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文道曾說,“讀書好,起碼讀著讀著,不知老之將至”。借用佛家的說法,人生在世,生老病死,萬法無常,而諸行皆苦。撇開對終極意義的追問,讀書,的確是可以讓人安心地虛擲一些光陰的。
尤其,當所讀之書,又是“最美的書”的時候。
1481年,歐洲第一本活字排版的書在德國小城萊比錫誕生。433年之后,萊比錫開始舉辦國際書籍藝術展覽會。再過75年(1989年),第一本中國書上海書畫出版社的《十竹齋書畫譜》在該展覽會獲年度大獎。1991年,展覽會被“世界最美的書”評選所取代,而中國再度送選,則是自2004年之后。8年來,先后有8批共188種“中國最美的書”亮相萊比錫,其中11種榮獲“世界最美的書”稱號,可謂斬獲頗豐。
今年11月17日,本年度20本“中國最美的書”在上海正式產生,并將參加2013年度萊比錫“世界最美的書”評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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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及長,童心漸泯,那真是可悲的一件事。偶或讀讀童書,也許能勾憶往事,鏡鑒當下,看看自己的童真究竟還在不在。《穿墻術》說的是嶗山道士習穿墻術,但國家一級畫師董小明的畫筆讓這個老故事有了全新的美學意味。“文字與繪圖協調一致,位置編排合理,富有節奏感”等評語顯然過于抽象,只有當你手捧該書翻閱時,才能體會“返璞歸真”的樂趣。
從某種程度而言,讀詩也需要童心。陸智昌裝幀設計的《法國現代詩抄》囊括了法國現代最著名的詩人們:亨利·德·雷尼埃、保爾-讓·圖萊、弗朗西斯·雅姆、保爾·克洛代爾、馬克斯·雅可布……以及夏爾·波德萊爾。譯者徐知免從20世紀40年代開始傳譯法語文學,而今以九旬高齡再次推出修訂版,實在不可多得。本書設計富有書卷詩意,氣質典雅,“仿佛看不出設計的版式,隱含著十分用心的字體、行距、空白的設計把握,很好體現了詩歌的韻律”。
另外兩部入選的詩集,一是(英)托馬斯·格雷的《墓畔挽歌》。224行的詩,托馬斯·格雷寫了8年。這個以書寫死亡和哀挽而著稱的英國18世紀墓畔派詩人,用從容的筆調,描寫了英格蘭鄉村的教堂尖頂直刺天空,農夫趕著馬車走在廣袤的田野中,而柔和的空氣籠罩著小墓園和它褪色的記憶。
其二則是《顧城詩選》。顧城說,自己自幼容易被感動,也容易被一滴露水、一只螞蟻、一聲嘆息、閃電、叫喊以及無盡的夜空所震撼。他對世界充滿期待,也充滿疑問,喜歡讀書但不喜歡學校,喜歡和人交心,但不喜歡只和人講道理。他當過木匠、雜工、電影院廣告繪畫、編輯、記者,寫過“黑夜給了我黑色的眼睛/我卻用它尋找光明”,最終于1993年在其新西蘭寓所殺死婚變妻子后自殺。在這部書里,顧城的畫和詩交相輝映,有童真,有哲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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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騷》一版再版,劉曉翔和高文裝幀設計的這一版本,開本適宜,插圖與正文相映成趣,“盡管是古典的主題,但使用了西文的排版方式,現代的手法予以高水平地表現”。
如果說,屈原只是在楚辭中描摹他的“美人”,香港文化多面手趙廣超則是把清宮廷里的屏風畫“十二美人圖”直接搬上紙面了。趙廣超著書,向來是內容與形式兩路并行,寫下內容的同時,版面的元素與留白也便各安其位,因此,雖然《十二美人》并無故事,但是,單講圓明園里的陳設,講雍正皇帝的品位,便可讓人讀出盛世背后的富貴悲歡來。趙廣超值得推薦的其他著作包括《一章木椅》、《中國木建筑》、《大紫禁城》等。
