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崇禎皇帝朱由檢是個“苦命皇帝”,為何這樣說呢?他生活儉樸,不好女色,勤于政事,也有相當突出的執政才能,最后卻落得在煤山(清初改稱景山)一棵老槐樹上吊死的下場。他應該是歷朝末代帝王里最令人欷歔的人物了。
崇禎皇帝登基時,接過的是一個爛得不能再爛的老邁帝國,當時擺在他面前的最大難題就是吏治極其腐敗。首先是買官賣官成為時尚,一個人想做總督、巡撫,得花五六千兩銀子,想做道臺、知府,得花兩三千兩銀子。管采購、建設的工部則大肆收受回扣,工部采購貨物時,每發放一千兩銀子,到商人手里不過三四百兩,其余銀兩都被各級官員克扣了。
官員假公濟私更是令人發指。古代設置驛站本是為了方便各級官府投遞緊急文書、飛報軍情、轉運軍事物資、運送就任官員等,其功能大體相當于現在的郵政局、交通局兼政府接待處。使用驛站有一個前提,出差人員必須持有上級官府發放的馬牌(通行證),否則驛站可以拒絕接待。到了明代后期,不少官員假公濟私,隨意發放馬牌給私人使用。崇禎十年(公元1637年),著名旅行家徐霞客到兩廣旅游就曾享受過使用驛傳系統辦私事的待遇,轎夫們稍有反抗,他還隨意鞭打。“驛遞用于公務的開支僅為十分之二,用于私事占十分之八”,“在來來往往的過客中,外地的官員僅占十分之四,本省的大小官員卻占十分之六”。公物私用,驛站的開支自然像火箭一樣上升,比如陜西臨潼驛站,每匹馬一年的開銷是160兩銀子,有的縣則高達300兩銀子,“天下州縣困于驛站的十之八九”。官員如此腐敗,大量的公幣進入私囊,數不勝數的國家資源被私人占用,用于邊防的錢自然少得可憐,軍隊欠餉極其尋常。加上那時的政府也沒有什么企業,幾乎所有開支都需要老百姓負擔,沉重的田賦和加派使得民不聊生,許多土地出現了拋荒現象。
眼看政權就要傾覆,生性強硬的崇禎出手了。他首先做的一件事是整頓驛站,下令“以后除以禮致仕、飛報軍情、朝廷欽差以外,其他事項一律不準使用驛遞”,并大幅撤并機構、清退人員。然而,一個社會的腐敗過深過泛,反腐敗也會變得舉步維艱。裁減驛站固然使官員少了以權謀私的機會,卻造成了全國數以萬計的無辜驛卒失業,讓許多貧民家庭饑寒交迫、流離失所,一些下層老百姓自然心生不滿。加上相當數量的地方官員因為既得利益受損,也有心攪局。以李自成為首的大規模農民起義從此風起云涌。
仔細想來,崇禎皇帝面臨的實在是一個無解的“施政困局”。驛站一事就十分棘手,不裁減驛站吧,官員們的“三公消費”是個無底洞,老百姓的負擔永遠沒有減輕的機會,執政基礎會越來越脆弱,一遇風吹草動,政權立即會崩盤;裁減驛站吧,固然有利于未來的穩定,但眼前的陣痛又會促使利益直接受損的官員心思搗亂。
對這種施政困局,首要責任在他以前的皇帝身上。那些人只要政權不立即垮臺,就紙醉金迷、索求無止,哪里會去管驛站是否膨脹,官員是否假公濟私,老百姓的生活是否痛苦?然而,歷史是無情的,前面的施政者荒淫無度,沒有一種好的制度予以及時制止和補救,最后必定會使崇禎皇帝的執政變得像落雨背稻草一樣越來越不堪重負。
崇禎皇帝最后的結局不只是個人的悲劇,更是所有幻想有所作為的末代帝王的共同宿命。解決問題的良方并非沒有,那就是廢除皇帝獨裁,推行民主制度,但在當時中國特有的封建體制下,這條路根本走不通。(責編:王 容)