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說,我與爸爸是這樣相遇的。
夏天,入夜入的很慢、挺著大肚子的媽媽一個人來到醫院,獨自生下了我。等再一次看向窗外,天已經黑了。
撥通電話,“喂,我生完了。”
“哦,那我過會兒來醫院。”
“是個女孩。”
“哦。”
聽說,當爸爸在醫院看到我第一眼時,沒有表現出一絲激動,只是在一陣長長的沉默之后,冒出一句:“要是個男孩就好了。”即使不確定是真是假,僅僅因為最初占據腦海的那個直接且幼稚的判斷,我就從此對他耿耿于懷。
可從我記事起,卻又發現“聽說的爸爸”和“現實的爸爸”截然不同。
小時候的我很愛玩,每個周末,爸爸都牽著我到外面的世界走一走。小時候的我很愛吃,于是爸爸用他的雙手在每天的早餐中為我變出好多新奇的花樣。小時候的我更愛哭,而每每這時,爸爸就會把手握拳放在我面前,我會暫時停止哭泣,用自己肉肉的小手去掰開爸爸的手掌,看到安靜地躺在他手心里的奶糖,立刻就破涕為笑。這一招,對我一直很管用。
不知為什么,所謂的家庭聚會就是長輩們互相夸獎對方孩子怎么有出息,雖然一個勁說自己孩子不好,可還是會在聽到略帶夸張的贊美后,會心一笑。只是,我的爸爸在原本應該會心一笑的時候,總要冒出一句“如果是男孩就更有出息了”。聽到這一句,時間隱隱約約就像是停止了一樣。
在那之后,像是被打擊了似的,于是,我開始叛逆。
聽到不想聽的,門“啪”一聲;看到不想看的,發出“切”一聲。
實際上,遠不止如此,不過所有的叛逆只是對內開放。以至于看到老師“很乖巧,性格很好”的評語后,父母會同時不解納悶……不知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媽媽終于忍不住對我大吼一聲:“你夠了沒有!你變了!變得我們都不認識了!”
爸爸在一旁勸媽媽不要多說。
“切,虛偽,反正你們不喜歡我,也不稀罕我!”
這次,換爸爸愣住了,許久,他一字一頓地說:“從、來,不、是、這、樣。”
然后,他摔門而去。
爸爸就這樣消失在我的視線里,然后,我的眼睛模糊起來……
第二天醒來,床頭擺著兩粒奶糖。媽媽告訴我,是爸爸放的。我握著糖走出房間,看見爸爸在廚房忙碌的身影,又是那雙勤勞的手……
世界,再一次變得模糊。
往后的日子里,每每當別人夸我有出息的時候,爸爸仍會用手指指我,然后依舊說出那些讓我深感“無奈”的話。可我卻學會了一笑了之。因為我一不小心,就識破了爸爸那只手背后的暗自竊喜。
爸爸的手,如今的我看得一清二楚。
(指導教師 龐志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