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年前,一伙盜獵者進入可可西里腹地。9天9夜中,他們獵殺了1000多只藏羚羊,隨后槍殺環境保護者、西部工委書記索南達杰。索南達杰的經歷被拍成電影《可可西里》廣為傳頌,而那場建國以來最大規模的藏羚羊獵殺行動卻隨著獵殺者的潛逃和坐牢逐漸被人遺忘。
“如果那個時候你在可可西里,你可以見到四處是布滿尸斑的藏羚羊遺體,我現在覺得,我殺了它們,坐牢贖罪都是應該的?!?/p>
18年前,馬生華的身份不是一家拉面館老板而是手持槍支的盜獵者,他也不在這春鶯暖樹的蘇州開店,而在2300公里外的可可西里無人區追殺藏羚羊。
1993年12月的可可西里,馬生華那個時候25歲。
暗夜中,他看見,一個同伴站在被點燃的汽油圈內,熟練地將尖刀刺入藏羚羊的脖子,幾秒鐘后,一只藏羚羊就皮肉分離了。
在他眼中,那個時候可可西里的夜是紅的。“汽油燃燒的火焰和藏羚羊脖子濺出的血把整片灘涂給染紅了?!?/p>
馬生華,電影《可可西里》盜獵者原型之一,當年可可西里地區最大規模獵殺藏羚羊的獵殺者之一,并參與槍殺可可西里保護者、治多縣縣委副書記索南達杰。
2011年12月12日,已經刑滿釋放4年的他向媒體自白,他希望通過自己的口述,給當年可可西里地區的瘋狂盜獵,提供作為一名盜獵者的真實經歷和視角。
而就在2011年12月初,在公安部部署的“清網行動”中,馬生華的6個同伙相繼向警方自首,這也使得17年前,那場新中國建國以來警方破獲的最大規模藏羚羊盜獵細節趨于豐滿。
16歲那年點燃的汽油瓶
第一次參與械斗是在1985年,馬生華16歲的時候。
那時他到可可西里無人區是為了淘金,200人的淘金隊伍在方圓二三十里的無人區已經干了五六個月。
那天,睡到中午的他迷迷糊糊地看見對面的山梁來了一群人,直接倒在沙礫地上休息的他先看見遠處幾個人影晃動,而后,聚集的人越來越多,都拿著鋤頭和鐵鍬。
他緊張了,也害怕極了,16歲的他迅速推醒另外一個同鄉,“他們是誰?他們要干嘛?”
同鄉多余的話沒有,站起來就踢他,“快起來,那些人是來搶地盤的,快去叫老板。”
械斗就這樣開始了,幾百個農民在無人區里為搶奪金子搏殺,生死自負。
雙方相距十幾米,先是遠程攻擊,再是近身肉搏。
現在馬生華還記得,當年一個同伴幫他把汽油灌進白酒瓶里,然后再將灌好的汽油瓶遞給他,他使出吃奶的力氣將著火的汽油瓶甩向對面二三十米外的人群。
“打到人沒有?”
