷放賑玉米三百擔以救災民。誰知玉米運往寶縣途中,一夜之間竟被盜賊竊之一空,今番知縣鄉巡,便為捉拿之事而來。雨平當即攔轎喊冤。
知縣喝令停轎,問道:“可有狀子?”雨平說:“人命關天,不曾寫狀。”知縣又問:“狀告何人?”雨平答道:“狀告我妻槐花,淫婦勾結奸夫謀害我娘,雙雙出逃,現被我捉拿,還望大人為小民做主!”槐花急著申辯,前前后后說了一遍。知縣聽了槐花分辯,心里不由一亮:眼下這皇糧失竊一案正愁沒法結案,何不將錯就錯,張冠李戴,把這罪名扣在他們頭上?想到這兒,當即命手下班頭將雨平等三人押住,起道雨平家中。
知縣一行來到雨平家中,進屋一看雨平娘果然死在床上,床邊地上還有一袋玉米籽。知縣見此,一把拉住雨平道:“好刁惡的盜賊,你盜得朝廷發放的玉米籽,又用此惡計掩人耳目。你娘口角流血,骨瘦如柴,明明是病死無疑,你竟敢以此毒計逃脫行盜之罪。”接著,知縣一聲斷吼:“給我拿下!”衙役們急忙拿出繩索把三人捆了個嚴實,押回縣衙。
一到牢中,那個漢子便自報姓名“許三”,然后對雨平夫婦說:“眼下咱們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了,只有齊心才能明辯冤情,你倆不如將整件事的經過說與我聽聽。”雨平被這突如其來的罪名搞懵了,也不再追究許三和槐花的事,兩人便各自將事情的經過一五一十訴于許三。許三聽后低頭不語,思索許久,輕聲對雨平夫婦道:“再升堂時你倆先招認盜竊之罪,再胡編幾個姓名做同伙,以免皮肉受苦,我自有良策對付那狗官。”雨平夫婦聽罷,一時也沒別的法子,只好點頭稱是。
當晚,兩個自稱是許三表弟的人買通牢卒,帶了酒肉來看許三。三人耳語一番,那兩個人放下酒肉,離開了牢房。
第二天,知縣開堂審案,雨平夫婦照許三所說謊招了口供,知縣笑了:“來呀,將三人分牢關押,待奏刑部再作處理。”
再說許三的那兩個表弟,從大牢出來后,一個悄悄來到雨平家,仔細查看屋中一切,見雨平之母口角血跡帶紫紅色伴有黑點,乃病毒和藥毒所致。是什么毒物呢?會不會與槐花采摘的野菜有關?一番思索后,他順溪而上,找到槐花所采的那種野菜,摘了一把,又轉回雨平家抓了把雨平買回的玉米,便趕回客棧。此時,另一個人在客棧等候,他去過了雨平買玉米的那家王記米行,發現店中盡賣白色玉米,而朝廷賑災的玉米也是白色玉米。
兩人正在凝神細想,恰巧店小二送茶進房,見放在桌上的那把野菜,好心地提醒道:“二位客官,這野菜雖好吃,但不能多吃,帶點毒。”兩人聽得小二言語,忙問:“有毒怎么還有人吃?”小二說:“雖有毒,但鄉下人沒飯吃的時候也用它來充饑,只是吃多了會死人。”兩人茅塞頓開:原來槐花婆婆是吃多了這野菜,加之久病,身體虛弱,何以抵得住這毒?
說著話,不覺天已入夜,兩人決定再到王記米行探個虛實。他倆換上夜行衣,徑直來到王記米行后院,翻過院墻,四下尋找,見北屋大門緊鎖,便扭斷門鎖潛入屋內。用手摸時果然不出所料,滿屋盡是糧食,再仔細一摸,袋子里面裝的全是玉米。兩人拎了一袋飛速回到客棧,油燈下,那袋玉米已露出廬山真面目,袋上寫有“道光皇糧”四字。
次日一早,兩人身著七品衛士衣服來到寶縣衙門,見到知縣后喊道:“你可知罪?”知縣搞不明白了:“下官不明,還請官人賜教。”“巡按大人早到本縣,你不迎接倒也罷,竟還敢將大人以盜取皇糧之名關入牢中,還不快去把大人請出來!”知縣聽罷嚇得冷汗直冒,跌跌撞撞來到牢房,兩個隨從手捧巡按官服,對著“許三”口喊:“大人受驚了,快些更衣。”
巡按更衣完畢,登上大堂坐定,知縣嚇得跪在地上懇求寬恕,巡按哈哈大笑道:“知縣大人,今日我要親審御賜玉米被盜一案,你就站一旁聽審吧。”話畢,命隨從速去王記米行捉拿店老板受審。
不一刻,店老板被帶到。在證據面前,店老板只得老老實實交代了自己是如何伙同知縣一起竊走了玉米,知縣又怎樣鳴鑼開道,借四處查案掩人耳目,后又借雨平攔轎告狀之事,將盜糧一案強加于雨平一家。
玉米案已破,巡按當堂放了雨平夫婦,又送銀十兩,玉米百斤,讓夫婦二人回家料理母親的喪事,種糧度災荒。知縣和米行老板被打入大牢,第二日一早斬首。巡按連夜寫得奏章,將寶縣一切奏明圣上。
第二天,巡按大人命隨從打開王記糧倉,親自放糧救濟寶縣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