趙廣超寫書做書,凡涉及建筑、家具、書畫、園林,都喜歡將敘述主題拆分成單一的元素,然后用簡練而詼諧的語言分析之,描述之。這種“技術流”的風格,有細節,有邏輯,但又不失文化氣息。此次“最美的書”中,尚有另外兩本值得推薦:一是《“鑿枘工巧”:中國古臥具》;一是《坐觀》,講的是坐具,全書共1107頁,作者馬書歷時5年方才寫就,其中上卷以頂級收藏家黃定中之“留余齋”所藏明清黃花梨椅具為主線,收錄明清椅具兩百余品;中卷由文房禪境延伸談椅具;下卷以白描手法,展現古代椅具的線腳、結體等。絕對精致大氣,可惜,太貴980大洋。
富于中國韻味的還有《雜花生樹:尋訪古代草木圣賢》和《留園印記》。前者記述了《南方草木狀》、《救荒本草》、《本草綱木》、《植物名實圖考》等書的文化起源、文化特點和文化意義。拋開“意義”不談,書本用再生紙制作,瓦愣紙的材質襯出草木之美,書衣柔軟,真實植物的葉子散落其間,“自然”二字,俯仰可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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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園印記》講的是蘇州園林;《吃在揚州》,顧名思義,說的則是揚州的美食。設計師將筷子和食具的符號貫穿全書,營造出東方飲食文化的閱讀氣氛。
狼吞虎咽固然容易“大快朵頤”,但細嚼慢咽才更值得回味,東方哲學講究“欲速則不達”,“慢”中藏有大美學。朱贏椿的《蝸牛慢吞吞》便是反映“慢美學”的書籍設計之翹楚。
偏居南京一隅的設計師朱贏椿花在工作上的時間并不多,大多數時間里,他都在喝茶、彈琴、發呆,觀察螞蟻和蝴蝶,以及,他收養經年的蝸牛。蝸牛的緩慢步履滑過平靜的紙面,提醒我們:不要走得太快。在書籍裝幀設計中傳達強烈的寧靜之感,朱贏椿是國內首屈一指的大家實際上,他也是“世界最美的書”獲獎最多的中國設計師之一。
本年度另一本“最美的書”亦出自朱贏椿之手:《一個一個人》。作者申賦漁的文字樸實無華,所記是自己微渺的30年,所寫亦是不登大雅之堂的小人物。朱贏椿把過去30年里那些極具時代氣息的物品,如小人書、煙盒、磁帶歌紙、黑白照等,極其逼真地嵌印在字里行間,整本書從最初泛黃的紙張,過渡到明亮的紙頁,朱贏椿通過設計,把一本“破損斑駁的舊書”做出了時間感和哀而不傷的尊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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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年度“中國最美的書”中,《書與法》和《象罔衣》都屬藝術書籍,都是將抽象藝術轉換為具象之美的典范。
唯一一本“通俗流行”讀物是前《中時晚報》總主筆楊渡主編的《臺北道地地道北京》,書中收錄100個臺灣流行詞,有的詞,大陸也早已風行,例如“機車”、“龜毛”、“大咖”、“吐槽“、“背書”等,有的則未必,例如“打屁”、“白目”、“割包”、“古早味”等。詞人方文山為此書“背書”說,“這將是庶民的詞典,非官方說法,閱讀此書才能幫助自己真正了解臺灣生活的真實面貌與鮮活有趣的草根文化”。而“最美的書”評委會則評價此書改變了
辭書類圖書“以往繁復的設計,在辭書類中比較有新意”。
對于一些人而言,《毛澤東同志<在延安文藝座談會上的講話>百位文學藝術家手抄珍藏紀念冊》能入選,想必是一件讓人意外的事。包括莫言在內的百余位文藝大家手抄“講話”事件,曾經引起輿論嘩然。文藝、文藝創作者與政治“說不清、理還亂”的糾葛,固然值得探討爭辯,但就書論書,本屆“中國最美的書”評委會認為,此手抄本封面精致大方,以盒子包裝意喻“豐碑”,在設計的輔助下,“政策性的文字表現得不單調不枯燥,可以把文獻與文獻歷史巧妙地結合起來,很能使人產生親近感,是對政治性文件的革新”。
另一本入選的政策類讀物是《政協風格》。不過,對于“大眾讀者”來說,此類讀物可束之高閣。專業類圖書《荒漠生物土壤結皮生態與水文學研究》與《組織學圖譜》二書可享同等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