他說,不記得了,他只記得汽油瓶摔碎之后,一片沙礫地被汽油點著,火燃起來,搶地盤的人群也被汽油火給打散了。
80年代的可可西里,馬生華說,這種械斗時有發生,“誰打贏了,就是誰的地盤?!?/p>
可可西里到處是
被淘金者挖出的深坑
馬生華感覺,自己在可可西里淘金的勇氣被他那顆甩出的汽油瓶給瞬間點著了。
在可可西里淘金,淘金者每天早上五六點鐘就得起來,氣溫零下40攝氏度,每個淘金者都把自己的臉蒙牢,只留出一雙眼睛。
淘金要有技術的,淘金人首先要識別山脈中的金線(富含金沙的山脈紋路)。
馬生華通常找到一條沿著山脈長達二三十公里的金線,在金線邊緣挖上十幾個大坑。
“有時候,淘金人光挖坑就挖了五六個月,每個大坑的直徑都有20米以上,深達10多米。”
他們50個人挖一個坑,運氣好的時候,挖個十米、八米后就會發現和凍土層不一樣的一層沙子,薄薄的一層,帶有金色顆粒。
“和普通沙子不一樣,那就是金沙!真正的金沙!”提到淘金,馬生華依舊興奮。
找到金沙后,他將這些特殊的沙子倒進老板發的淘金石槽,不斷用水把沙礫往石槽的兩邊沖,金子比沙子重,水沖到最后,石槽中就剩下了金塊和金沙。
那時候金沙層含金量高,一晚上,馬生華和伙伴就能淘上個十幾兩,幾個月下來,他們就淘了幾十公斤。
有一次淘金,馬生華分了3000塊錢,他沖回化隆縣老家娶了個老婆,那年他才17歲。他的老板賺了錢就去玉樹找了個“二奶奶”(意思為:包二奶),這個老板的外號叫“愚公移山”。
馬生華說,在整個80、90年代,在青?;】h淘金的人至少有二十萬,整個可可西里到處是被淘金者挖出的淘金坑。
一個冬天,馬生華也聽說了一個細節,在那個冬天的可可西里,兩個淘金人直接掉入其他淘金隊伍挖出的深坑,當場斃命。
打羊比淘金來錢來得快
80年代末、90年代初的可可西里,淘金成為一種“時尚”,馬生華說,當地一些政府官員也開始加入淘金利益鏈條。
“政府官員圈出一片草皮,誰拿錢,官員就讓誰開采,這片草皮采到金或采不到全憑個人運氣?!瘪R生華說,“我的老板就曾向一名官員繳納了7萬元草皮費,運氣好的發財,運氣不好的破產?!?/p>
他自己也繳了錢買了一片草皮挖金,“結果運氣不好,我們動作慢了,那年冬天來的特別早,冬天一到,金子就不能挖了。”
一天,他開貨車上玉樹的時候,看見一個熟人駕著手扶拖拉機下來,拖拉機上馱著幾張羊的皮子,他認得那些皮子,“就是藏羚羊皮!”
那天,他和這個熟人住到了一個賓館,也是從那天開始,他才知道打羊比淘金來錢來得快,也更加容易,“以前皮子不值錢的時候,我們只是偶爾打羊,為了吃點肉?!?/p>
“那時候的羊也不像現在,幾千只、幾千只聚集在一起?!钡R生華第一次打羊經歷現在看來是不夠成功的,場面甚至是有些滑稽的。
第一次打羊,馬生華說,自己不會打,因為藏羚羊跑得非???,自己的吉普車根本就追不上。
隨后,他們開始嘗試晚上追羊,但藏羚羊一看到吉普車的車燈就跑,那一晚,他們只打了一只羊,他的車也在追羊過程中壞掉了。
飯館背后的秘密
隨后的幾個月,馬生華才慢慢從很多打羊人的口中知道了盜獵藏羚羊背后的秘密。
在今天可可西里的五道梁,也就是可可西里無人區的南緣,從格爾木進可可西里最難走的一站,很多過往司機和行人都會在這里加油和休息。
就在這兒,馬生華說,當年一些人開了各式賓館和飯店?!斑@些飯店除了提供吃飯外,背后就向過往路商收購藏羚羊皮,收購之后就開始成堆成堆地從西藏運往印度。”
野生動物學家喬治·夏勒博士也提到了這一點,他在一份調查報告中這樣寫道:“看到牧民們從羚羊皮上揪下羊絨賣給當地的零售商。在一個零售商的院子里,有幾大袋羊絨正準備被走私到西部尼泊爾,并從那里再到克什米爾,在克什米爾,這些羊絨將被織成披肩和圍巾?!?/p>
90年代,在黑市上,一張藏羚羊皮的黑市價格是480元。
被遺棄的盜獵者尸體
“我最先透過湖面的冰窟窿看見,有一團黑乎乎的東西,仔細一看,一個黑色的輪胎最先漂上來。后來,我隱約看到下面有一個東風汽車的橫桿,我說下面肯定有一輛車子。然后,我們幾個人就用手上的槍托往下砸,砸了一陣后,黑色的汽油就從湖底浮上來。水底下是一輛東風車,車的駕駛室里有一具男尸,那人很年輕,二十七八歲的樣子,我和其他人把他拉上來了,身上也沒找到身份證。
