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講臺上,我有一點緊張。這是我第一次給山里的孩子講課。對著筆記本上準備的講課題目--中國古代文化和古詩欣賞,我泛起些許疑惑,這是孩子們最需要的嗎?
此次活動的一個重要內容是給卜子溝的孩子們上一堂課。出發前,我一直自信這個題目可以教給孩子寶貴的歷史文化知識,讓他們更好地欣賞美和生活。但是當我第一次進入卜子溝,乘車順著九曲盤旋的羊腸小路上山時,在劇烈顛簸的車廂中,我開始懷疑這不是一個最佳的選擇。
“卜子溝”就像它的名字,干涸的河床和被雨水沖成的大溝縱橫分布。唯一一條進村的路是2007年修建卜子溝天津電臺希望小學是建成的。在土塊、石塊堆積的土地上,村民小心翼翼地墾出一塊塊田地。秋收過后,地里已經很少看到農民,只有被散養的雞、牛、羊、豬自由漫步。村里的農民靠種植藥材為生,人均年收入只有1000多元。卜子溝的房子也多是土坯房,很少見到磚混的農舍。5分鐘車程后,我已經望見了整座村里最好的一座建筑、天津電臺援建的卜子溝希望小學。
上午10點半,我有些忐忑地走進四年級教室,打開筆記本電腦。 15個孩子的眼睛齊刷刷地聚焦在電腦上。他們從沒見過這個帶著發光屏幕、可以按鍵的小盒子。為了把孩子的注意力轉移開,我把自己的名字寫到黑板上請他們讀出來。“毅”字難住了的孩子,我知道這些身上最不缺少的就是堅毅和倔強的品格。
班長樊愛江是孩子們的主心骨,當同學有答不上來的問題,他就搶著舉手回答。一首白居易的《暮江吟》他背的有模有樣。孩子們對中國歷史上的朝代知識很不完整,知道清朝的最多,因為常從電視劇里看到梳著長辮子的清朝官員。因此我選講了文字最簡單、直白的古詩十九首。我寫一句,孩子們念一句;然后我一句句地講解。當講到“道路阻且長”時,樊愛江告訴我他知道這句詩的意思。每天他和其他年級一共17個孩子排成一隊,早上7點從山腳下步行到山上的學校,下午4點半“小隊”再走回山下的家。問他道路難走嗎,他說“不難”;問他冬天黑的早,能看到腳下的路嗎,他說“不黑”。山里低溫高濕,這些學生卻還穿著家里自己做的布鞋。問他們腳冷不冷,大家又齊刷刷地說“不冷”。那一刻,我感到了山里孩子特有的倔強和自尊。他們從小就懂得自立自強的道理。
一首“行行重行行”講下來,我問大家聽懂了嗎。有的搖頭,有的點頭。盡管我不確定孩子們是不是都聽懂了“胡馬依北風,越鳥巢南枝”,“浮云蔽白日,游子不顧返”,但我知道對于什么是離別,班上3個父母在外打工的孩子最清楚。坐在第一排的魏朋霞就是其中之一。問她想不想父親,小女孩使勁垂下頭,抿著嘴不說話。也許這個堅強的小女孩不愿意在我面前流露出脆弱。
講完課,我心里有一點不安。“胡馬依北風”“浮云蔽白日”“道路阻且長”,這些我們只能從紙上領略的意境,難道不是他們的尋常生活嗎?生活在大山里的他們還需要不斷克服詩人沒有書寫的艱苦,自尊頑強的生存下去。我確信這一堂課,孩子們教給我的比我能教給他們的多得多。謝謝你們,大山里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