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螳螂捕蟬
老話說:渾水塘魚多,火車站賊多。
民國時候治安混亂,火車站更是小偷的“天堂”,可是并非哪個賊都可以隨便來偷。就拿省城的火車站來說吧,這里就是賊老大“千手佛”的地盤。千手佛占到這個地盤可不容易,不光因為徒弟多、手法好,而且還要按時給車站警察所長“白眼狼”上貢。你想想,如此得來不易的地盤,千手佛豈能容得外來賊撿便宜?
這天,千手佛來到車站,拿眼一掃就發現了問題:車站里來了外賊!
此時,那外賊盯上了一個旅客。這個旅客西裝革履,戴著一副金絲眼鏡,手里提著文明棍,身后還跟著一個提著皮箱的仆人。
千手佛早就立下了規矩,這樣的人是不能偷的,否則就會惹來麻煩。可外賊卻不管那么多,悄悄跟上了金絲眼鏡。
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千手佛也跟了過去。只見外賊快步擠到金絲眼鏡身旁,一個踉蹌,擋在金絲眼鏡面前,金絲眼鏡手里的文明棍沒拿住,正敲在他腳上。外賊“哎喲”一聲,重心不穩一下靠在金絲眼鏡身上。金絲眼鏡一把推開他,瞪起眼就要發作,外賊忙說:“對不住,對不住!”說著連忙讓開了路。誰知剛一轉身又撞在千手佛身上,千手佛喝道:“你瞎了?”外賊趕緊點頭哈腰道歉,千手佛哼了一聲,金絲眼鏡撣撣西裝,三個人各自走開了。
千手佛沒有難為外賊,只把他剛偷來的金煙盒順到了手里。如果這小子懂規矩,就該知道這是一個警告,若再來犯界,可就沒這么容易脫身了。
金煙盒嶄新锃亮,千手佛打開來一看,里面還有多半盒洋煙。如果金絲眼鏡一個電話打到警察所長那里,到時候白眼狼就得來找千手佛的不是。東西交出去還罷,要是交不出去……想想真是后怕,幸虧沒讓外賊得手。
金煙盒不能放在身上。千手佛剛要離開車站,突然前方一陣騷亂。只見金絲眼鏡的仆人推開擋路的旅客,飛快地沖向出站口,一個漂亮的鎖喉擒拿,將外賊的手腕扭住,直疼得外賊哇哇直叫。
車站警察跑來,得知金絲眼鏡被人偷了金煙盒,便趕快搜外賊的身,但卻沒搜到,只得沖著金絲眼鏡攤開手搖搖頭。金絲眼鏡喝道:“我剛下車還抽了一支煙,后來就只有他撞了我一下!”說罷掏出一張名片遞給警察:“把你們所長給我叫來!”
警察看了看名片,趕緊敬了個禮:“大人稍候!”轉身就跑。千手佛摸摸兜里的金煙盒嘆了口氣,也跟著去了警察所。
所長室里,白眼狼剛聽了那個警察的報告,門一開進來了千手佛。白眼狼一看就明白了,冷笑著把名片遞給千手佛:“你們真是好眼力,偷到我們上司頭上了!”千手佛一看名片,此人名叫約翰吳,乃是省警察廳的外事處長!千手佛忙把金煙盒掏出來,簡單講了事情的經過,白眼狼聽了擺擺手:“你這個師傅當得不錯!趕快帶你的人去查一查,看看站里還有沒有外賊的同伙,這邊兒我來應付!”
不多時,外賊被押進了審訊室。另一邊,約翰吳進了所長室,白眼狼殷勤地敬上一支煙,約翰吳瞥了一眼搖搖頭:“我不抽這種煙。”
白眼狼趕緊掏出金煙盒打開,笑嘻嘻地遞了過去:“您請抽這個。”
約翰吳一看,笑著挑起了大拇指:“所長真是破案神速呀!給我講講是怎么破的案吧!”白眼狼早就預備好了一套說辭:“我們在站里安排了便衣,他看到賊偷了您,所以就給順了回來。便衣是不能暴露身份的,幸好您及時發現幫我們把賊給抓住了。”
約翰吳哈哈大笑:“有本事!你領導有方,回頭我找局長給你表功。”說著站起身來。白眼狼趕緊敬了個禮:“多謝您栽培!我送您出站。”
白眼狼送走約翰吳后回來,千手佛迎上來報告:“我們查了,站里沒有別的外賊。”白眼狼點點頭:“很好,你們往后多留神,千萬別給我惹麻煩,出了事兒可別怪我不留情面!”千手佛連連答應:“是是是。”說著話,往白眼狼身邊湊了湊,“有件事兒跟您商量,我想見見那個外賊。”白眼狼問:“你見他干啥?”千手佛笑道:“這小子手藝不錯,他要是識相的話,我打算收個徒弟。”
白眼狼哼哼鼻子:“你倒會招兵買馬,就不怕砸了我的飯碗!你們在車站做下了這么多案子,警察所卻一個賊也抓不到,我這個所長還當得下去嗎?我正要拿他頂缸報功呢!”