“他死之前把車門拉開了,戴著白手套的一只手反勾出車外,抓著車外面的欄桿,做出跳車的動作,但他還是死了。
“在這個冰窟窿的不遠處,我找到了幾只汽油桶,還有幾發打掉的小口徑槍支的子彈殼,我堅信他們和我們一樣,都是來可可西里的盜獵者,只是這個小伙子車速過快,壓垮了冰面,沖進冰層之下,隨后同伴把他拋棄了。”
這是1993年12月末,馬生華最后一次盜獵藏羚羊途經可可西里地區卓乃湖時看見的情景。
遇見那具盜獵者遺體的那天,馬生華和其他盜獵伙伴也陷入了湖中的冰坑,幸虧車速慢。他在等車輛拉出湖面的過程中看見,這個年輕人的家人來了,晚上七八點鐘的時候,這輛車和尸體就被拉走了。
為了這次大規模的圍獵,馬生華和其他11個人在1993年的12月末前就開始準備,準備了20多桶汽油、近9000發子彈和三輛汽車,可謂準備充分。
“槍從哪里來的?”馬生華說,“當年在青海西寧和化隆,買槍跟買菜一樣容易,1200塊錢,連槍帶1箱子彈,大約1500發。”
據事后官方調查,馬生華準備的那場圍獵是當年可可西里地區最大規模的一次藏羚羊盜獵活動,在那場瘋狂的盜獵中,他們一共打掉了3000發子彈。
但馬生華說,自己沒想到圍獵剛開始不久,他就看到了死亡,這也讓有宗教信仰的他疑慮重重,他說,當時自己就覺得一路上似乎還有什么事情即將發生。
7天7夜后找到羊的狂喜
“就這樣走了7天7夜,老板韓忠明對我說不要再走了,走了那么久都沒有看到羊,但我還是覺得應該再堅持一下。
“所以,我和其他兩個人開了一輛北京吉普繼續往前找。翻過一道梁子又走了兩個多小時,到了可可西里一處名叫鯨魚湖的湖泊附近,突然一只羊從我眼前躥了出來,我非常高興,我對同伴說,這里肯定有羊。我們下了車,沿著溝追下去,然后就看到了一眼望不到頭的草灘,草灘上全部擠滿了羊,多到跑都跑不動。
“到處都是羊啊,一眼望不到盡頭,至少有幾千只,有同伴忍不住地喊了一聲‘我們發財了’?!?/p>
7天7夜后,馬生華終于找到了冬天藏羚羊的藏身之地,隨后一場血腥的殺戮開始了。
9天9夜,7個人打死了
1000多只藏羚羊
“夜晚,我一個人開著車,帶著一名槍手和一個剝羊皮的,我們先將車燈遠光、近光交替地打,先打遠燈,藏羚羊看到光線會跑一陣,再打近燈時,這些羊就開始回頭了,然后,我身后的兩個人跳下來,一槍一槍地結束它們的生命。
“有一晚上,我們3個人出去,打了70多只羊,我們把這些死羊全部堆在一起,然后在草皮上面澆上一圈油,點上火,我們站在火圈的中間開始剝羊皮,外面的火圈燒完了,羊皮也都剝了下來,剝皮后的羊肉全部堆在那里,不久,這些藏羚羊的遺體就有了尸斑?!?/p>
馬生華說,有時候,自己一個人躲在吉普車里看著同伴一個人站在火圈里剝皮。
這個場面甚至讓他一度產生了錯覺,他覺得,在這零下40攝氏度的夜里,那被汽油引燃的火和暗紅的羊血把整片幾千平方米的草灘都給染紅了。
“這場對藏羚羊的殺戮持續了9天9夜,我們7個人用4把小口徑槍,1把半自動步槍打死了1000多只藏羚羊,平均每天都要打到100只?!?/p>
馬生華看到,自己打來的1000多張藏羚羊皮把整輛東風車的后廂全部塞滿。他說,這個時候,作為盜獵者,他第一次感到了害怕,“那么多從活物身上剝下的皮,有的皮還帶著干了的血跡,誰看到誰害怕,有一種說不上來的恐懼?!?/p>
回程途中,馬生華還看到其他盜獵者留下的藏羚羊遺體,“肉就像小山一樣地堆起來,沿途四處都是羊的骨頭,但是別人都沒有我們堆得那么多,因為他們可能也就打到幾十只,可我們發現了羊群啊?!?/p>
17年后,這是馬生華首次向媒體披露當年他最后一次獵殺藏羚羊的情形。
同伴夢見自己躲在老鼠洞里
盜獵到了第十天。
“其實,我們想提前幾天走,但老板韓忠明不同意,直到那天上午,我的同伴馬忠孝說,做了一個夢,他說他夢見自己一個人躲在一個老鼠洞里,外面很多公安都圍在洞外沖他打槍?!?/p>
盜獵者馬忠孝的這個夢讓馬生華感覺心頭很不舒服,那天,可可西里的氣溫是零下40攝氏度,睡不著的他也催促老板韓忠明趕快走。
1994年1月16日下午兩點多,圍獵的盛宴結束。
就這樣,載著一千多張羊皮的東風車隊開始晃晃悠悠地返程。
再然后,就發生了大家都知道的事情。
1994年1月16日那天晚上,馬生華這群盜獵者遇到了青海治多縣西部工委書記索南達杰,他們被捕了,以獵殺藏羚羊的罪名。
彼時他不知道,提沖鋒槍沖他走來的這個人就是治多縣縣委副書記索南達杰,他甚至以為他們遇到了“黑吃黑”。
之前,索南達杰已經抓獲了一批8個人的盜獵隊伍,馬生華等7個盜獵者則是他遇到的第二批。
索南達杰死了
就這樣,馬生華這群盜獵者被索南達杰押著走了兩天,時間到了1994年1月18日,雙方終于爆發了槍戰。
至今回想那次改變雙方命運的槍戰,馬生華說,其中一些細節像是“上天安排好的一樣,冥冥之中就是這樣”。
他記得,同伙把索南達杰的助手靳炎祖和韓偉林制服,并綁在了吉普車的前后座上。
他記得,他們本可乘索南達杰尚未追上之時,就這樣連人帶貨一塊跑掉,不料老板韓忠明說一定要把索南達杰給綁了,才肯收手。他只好一個人無聊地開始在車上玩從索南達杰那搶來的手銬,玩著玩著,他又將手銬拷在了自己吉普車的方向盤上。
他還記得,馬忠孝,之前那個白天做夢被警察打槍的人被索南達杰一槍擊斃。
那個暗夜,馬生華用吉普車的車燈對準了黑暗中的索南達杰,那是他最后一次見到索南達杰。
他整個臉朝上,人仰靠在一個沙包前,表情痛苦,雙手緊緊按著腹部。據此后的媒體報道,此時他的腸胃炎發作了。
那一刻,索南達杰仍在往手槍里添換子彈,并拉緊槍栓。“也正是這個動作讓我們覺得要快開槍?!?/p>
和以往的媒體報道不同,馬生華記得,索南達杰一槍打破了他的擋風玻璃。隨后,黑暗中,所有盜獵者像此前他們相約發誓的那樣,“全部人都要開槍。”
最后,索南達杰死了。
這是索南達杰和助手們第12次進入可可西里保護藏羚羊,在死前的10天,他給夫人發了一封電報,“元月9日離格赴可,索。”沒有寫歸期。
他也成為新中國第一位為保護藏羚羊而犧牲的政府官員。
真相的另一半
作為1994年度全國最大的案件,索南達杰的名字和事跡迅速被國人所熟知,在此后,他的名字被刻上了位于可可西里的紀念碑,他的事跡被拍成了電影《可可西里》。
在槍殺索南達杰之后,馬生華一伙盜獵者則開始了逃亡,8個月后,他在青海省貴德縣被警方抓獲,之前他仍不忘記將搶奪下來的五四手槍賣了4000元錢。
1996年,青海省玉樹藏族自治州中級人民法院判處馬生華有期徒刑20年。
“當時,我下放到勞改隊,那個時候我的隊長對我很好,因為他知道我就是電影《可可西里》的原型,他喜歡對外面吹牛說,可可西里索南達杰案的犯人就在他監獄里面。有一天,監獄播電影,隊長非要我晚上去他們那里看,我不喜歡回憶那里,我也不想看?!?/p>
馬生華記得自己在坐牢時,鳳凰衛視來采訪他。
那個時候,他支支吾吾地什么也不敢說?!盀槭裁床桓艺f?”“警察交待了,該說的就說,不該說的不許說?!?/p>
監獄中,一個低頭只會說“是或者不是”的囚犯面對著攝像機。
也正因為如此,那場17年前新中國查獲的最大規模盜獵藏羚羊行動——逃犯視角部分也被完全掩蓋。
馬生華完整地看完電影《可可西里》是在他出獄后,別人給他在網上找的,他不理解導演陸川為什么沒來找他,他委屈地說,“拍電影也要真實一點嘛?!?/p>
如果陸川再來找他,馬生華說,“我一定要對陸川說,是索南達杰先開的槍;另外,可可西里的冬天是沒有小旋風的,因為都是凍土;最后,打羊和殺羊,我們也不是那樣干的?!?/p>
他希望導演陸川能把當年的盜獵者也真實地拍一下,“因為這畢竟是真相的另一半?!?/p>
余 生
盜獵者馬生華被判服刑20年,是索南達杰案8名案犯中刑期最久的一個。
他的老板韓忠明在又一次進入可可西里盜獵的過程中,被當地公安抓獲,被法院判處死刑。
“老板韓忠明被判死刑的那一天,我和他在一起,我說韓忠明啊,當初明明說好我是你雇來的司機,你怎么說,我是你的從犯呢?你為什么這樣?”