千手佛笑嘻嘻地塞給白眼狼一卷兒鈔票:“頂缸的事兒咱們照老規矩辦,我想法子幫你再抓兩個外賊,實在抓不到就派個徒弟去頂缸,只要咱們財源不斷,到時候進了監獄我再把他買出來。”白眼狼點點頭:“好吧,我帶你去看看。”
二、金鉤釣魚
審訊室里,外賊被綁在柱子上。手下報告白眼狼說,這個外賊叫劉三,是個流竄作案的單干戶。他承認偷了金煙盒,可是又被一個高手順走了。本想把千手佛做過的案子扣到他頭上,可怎么打他也不認賬,正要請他吃“紅燒肉”呢。千手佛看看爐子上燒紅的烙鐵,扯了扯白眼狼的衣襟,白眼狼一揮手,帶著警察們出去了。
警察剛一出去,劉三馬上認出千手佛就是那個他一轉身撞到的高手,喘著粗氣告饒:“晚輩服了,再不敢在太歲爺頭上動土了!”千手佛喝道:“做賊也要懂規矩,你要是手頭緊,在我的地盤順點兒老百姓的東西救急也就罷了,怎么敢偷當官的?這不是害我嗎?”劉三直眨巴眼:“我看他可不像當官的,最多是剛發了點兒財,置了套行頭擺闊氣。”
千手佛嗔怒道:“胡說,人家可是省警察廳的處長!”這時,劉三說:“前輩別生氣,這繩子勒得我喘不出氣兒,先給我松了綁,我好解釋說這話的緣由呀!”千手佛笑道:“我把這茬兒忘了。”說著話上前給劉三松了綁。劉三待喘勻了氣兒,兩手比比劃劃地告訴千手佛:那個金絲眼鏡出站時抽出一支煙,先在盒上頓了頓才點上,這一頓就露了怯。會抽煙的人都知道,次等煙的煙絲粗硬疏松,抽起來又撒煙灰又燎嘴,只好頓密實了再抽。按理說這么高級的外國煙,煙絲細軟緊密,根本用不著頓,所以他斷定金絲眼鏡常抽次煙,根本不是什么大官。
千手佛半信半疑:“依你說他那名片也是假的了?”劉三點點頭:“花錢印了唬人唄,你看他擺的那副派頭,一般人誰敢去查對?”千手佛想想挺有道理,這個劉三眼力不錯,是個可用之才!停了片刻,又問道:“現在這一關你怎么過?”劉三說:“只要您能出手搭救,我愿意拜在您的門下,牽馬墜鐙萬死不辭!”
這個徒弟應該收。千手佛找到白眼狼,把劉三的見識一說,白眼狼點點頭說:“那你就收下他吧。”千手佛樂呵呵地去接劉三。
白眼狼卻突然意識到,這個約翰吳敢假冒警察廳的處長,就不怕露馬腳吃官司?他趕緊打電話問警察局長的秘書,秘書小姐說倒是聽說省廳來了一個新上任的外事處長,叫約翰吳,聽說是留洋回來的,只是還沒有見過,不知道是啥模樣。
既然確實有這么個人,白眼狼也不敢再多問。也許,出國留洋的并非都是富豪,約翰吳抽次等煙養成了習慣,露了怯自己還不知道呢!
過了一會兒,千手佛帶著劉三來拜謝,白眼狼笑道:“算你小子運氣好,按以往規矩挨鞭子那是頭道菜,你師傅再晚來一會兒,你小子就要嘗嘗‘紅燒肉’了!”劉三連連作揖。白眼狼揮揮手:“好了,先回去上點兒藥吧,往后就看你怎么表現了!”
千手佛帶了劉三出來,正趕上一趟火車進站,旅客們熙熙攘攘地涌向檢票口。只見一個人挑著兩個大包擠在人群里,一看就是來城里進貨的外地小販。千手佛扯了劉三一下,指指小販說:“看戲吧!”
話音剛落,戲就開演了。小販正在往里擠,只覺身后一輕,扁擔翹了起來,前邊的大包掉在了地上,急忙回頭看時,只見一個人提著后面的大包擠進了人群。小販放下扁擔就追,跑了幾步想起前邊的那個大包落在原地,趕緊回頭再看,地上只剩了一根扁擔。
小販叫喊起來:“搶劫了,抓賊呀!”車站的警察跑來了,聽小販說了經過,趕緊向出站口追去。千手佛笑道:“知道吧,這一手叫翹扁擔。那包里肯定是新衣服。哈哈,你這身衣服讓鞭子打破了,回去正好換一套。”劉三問:“警察不會追上吧?”千手佛笑道:“總要擺擺樣子嘛,鐵路警察各管一段兒,賊出了站就不歸他們管了。”
千手佛的賊窩就在車站附近的一個小院里,劉三跟著進了院,千手佛的幾個徒弟正在翻騰兩個大包,包里果然都是新衣服。千手佛給徒弟們介紹了劉三,彼此見禮過后,有的徒弟幫劉三選衣服,有的給他處理傷口。
當晚,小院里設了酒席,千手佛的二十多個徒弟匯集,劉三磕頭拜了師,起身又認了各位師兄。千手佛笑道:“咱們這里不管師兄還是師弟,誰干得好分紅就拿頭一份兒,往后就看你的本事了。”
劉三雙手一舉:“這是徒弟的拜師禮。”千手佛定睛一看,竟是一塊金懷表!千手佛又驚又喜:“你這是啥時候……”劉三拍拍身上的新衣服:“師兄們翹扁擔的時候,我趁亂從一個暴發戶身上順來的。”
金表沉甸甸的,頗有分量,千手佛仔細一看,竟是瑞士產的名表。這種表可不是誰都買得起的,不過之前有了約翰吳的事,千手佛已頗信劉三的眼力,既然劉三說是暴發戶的,那就可以放心收下了。
一時高興,千手佛讓劉三坐在自己身邊。正喝得熱鬧,一個小徒弟急匆匆給千手佛報信:白眼狼請他馬上到警察所去一趟!
一定是出事了!千手佛哪敢耽擱,丟下酒杯匆匆奔往警察所。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