因為在監獄里表現積極,馬生華只坐了13年牢,提前釋放。
在他坐牢第8年的時候,馬生華的老婆提出離婚,“我對她說,你本可以早點提出來的,我在這還不知道什么時候能出去呢,你要找個好人家。”
出獄后,馬生華又結了婚,他也離開了青??煽晌骼锏?300公里外的蘇州重新生活,從一個盜獵者變為一家蘭州拉面店的老板。而和他一伙的剩余盜獵者命運各不相同,馬忠孝被索南達杰擊斃,韓忠明在之前的判決中被判死刑,其余盜獵者已經逃亡17年。
2011年12月,公安部開展清網活動,如果年底完不成任務,青海省州縣公安局一把手要停職檢查。為此,玉樹公安12次勸說盜獵者的家屬。此前,當地民警每年只到村里一兩次。
2011年12月底,馬生華當年的同伙相繼落網,結束他們17年的逃亡生涯。
盜獵者,韓牙哈羊,當時16歲。他說,自己在盜獵團伙中“負責燒開水”。
逃亡17年,有一次,他回家差點被抓住,那天,他直接翻墻逃跑,一只鞋還沒穿,手掌被槍打傷。最近幾年,他找了一個小他幾歲的女朋友,這次自首,女朋友沒有陪他回來。
盜獵者,馬成虎,當時37歲。他在團伙中負責剝羊皮。逃亡兩年多后,有一次警察來查身份證,限他5天之內給出身份證明,最后一天,絕望的馬成虎割喉自殺……結果被老婆發現救起。
還有一個逃犯叫韓乙子日,在18年的逃亡中病斃。
2011年12月,青海玉樹警方通告,當年槍殺索南達杰一案中還剩5人逃亡。
盜獵者的救贖
2011年12月12日,周一,蘇州。
“我覺得我坐13年牢是應該的,是贖罪,有的時候在晚上,我一個人把拉面館關了,就坐在那里想在可可西里的日子,當時我們一槍打在母羊身上,旁邊的小羊不跑,撲上去,貼著母羊開始哭。還有藏羚羊遷移,母羊為了小羊過河,用身體擋住冰山下湍急的河水?!?/p>
17年后的馬生華也開始覺得,當年自己圍獵的藏羚羊是有靈性的動物。
他說,“慶幸的是,那次我們被抓了,事情也鬧得很大,最后設立了保護站,如果不設立保護站,現在那邊會更恐怖。這片土地早晚會像我們當初挖金子一樣,會有很多人把一片一片的地方劃分出來占領掉,鯨魚湖會被占領掉,庫賽湖會被占領掉,專門用來打羊,到時候到處都是羊的尸體,堆在那里一片一片的?!?/p>
馬生華還不知道的是,可可西里保護站的名字就叫索南達杰,當年,他們殺了他。
“今天幾號了?”站在家門口的馬生華問我。
“12月12日?!蔽艺f。
“哦,18年前的今天,我在2300公里外的可可西里?!?/p>
〔本刊責任編輯 袁小玲〕
〔原載 2011年12月20日 金羊網-新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